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封信很奇怪。
信的内容也很奇怪。
除去第一句故意恶心人,后面几句……潮汐说自己终究会如他一样献身是什么意思?至始至终永恒之心都与自己毫无关系,献身这种话,未免太过冠冕堂皇。
还有,什么叫“自由是最后枷锁”?
潮汐对自由的渴求人尽皆知,不惜为此身死紫微星,怎么会写下自由是枷锁这种话来?还是说,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木棉揉揉眉心,心道果然人情世故比实验研究要难很多很多。
算了,任务里并没有指明要他插手永恒之心的调查,先生说要他趁这次机会给自己放个假,想起上次路过那颗褐色星球上的不明物质,左右也无事,不如去看看研究下。
木棉打定主意,起身准备开启跃迁设置,动作间,过长的衣链带动桌面上的显影片,滑落地面。
“叮——”
凹凸透镜反射投灯、折出刺眼的光亮,宛如流星划过,一闪而逝。
——“当极光划破永夜,真相亦浮出水面。”
木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蹲身捡起镜片,又掏出张墨色卡纸,裁剪成极细的长条,横在镜片上,将两者合为一体,再次放在那一串基因上。
信件的内容就更变了一个字符。
木棉对应将那句话翻译过来,反而变成一串乱码;他反复调整细卡条的角度,分别得到了不同的乱码。
他却突然笑了。
潮汐还没有背叛‘焰火’之前,木棉始终对他印象不错,毕竟潮汐后期融合天赋,就是他过的手。木棉多年实验无数,唯独对两次手术印象深刻。
一次是将小女孩改成战争武器,那是他年轻时最完美的作品;还有一次便是潮汐后天觉醒,是他封神之作,首次打破自然天赋卫兵与人造卫兵的隔阂,后天赋卫兵由此而生。
他与潮汐的私人关系亦十分友好。木棉是除迷雾之外,唯二知道潮汐是有个半身的。可惜潮汐没有学会感情,这一小小瑕疵成为先生始终过不去的坎儿,先生曾一度想销毁潮汐,还是老板不舍得先生杰作,另寻办法补足缺陷。
这些,木棉从不深问。
二人因为身份缘故,私下偷偷传信也常常多重加密。但‘焰火’手段众多,保不齐会有破译之法,还是潮汐想到利用木棉实验室的显影片,加特定的拦截段,化乱码为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潮汐仍然记得与他的这个私人方式。
但潮汐做事谨慎,用他的显影片没问题,负责拦截的信物却不在他这里。他选择叛逃‘焰火’,自然不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在与‘焰火’相关的人或者事方面……
等等,那个叫唐诏的……
是了没错!表面上言笑是永恒之心的唯一线索,可实际上,远离所有风暴的唐诏才是真正的入手点。包括潮汐叛逃前夜故意见言笑一面,亦是为了混淆视听,将唐诏永久保护起来!
木棉蹭的一下站起身,抓上纸笔,匆匆离开试验台。
随之带起一阵微风,轻轻吹过,记录本打开的书页,没翻动。誊抄的那封家信醒目地停落其上。
“……你终会如我一样,为其献身……当极光划破永夜,真相亦浮出水面。”
……
经过连续几天紧锣密鼓的重建,唐诏总算不用将就在临时帐篷或者寄人篱下了。
新房首次开灶,唐诏特意学了道红烧鱼,庆祝喜悦。
还“邀请”了第九防区的指挥总长,幽怨地吃完了一整顿饭。
“本来说好要把第九防区吃光的,”唐诏小声吐槽道,“怎么还带吃回来的!”
卫兵们皆耳聪目明,何况一张桌子这么近的距离,凌风置若罔闻,嚣张地挑挑眉。
正此时,门铃响了——
唐诏忙着跟凌风较劲,余光看到言笑欲起身开门,急忙道:“你坐着,还在修养期,别乱走。”
说罢,特意站直居高临下瞪了凌风一眼。
两位“上了年纪”的卫兵都选择不与后辈一般见识,无奈笑笑。
“木棉?你还没回紫微星吗?”玄关传来唐诏惊讶的声音,“欸,正好,填双碗筷,庆祝我有了新房子。”
闻声,言笑脸上笑意微僵,旋即很快调整好情绪,没叫凌风看出端倪。
“这位就是我提过的,为言笑解除人鱼基因并稳定觉醒的好友,木棉。”落座后,唐诏互相介绍道,“这位是第九军团的指挥官,凌风。”
他甚至还特意加了一句:“都是朋友,我临场邀请,指挥官不介意吧?”
“我没有插手你宴请客人的权力。”凌风举起酒杯,示意道。
木棉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阴沉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人,从上到下扫量一遍,静默半响后,才伸手举起杯。
气氛刚好,唐诏斟满自杯,碰向中间:“为了最…咳,我的新房子漂亮吧?”
凌风没眼看,言笑忍笑不语,只有木棉认认真真地回头看过一圈,点头承认。
‘焰火’的教习官教导过社交礼仪,但对于木棉这么个研究疯子而言,常年泡在D区,压根用不到社交能力,第一次被邀请做客还有些紧张,连最开始的目的都忘了。
更不要说一桌子四个人四个身份,真真谁也没想到,‘焰火’的绝对拥护者、背叛者、弃子外加‘伊甸’的执行官,有一天能坐下来一起吃饭。
更不要说他们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幸好木棉不会说话。
果然第一杯喝完,场面有些冷,言笑开口打圆场道:“这么长时间辛苦指挥官啦。”
“不必。”凌风语气淡漠微冷,“我只是为了永恒之心。”
瞧瞧,多气人。
给他高冷坏了!
唐诏泄愤般咬了口鱼,生硬道:“最后还不是多亏木棉救场。”
“自然感谢医生为我们的计划增添一大助力。”言笑及时回圆,“很愧疚没能为你提供完整的实验数据。”
木棉放下筷子,掏出纸笔唰唰写下:职责所在。我并不需要它。
展示完,复又开始写着什么。
话题被扯到正事,言笑转头冲凌风问道:“我可以帮你解决永恒之心的问题,但你应该知道,我们还需一个能够折叠空间的设备。第九防区有准备吗?”
凌风摇头:“‘伊甸’当年跃迁到塞洛克西斯时,用的就是折叠空间的技术。只是,我并没有相应的使用权限。”
唐诏抬头与言笑对视一眼,道:“一旦惊动‘伊甸’,永恒之心的秘密就守不住了。我绝对不会容许它落入他人手中。”
“不必担心,”言笑安抚他道,“没有另一半研究数据,他们就是再解剖我一万次,也无法复刻永恒之心。”
“谁担心这个了?!”唐诏扬声,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凌风沉默。
对面的木棉突然反转手中的纸,展示的方向却偏向凌风:是你想要永恒之心么?
“你,什么意思?”
木棉勾唇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寒光一闪,转瞬间吻上自己的脖颈,温热的血喷涌三尺,淋洒整桌菜肴。
与此同时,窗外天空传来闷闷一响。
唐诏原地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