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书澈早就醒了。

  但他不想暴露。

  云逐渊只会在他睡着的时候管他叫阿宴。

  那么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宴书澈偷偷对余风眨了眨眼。

  余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宴书澈眼角弯弯,又闭上了眼。

  云逐渊一路抱着他进了婚房,又一路将他放到榻上。

  宴书澈故意装作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样,伸手扯住了云逐渊的衣袖。

  云逐渊刚起身,就又被某人给扯了回去,差点儿栽倒。

  “冷......”

  宴书澈扁着嘴咕哝了一句。

  云逐渊沉默着看着衣袖上的手,表情有些挣扎。

  宴书澈等了好一会儿,云逐渊都没什么反应。

  他只能再次拽的紧了一些,继续嘟囔,“冷啊......”

  云逐渊可算是动了。

  他扯过缎被,盖到宴书澈身上,又坐到榻边,脚尖在榻沿外搭着。

  宴书澈一直在往他身边凑。

  云逐渊轻叹了声,随着他一起躺下,将人揽进了怀中。

  宴书澈在心里得逞的笑了。

  云逐渊身上的味道很不同寻常。

  若要形容,宴书澈只能想到前世,他死在云逐渊怀中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味道。

  是冰雪的味道。

  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腥味儿。

  不过现在,没有血腥味儿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云逐渊才能同他说实话。

  不过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性格呢?

  宴书澈开始在心里琢磨。

  他派出萧惟去查云逐渊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就是想更深入的了解他几分。

  他想知道。

  云逐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才造成他现在的这种性格。

  太独特了。

  喜欢人不敢说,只敢在背后默默为他付出。

  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感情,整个人干巴巴的。

  宴书澈抽出胳膊,搭在他腰间,舒服的挪了挪身子。

  重生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云逐渊在同一张榻上睡。

  也是第一次这种姿势被云逐渊搂在怀中。

  云逐渊的呼吸声很浅,也很平和。

  反倒是宴书澈有些神游天外。

  没什么别的原因。

  主要是他没想到,在云逐渊怀中的时候,会是这种感觉。

  很有安全感,也很安心。

  云逐渊外表看起来冷冷的,实际上,怀抱倒是很温暖。

  宴书澈不免在想。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人表里不如一,才对他有了些许滤镜在。

  云逐渊喜欢他,是事实。

  不敢说,也是事实。

  不过想别的都没有用。

  想让现在的云逐渊亲口说出来,恐怕不容易。

  前世,他可是直到死才说出口的。

  云逐渊恐怕是心里有些问题。

  必须要解开他的心结才行。

  宴书澈想着想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云逐渊低头凝视着怀中乖巧的人儿。

  忽地,他低下头,轻轻在宴书澈的额间落下一吻。

  阿宴......

  宴书澈睡了过去,云逐渊反倒陷入了沉思。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宴书澈能窝在他怀里,甜甜的唤他夫君。

  可是自从洞房那日见到宴书澈的那一秒开始,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彻底扼杀掉了。

  多年未见,这个西藩少主的眼中已经不再是活泼可爱的灵光。

  取而代之的,是倔强不服输却又狠厉的目光。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宴书澈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他知道,宴书澈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甚至宁愿死,都不肯让他碰他一下。

  即便宴书澈后来的所作所为,像极了愿意嫁给他的模样。

  但他还是害怕,还是不敢赌。

  就像宴书澈说的那样。

  他虽然是质子,却也是西藩高高在上的少主。

  他不可能忍受下嫁给一个太监的。

  现在的温情时刻,也不过是趁宴书澈睡熟,偷来的。

  云逐渊自认为,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宴书澈不喜欢的他不会做。

  宴书澈喜欢的,他拼命也要为他得到。

  想到这里,云逐渊突然轻声说

  “阿宴,你说,我是不是......”

  话到一半,他住了口。

  其实他想说,他是不是在做一些没有结果的,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的事。

  可是他又想起,宴书澈之前说,两人是一体的。

  云逐渊想了想,没再说下去,转而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

  即便是偷来的时光,他也愿意。

  两人安安稳稳地补了个觉。

  宴书澈这回醒的时候,云逐渊还没有醒。

  他先睁开眼,盯着云逐渊的脸出神。

  他这两日都做什么去了?

  好像看着比自己还累。

  宴书澈动作极轻地翻身下塌,又悄悄披上狐裘,拉开门走了出去。

  余风守在门外,见他出来,恭敬行礼,“宴少主。”

  宴书澈对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躲到远处的廊檐下,开始了低声攀谈。

  “我问你,云逐渊这两日去做什么了?”

  余风:“属下一直跟着宴少主,督主去做什么,属下并不知。”

  “余风,你想不想收个徒弟?”

  余风一愣,“啊?”

  宴书澈笑了笑,“萧北雁会回来,到时逐渊一定不会让他跟着我,只能跟着你。”

  余风皱了皱眉,“宴少主,属下并不会教徒弟。”

  “你别装,”宴书澈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云逐渊这两日去干什么,你一定一清二楚,不然你怎么会乖乖离开云逐渊来保护我?”

  余风沉默了好一会儿。

  宴书澈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余风是云逐渊的贴身侍卫,被他派来保护自己没有错。

  但余风可不是个愚忠的人。

  他若真听话,也不会说什么都不愿自己单独进城隍庙。

  除非,云逐渊提前吩咐了他什么。

  果然,余风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

  “宴少主,督主这两日,一直跟着您。”

  宴书澈了然道:“是从离京入口分别的时候,就在跟着我,对吧?”

  余风破罐子破摔地嘟囔着:“是。您不会武功,自然察觉不到。”

  宴书澈:“难怪你又听话又不听话的。”

  余风“......”

  “你......”

  宴书澈还想说什么,余光一瞟,忽然看到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着头往里看。

  余风也察觉到了,“宴少主,说曹操曹操到了。”

  “他的身家查的怎么样了?”

  余风:“没有问题。祖上三代都是务农的百姓,现在唯一的亲人生母,患了重病去世,刚刚出殡。”

  “也就是说,家世是干净的。”

  “是。”

  宴书澈点了下头,“那去将他带来。”

  “是。”

  余风大踏步走到门口,提溜着萧北雁的领子,将他扯到了宴书澈面前。

  那小孩子虽然找到了云逐渊的府邸,但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宴...宴少主...”

  宴书澈微微一笑,“不必紧张。你既然回来了,日后就要好好在府中学习,书童至少得会磨墨吧?”

  萧北雁搅着手指,努力平复着呼吸。

  “是...是...”

  “嗯...找谁来带带你呢...”

  宴书澈左思右想,“要不我先......”

  “是!”

  "不成!"

  “不成。”

  宴书澈一顿,生无可恋地望向门口。

  云逐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

  此时正站在门口,一脸冰冷地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