江上青的长相,和宴书澈想象中区别很大。

  他想象中的文官之首中书令,应该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万万没想到,江上青不但年轻,生得还十分俊朗。

  那人在堂中站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了四人站着的方向。

  四目相对,宴书澈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

  江上青眉毛一挑,微微勾唇。

  在他那英气上扬的剑眉下,有一双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贵族气息。

  “这个江上青什么来头?”宴书澈皱了皱眉,轻声问向离景。

  “离国存在了多久,江家就存在了多久,”离景的声调有些苦涩,“江上青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却在中书令位置上坐了十年。”

  “离国朝堂上的所有文官,都唯他马首是瞻。”

  “这么厉害...”宴书澈眉头蹙的更深。

  表面上,手下有兵马的武将很强大。

  但实际上,能统领百官的人,比武将更为强大。

  换句话说,叶乾在京中的势力,或许连江上青一半都比不上。

  离弘派江上青入京,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沉思间,好欢楼的所有客人都被御林军赶了出去。

  江上青顺着一侧楼梯,慢悠悠地往楼上迈步。

  步伐稳健,神态自若。

  望着宴书澈时,眼底好似飘荡着一层迷雾,显得高深莫测。

  宴书澈咬了咬牙。

  这个江上青的气势有点儿强。

  明明是个文官,周身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真是离奇。

  “臣,参见宣王殿下。”

  江上青先走到四人身前,朝离景行了个礼,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离景没好气地开了口,“江大人率领这般多御林军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江上青微微一笑,“臣此次来好欢楼,是为了捉拿犯人。”

  “犯人?”离景哽了哽,下意识地看向宴书澈。

  “不知江大人说的犯人是何人?”

  江上青语调很慢,“西厂督主,云逐渊。”

  宴书澈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云逐渊昨夜灭了薛府满门...陛下勃然大怒,臣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说着,江上青还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王爷应该不会阻挠臣为陛下办事吧?”

  他还特地在“陛下”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宴书澈听得懂,离景自然也听得懂。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云逐渊灭了薛府?”

  在离景身后站了很久的林序秋忽然开了口,“江大人,抓人也要有实证。”

  江上青好奇地往离景身后看了两眼,“何人在说话?”

  林序秋从离景身后走了出来,微仰着头,毫不畏惧地道:“昨夜云督主可一直在好欢楼,我...”

  “你是谁?”

  江上青忽然向前踏了一步,差点儿撞到林序秋身上。

  他紧紧盯着林序秋的脸,又问了一遍,“你是何人?”

  林序秋一愣,“我...”

  江上青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一般。

  看着林序秋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来人!”江上青猛地抬高声调。

  几个御林军冲上前,“大人!”

  “将这个人带走!”

  江上青抬手指着林序秋,指尖竟然还在战栗,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

  宴书澈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明白江上青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先拦在林序秋身前,“江大人,林公子向来安安稳稳,为何要抓他?”

  “宴少主,此事与你无关。”江上青扯唇一笑,“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宴书澈反而笑了,“莫说你没有证据,便是逐渊真灭了薛府满门,又如何?”

  江上青缓缓扭头,“宴少主,这是离国,不是西藩。”

  宴书澈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序秋的动作止住了话头。

  林序秋忽然从胸前扯下墨玉哨子,塞到宴书澈掌心,对他摇了摇头。

  宴书澈怔了一瞬。

  “我跟你走,”林序秋拨开宴书澈的胳膊,轻轻向前走了一步。

  江上青忍不住笑出了声,“算你识相。”

  离景登时心急地想冲上前,林序秋却转过身,对离景说了一句。

  “王爷,我是江湖中人,与你不熟,你若无事,请离开。”

  离景沉默了下来。

  他明白林序秋的意思。

  虽然林序秋不知道江上青为什么要带走他,但他不想将自己牵扯进去。

  那自己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林序秋被御林军押了过去,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地轻咳了几声。

  宴书澈看着揪心,拳头渐渐攥了起来。

  江上青明明是奔着云逐渊和自己来的,为什么现在要抓林序秋?

  还好叶乾和花愁现在都在房中休息。

  若他们也出来了,恐怕也逃不过。

  “宴少主,请吧,”江上青伸手,对宴书澈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的意思,是将你和云逐渊一起押回宫中。”

  这下安静很久的萧惟不同意了,迅速地冲到宴书澈身前,“你敢!你敢动少主一根头发试试!”

  “你先下去,”宴书澈十分冷静地对萧惟小声说。

  江上青这次带的人实在太多了。

  至少上千御林军。

  明显做了充足准备。

  若真在好欢楼打起来,自己有暗卫保护倒是死不了,萧惟绝对活不下去。

  前世萧惟就是死在围殴之下。

  他不能让萧惟再一次面临这样的危险。

  “少主?”萧惟明显不理解,急得就快原地跺脚。

  “你...”宴书澈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惟呆了呆。

  他也明白了宴书澈的意思。

  宴书澈要他留下等着与云逐渊汇合。

  “是...”萧惟心不甘情不愿地后退开来。

  “我跟你走,”宴书澈面庞沉静,“但林公子身子不好,我要先给林公子准备些药。”

  江上青一反常态,“请。”

  他跟着宴书澈,回房间拿了几瓶药,又看着林序秋服下,脸色变好了几分之后,才吩咐御林军押着两人离开。

  从头到尾,萧惟都和离景一样,满脸不悦地盯着江上青。

  可又不被允许动手,也不被允许参与。

  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宴书澈倒是没想什么。

  他只是在想,云逐渊回来发现他不在,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跟着江上青走出好欢楼,打眼一看,宴书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好欢楼内的御林军数量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还好他们刚才没有与江上青硬碰硬。

  否则今日怕是没有人能从好欢楼活着出来。

  本以为两人会被押进囚车中,可没想到,江上青竟然安排两人进了他的马车中,他自己在轿外骑马。

  “林公子,好好休息。”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江上青就跳上了马。

  宴书澈茫然不已,“序秋,他为什么对你态度这么好?他可不像是会被你的长相吸引到的人。”

  “我也不知道,”林序秋捂着嘴,气若游丝,“他确实不像是贪图美色之人,可为什么要抓我?”

  两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江上青对林序秋的态度很奇怪。

  “你先好好休息,”宴书澈脱下身上的外衫,罩在林序秋身上,“我不能让你被我们连累。”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林序秋轻轻笑了,“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

  “别说话了,睡会儿吧。”

  林序秋:“嗯......”

  林序秋慢慢睡了过去。

  宴书澈看了他几眼,收回了目光。

  他本来在想,要不要给云逐渊留点儿记号什么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光明正大的被押进宫中,云逐渊会知道他们在哪里的。

  记号也是没有必要。

  他索性也靠在轿旁,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