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盛正在书房处理手上的公务,偶尔闲暇时会瞧瞧那边沙发里的季霄。
他侧着身子枕在沙发靠背上,瞧着窗户外边发呆,那里有一棵他专门从深山里带回来的老银杏。
如今正值秋天,一树的黄叶相当绚烂。
季盛觉得这个儿子越来越让人省心的同时,却又无端觉得和他越来越有距离感。
他能看见他变化,越来越独立的思维习惯、越来越强的能力素质、逐渐健全甚至有一定魅力的人格……却对变化的过程一无所知。
季霄突然扭头,撞进季盛的眼睛,季盛难得飘忽了下视线。
“爸,你教教我怎么管理公司吧?”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季盛问。
“也不是怎么管理,就是,教教我,怎么能看懂听懂你们在谈的东西。”季霄又说。
季盛看他。
季霄笑笑,“我想到时候可以帮帮你嘛。”
季盛可不信他这个理由,突然要帮他他是不信的,可能另有人想帮。
“你要是真的感兴趣,暑假寒假可以来公司实习,现在先搞几本书看看,把一些基础的财管知识搞搞明白。”季盛说着从后边的书架给他挑了两本书。
“谢谢老爸。”季霄欢天喜地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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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随意翻了几页,“说起来,爷爷奶奶说那个非洲的表哥也回来了是真的吗?”
“嗯,谈结婚的事。”季盛说。
季霄对这个表哥并不熟,但因为个性太鲜明所以对他印象很深刻,说去非洲投身野生动物保护事业就真的去了,好几年都不回来,被他姑姑骂死。
据说还在当地找到了一生所爱,结婚的对象可能就是这个吧。
但季霄年幼时明明记得他大学时就有一个一生所爱,后来因为家里不同意不得不分开。
也是奇怪,能同意在非洲找的对象,居然不同意在大学找的本地对象?
不太懂姑姑家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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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才跟着季盛和李莺到地,那位表哥的豪嗓就从包厢里传来。
“她临时有个国际联合会议要开,今天就不来了,我们到时候会在那边成婚。”
“阔哥。”季霄跟他打了个招呼。
阮阔一瞅见他,眼睛就一亮,“小霄霄都长这么大啦?”
开心地上前跟他拥抱。
季霄跟他熟的时候还小,记忆不是太清,但听家里人说他小时候还挺黏这个表哥的。
但小时候是小时候……季霄陡然被一个熊抱,轻微社交恐惧症又有点犯了。
不动声色往后站了站。
阮阔瞧出来了,“长大了怎么还生疏了呢,你小时候都喜欢叫我阔阔哥哥的。”
季霄尴尬笑笑,摸摸鼻子,“那时候还小。”
阮阔本也是开个玩笑,跟季盛李莺也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归了座。
季霄跟家里人吃饭的时候本来就不太说话,一般礼仪到位之后就开始自顾自胡吃海喝。
这次吃饭的主角是阮阔,自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话。
他听出来了,姑姑对这个对象也是不满意的,但这次阮阔已经明确认定了这个人,表示就算家里不同意他也会跟她结婚,他现在已经经济独立了,已经是一个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姑姑家只能妥协同意。
季霄心想确实独立了,都独立到非洲去了。
饭后,季霄本来想开溜的,结果被阮阔抓去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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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逛街也不全面,因为阮阔带着他直奔主题。
卖钻戒的地方。
也无可厚非,估计要带点礼物给表嫂。
“我们品牌的理念是‘一生.唯一.真爱’,每一枚DR求婚钻戒都是男士对女士独一无二的爱意象征,所以为了体现这种珍贵的承诺,男士在定制DR求婚钻戒时必须提供本人的身份证信息,并且一生只能定制一枚哦。”销售员兢兢业业在给他们介绍。
“什么时候能拿?”阮阔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直接准备定制。
“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就可以的先生。”
“非洲可以寄到吗?”
“可以的先生。”
然后季霄就见阮阔直接定款式下订单了。
“这么花哨的噱头。”季霄趁销售员离开时小声吐槽了句。
“看你怎么理解,有时候生活还是需要点仪式感的嘛。”阮阔说。
“你回来不会就是为了买这个送给表嫂吧?”
阮阔签了字,“那倒不是,你不是看到了吗,回来郑重通知一下爸妈我要结婚了。这个就是之前偶尔看到的,觉得很有意思,想着送给她应该会开心,毕竟我们两个,一路走来感觉还挺贴这个寓意的,图个好兆头呗。”
季霄起先还没听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啊?表嫂不会是?大学那个吧?”
阮阔笑着点点头。
季霄有些震惊。
居然,兜兜转转,还是她。
“那时候爸妈死活不同意,分开了好多年,但我真的只想要她,所幸她也一样。”阮阔说,神色难得温柔,“说起来你有对象了吗?”
季霄嗯了一声。
“好小子啊,下手还挺快。”
季霄埋着衣领笑了笑。
“跟女朋友进展到哪步了?”阮阔调笑道。
季霄的眼睛更弯了。
阮阔瞧他这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你这么早就把人家黄花大闺女?”
