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病房里监护仪发出心率的提示音——
李梓寒手指微动，不久后呼吸恢复正常，意识慢慢醒过来，眼睛似乎被什么包裹着，耳边清净的可怕。
“晏擎霄……”李梓寒呼吸重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却很微弱，身边久久没有一阵风经过，也没人来牵住他的手，他又叫了一声：“晏擎霄……”
叫到后面那个字，听起来已经有些哽咽了。外面一阵凉意袭来，刮来一个人牵住他的手，那个人好像在和他说话，说了很久，但他怎么都听不见。眼泪还没掉下，那人的手就捏住了他的鼻子，碰了碰他眼前的布，他突然就能够想象晏擎霄警告他不要再哭的样子。
他嘴角轻轻牵动，露出一个笑容，听到自己小声地求着那人：“我不哭，你不要走，就在这里看着我。”
晏擎霄拿李梓寒没办法，拉了张椅子坐过来，牵着他的手，暖过冰冷的药液流着的手背。
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哭得次数太多，泪流地凶，目前不知道病情好坏。
“只看他自己这关了，我们帮不上忙了，给他配了些消炎的药水打，三天后解掉绷带，他能看见就是因祸得福，不能的话，这辈子都这样了。”
晏擎霄抓过李梓寒另一只手，在他手上写：“眼睛怎么样？”
李梓寒将脸对着晏擎霄的方向说：“有点痛，还有点痒。”
晏擎霄握着他的手，握了一会儿，像才记得回复他，写：“好，你别乱动。”
“医生怎么说的？”
晏擎霄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目前不知道，等三天后帮你解绷带才知道。”
李梓寒顿了一下，又问：“如果三天后，我还是看不见，怎么办？”
“能怎么办？”晏擎霄写：“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瞎不瞎，聋不聋，都作数。”
李梓寒握着他的手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地问了一句：“晏擎霄，我有个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晏擎霄抠了抠他的指尖，示意他说。
“晏擎霄。”李梓寒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微微抬起下巴继续说道：“晏擎霄，你现在是确定自己喜欢我吧。”
“不是可怜我。”
“不是想报复我。”
“不是想利用我。”
“就是喜欢我这么一个人，喜欢我李梓寒，对吗？”
晏擎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却还是遵从本心在李梓寒手心小心写道：“是，我喜欢你，不关乎其他，就只是喜欢你。”
李梓寒点了点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静。
晏擎霄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急了，捉住他的手写道：“你不要想着自杀来惩罚我，我告诉你，没用的。你死了我一点都不会痛苦，我会直接跟你下去，扰地你不得安生。”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这么想。”李梓寒反手拍了晏擎霄的掌心，“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和你说接下来的话，你才不会觉得我轻贱，又能长记性。”
晏擎霄的回应是低头在李梓寒的唇上吻了一下，一触即分，美好得不像话。
李梓寒像突然受到了鼓舞，也不再想怎么措辞了，直言道：“晏擎霄，我想和你有个约定。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在这十几年间你我都尝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把过往的种种翻篇吧。生与死的事，等我们都死了再去地府争论吧。人生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重新来过吧，晏擎霄。”
晏霄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心脏就开始不正常的跳动了，说到后面时，他都能感觉到这颗心正急着从喉咙里跳出来向李梓寒表忠心。掉马后，他总感觉有太多话想对李梓寒说，这个时候尤是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李梓寒一句“把过往种种翻篇，我们重新来过吧”，又把他所有的话堵死了。他知道，李梓寒说得这个决定，既饶恕了他，也是饶恕了他自己。
接下来的人生，他们将回归到两不相欠的关系，重新考虑未来。
人间怎么会有那么豁达的人呢？李梓寒是不算的，因为他是从地狱重回到人间的。只当是经历了非人之苦，才知道如何温柔地过这一生。
晏擎霄握着李梓寒的手，面对他最喜欢的李梓寒鼻梁上的小痣答应了，在正中心处写下一个好字。
约定即时生效后，他们度过了平静的三天。
解绷带时，李梓寒要求晏擎霄出去等，晏擎霄不肯，在他手心写道：“我希望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小事都不能成全我吗？”
李梓寒说：“我是怕，怕我睁开眼睛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你不怕吗？”
晏擎霄蹲在他面前，合起李梓寒的手掌，往里面吹气，然后写道：“我不怕，我把我的勇气也借给你一点，你也不要怕了。如果你睁开眼睛也看不见我，没关系，我会是第一个上前来抱你的人，你记住了别认错我就好。”
李梓寒被晏擎霄哄住了，没再让他出去。医生给镊子上沾上点酒精，一圈一圈揭开绷带，李梓寒眼睛紧闭着，房间内一时间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但这时的李梓寒忽然不慌不忙了，他不急着睁眼，反倒是叫晏擎霄过来：“晏擎霄，你到我面前来，看看我能不能第一眼就看清楚你现在长什么样子。”
晏擎霄听话地挪动脚步，坐到李梓寒面前。这时李梓寒才肯慢慢掀开眼皮，光线从四面八方追赶而来，李梓寒被刺地睫毛乱颤，最后堪堪睁开一条缝就刺激得掉了一滴眼泪。
晏擎霄急得心火四起，握住李梓寒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近，嘴上一直说着：“不要哭，小寒，控制住眼泪不要掉出来，不要哭……”
李梓寒的听力并无任何起色，一点声响也听不到，但他就是能猜到晏擎霄的意思，努力控制住眼泪往晏擎霄身边靠。晏擎霄的身形为他挡住一部分光线，最后他靠到晏擎霄的额头上了，才把眼睛完全睁开。
李梓寒不自觉地捧住晏擎霄的脸，嘴角落出大方的笑意：“晏擎霄，你比以前帅多了。”
晏擎霄终于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双手挡住李梓寒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是嘛。”
医生及其他陪护人员道过了恭喜，就自觉关上病房门出去了。
2021-02-11 22: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