季霄摇头,也不过多解释,“我没有祸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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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回到家,黄花大闺女不在,不在好久了。
自从上次发烧好了之后,季霄已经好几个星期没见着人,学校里没见过,家里也没见过。
他叹了口气,所以才想跟老爸学点东西。
不然他都不知道他哥每天到底有多累。
刚好也是周天,他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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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周四,季霄宿舍一片安静,全在赶作业。
说实话,季霄发现自己真的挺喜欢建筑学的,那种熬夜秃头赶图的感觉简直太迷人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才浅浅地触摸到这个行业打工社畜的怨气。
建筑不同于其他,有些专业的课后作业可能是写个小论文啊小总结啊之类的,建筑轻一点的就是完成一个图,重磅一点的直接让你搭个模型。
每次完成一个独立大作业的时候,那种成就感太直观了。
比如他刚搞完的这个抄绘,自己都叹为观止。
自我欣赏了半小时后,拍了个照片就发给卢喻。
本来以为要好久才有人回,结果这次居然秒回。
--什么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季霄兴致一下就来了,抱着手机一顿输出。
还掺杂了自己在这过程中产生的很多感想,也不管不同专业的卢喻看不看得得懂,码了篇小作文一样。
他哥确实看不太懂,对那些专业术语,但是对能看懂的部分又会跟他探讨探讨。
最后卢喻总结,
--很厉害啊,未来的大建筑师。
季霄抱着手机嘿嘿笑。
--嗯,我也感觉我太厉害了!
手机对面的卢喻噗嗤一笑,都不用细思都能想象出小孩的臭屁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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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了臭屁,其实更多的是满足。
季霄抱着手机,嘴角还是浅淡的笑意。
喜欢跟哥分享一切东西。
他都会听。
都会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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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嘛?
冷静下来的季霄又问。
--宿舍,赶一个课题作业。
哈哈,居然也在赶作业。
--还以为又不在学校。
这会对面没回了,过了可能有三四分钟消息才过来,
--打电话不?我电脑桌面和手机都开着要用的软件,切出去回消息有点麻烦。
季霄一阵心虚,秒懂他哥这会有点忙,还要抽时间回他消息。
他看了看旁边,梁哲和高嘉乐都在安静画图,感觉打电话不太好,又吵又腻歪的。
--没事,等你空了我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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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季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但他也没这么无理取闹,他有时候也会因为忙来不及回卢喻的消息,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两个人的频率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一个人的生活也不能只有谈情说爱。
他起身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一条进去洗澡前的未读消息。
--我记得你明天早上没课,要不要来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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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心跳突然有点加速,不太懂。
但是有种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的刺激感。
--不太好吧?
--没事,我们宿舍单人单间的,跟他们打过招呼了,都不介意,他们平时也会带人回来的。
是啊,季霄差点忘了他们学校研究生博士的宿舍单人单间的,严格来说是一个公寓式套间,1个大客厅,5个小房间,洗漱共用。
本来就可以外穿的睡衣,季霄套了个外套,“我有点事出去下,待会不用给我留门。”
高嘉乐本来还想说大晚上的去哪,一瞧这模样,揶揄一笑,“去吧去吧,宿管阿姨我们来应付。”
“好兄弟。”
季霄出门已经走到车边上了,还记得回个消息。
--那我来了啊。
蹭蹭蹭就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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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到了地,又发现还好,没那么激动,卢喻还在忙,招呼了他一下就让他自己玩去了。
就是刚进屋的时候,并不算大的单人间满屋子都是卢喻身上特有的草木香,让季霄有点在意。
有种一不小心踏足其他野兽领地的反向侵略感。
季霄躺在他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时不时瞧瞧认真工作的卢喻。
明明过来两人也不说话,但就是心满意足,而且确实好久没见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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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点多的时候,卢喻那边好像搞定了,伸了个懒腰,瞧了瞧一旁的季霄。
“再这么玩下去眼睛要瞎了,什么毛病喜欢躺着看手机,靠着不舒服吗?”卢喻说。
“你管我。”
“不敢管不敢管,你继续玩吧,困了直接睡,我去洗个澡。”说着就拿了衣服出门了。
季霄其实有点困了的,今天白天课多,中午又没休息,这会房间就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枕头被子上卢喻的味道又跟安神香一样,睡意袭来挡都挡不住。
他往里躺了躺,抱着卢喻的被子,眼睛不自觉就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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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回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季霄双颊微微泛红,抱着他的被子,特别贴心地给他留了大半的床,导致身子缩成的团球看着特别小个,双手紧紧攥着枕头,呼吸绵绵的。
季霄实在太容易脸红了,还不是那种酒精过敏的满脸通红,是那种冬天封闭空间有些缺氧的白里透红。
只要有一点空气不流通,白皙的皮肤下就会有一点点粉意泛上来。
明明都快十一月底了,但卢喻感觉有点热。
他想了想,手背到身后,咔哒一声把门一锁,走到窗边把窗帘也一拉。
他发誓,刚才叫人过来的时候,他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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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是被蹭醒的,好像做了个梦,感觉有只大型动物在他身边拱,蹭得他脖子脸颊痒痒的。
迷迷糊糊睁眼,吼,还真有只大狗。
卢喻顺着他的耳垂往下,从耳后一直拱到脖颈,又往前亲到下颌往里的位置。
感觉到他醒了,卢喻抬头,对上季霄的眼睛。
可能刚睡醒,脑子里还没开始转,导致眼神也清澈得过了头。
“困不困?”
季霄摇头。
卢喻笑,声音放软了些,“要不要?”
季霄看着他,点头,轻轻回了句,“嗯……”
卢喻亲了亲他的嘴角,“先说好,这里隔音没那么好,不能跟上次在家里那样叫那么大声了。”
季霄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更轻地回了句,“嗯……”
卢喻早就受不了了,俯身回去叼着他下巴啃。
“乖死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季霄悠悠醒转,房间只剩他一个人,他叹口气,超人喻又打怪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