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香水茉莉>第38章 38.回应

  “江警官。”隔了一个多月又听到心上人的声音,穆容本应该开心的,只是一想到江予之来电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盆茉莉花。心里不是滋味,穆容憋着许多话开不了口,电话那一边江予之也沉默着,语气冷淡,呼吸声都压低。

  江予之和他说过挺多伤他心的话,还理直气壮地把他当作替代去想念那个人,穆容后来才开始介意,也始终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爆发,但此时听着江予之一言不发,想到这么长时间的不理不睬,心里委屈,连带着对江予之不满。他刚要质问,终于听到江予之开口。

  “冷吗?”

  穆容还跪坐在落地窗边,暖气还没来,一楼的地板泛着潮气,板材像岩石一样冷硬,穆容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他摇了摇头,意识到江予之看不到,又回答:“不冷。”

  北方十月底的气温与冬天无异,穆容等着江予之回答,视线落在眼前的盆栽上,茉莉花过了花期,花瓣卷起来,边缘泛着黄,不久就要凋落。穆容被江予之声音安抚下来的小心思又冒出来:他是在问天气冷不冷还是自己冷不冷,江予之想的是自己,还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穆容又要纠结,他终于忍不住,说出来的话像讽刺一样酸涩:“花好好的,我很冷。”

  “你还在客厅吗?”江予之每次回答都间隔很长,穆容甚至猜测,他只是把碎片的时间拿出来打发自己,更觉得悲凉。没想到这一次,穆容刚说完江予之就立刻应道:“快回房间里吧。”

  江予之说话很少有外露的情绪,至少面对穆容时总是平静的,此时的催促语气反常,透露出焦急和责备,不知道是不是思念作祟,穆容把这当作是江予之的关心,心里才好受一些。

  他按照江予之的话,上楼,回房间,赤裸的脚踩到踏板上没有脚步声,只听得到木板轻微的颤动。穆容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耳朵贴紧话筒,听着江予之在另一边的声音,想象着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样子。

  “去我的那一间吧。”

  穆容刚好停在房门口,听到江予之的话,穆容转过身,推开江予之那间卧室的门。他因为江予之终于表现出来的关爱而窃喜,压着嘴角隐藏笑意,但想到家里只有他一人,就放肆起来,挂上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上床了吗?不早了。”

  江予之一句一句说着,命令的话也说得温柔,穆容甘愿听他的,早就钻进了被窝里。江予之离开太久了,被褥间只有冷空气的冰凉味道,穆容又翻身下床,踮着脚踩在地板上,跑到衣柜边,从柜子里找到一件他走之前没来得及洗的衬衫,抱在了怀里。

  “你在找什么?”江予之听到他翻找东西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却听到穆容毫不遮掩地回答:“找一件你的衣服,替你陪我。”

  江予之脸都红了,他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这里没有穆容的衣柜,一点儿他的气息都没有,江予之只能凭想象缓解思念,他回忆着穆容平常穿什么衣服,回忆到最后,想到的都是被他自己扯掉扣子的衬衫和扔到床下的裤子,脸更是热得发烫。

  穆容不知道他在这一边兀自煎熬着,还把手机的扩音器打开,放在另一个空着的枕头上,音量调低,好像是在深夜里听爱人的枕边话。他闭上眼睛,想象的是江予之走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共枕而眠,但睁开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床,小小的手机,和怀里已经被他揉出褶皱的衣服,落差感提醒着穆容,他真的很想江予之。

  非常非常想。

  想念是最容易被察觉到的感情,因为温情又动人,不至于被时刻遮掩。爱的温床上还生长出许多吝于表达苦涩和酸楚,比如嫉妒、占有、猜忌。穆容深陷在自认为对江予之单方面的思念里,幼稚的情绪怂恿,又让他忍不住提起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儿。

  “你是担心那盆花吗?”

  穆容的问题看似没来由,联想到这段时间江予之的漠然又很合理,全然不是无理取闹。他的脸埋在衣服和被子里,呜呜囔囔的,江予之听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恨不得沿着信号找过来,捧起来他的脸问问他怎么了。

  “不是的,”他立马反驳,江予之不会说哄人的甜言蜜语,这话只是他当下的心里所想,他怕穆容多想,又解释:“我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你也在想我吗?”

  江予之又不说话了。

  穆容从床铺中抬起脸,他拿起手机,心里烦躁着,红色的挂断键亮起来,又舍不得按下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江予之才说:“嗯。”声音又低又轻。

  “你也在想我吗?”穆容又问了一次,他因为江予之这句话又愉悦起来,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抱在怀里,脸颊磨蹭着领口。江予之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情反复波动,穆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还有些享受,他把免提关掉,手机靠在耳边,好像江予之这些表白都是亲密的耳语。

  江予之又回答了一次:“我也很想你。”

  话筒的另一边是他沉静的声音,背景音里是雨声,还有非常零星的鼠标和键盘敲击的声音。穆容看了眼时间,将近晚上九点,江予之还在上课吗,还在工作吗,累不累,眼睛会不会痛,那边是不是像这里这么冷。穆容的问题有好多,最后都没有说,只一句就足够概括,他说:“我想去找你。”

  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枕头垫在身下,想着这话实在突然,但又确实像直接惯了的他自己能说出来的话。穆容说完也在害羞,有点儿后悔地笑起来。

  另一边的江予之好像同样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你来我往,把长久以来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说不清的尴尬感消除掉不少。

  江予之想起来那天在纪念馆与穆容初见,这个人漂亮、温柔,言语间总让江予之觉得似曾相识,后面因为那些纠葛,互相试探着、逃避着, 被透明的高墙分隔,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但还是彼此抗拒。到了今天,穆容主动走了很远,江予之转过身,惊喜地发现他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可惜心之间的高墙瓦解,空间的距离又远起来,让人哭笑不得。

  “国庆会放假,我那时回去,”他停下来,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后面的话,“我回去找你。”

  穆容彻底被这句承诺点燃,心情终于放松,他笑得更开,拿着手机缩在被窝里继续这通电话,想到江予之那一边传来电脑运行的声音,又问他:“江警官,你在做什么?”

  江予之没料到穆容的问题,愣了愣才说:“我?在改一个稿子。”

  “要怎么改呢?”

  他被问住了,江予之哪里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对着电脑枯坐这么久。

  “我写得不好,牺牲分别的情感不够动人。”

  他难得发起牢骚,说完又觉得和穆容说这些毫无意义。江予之听穆容没说话,以为他觉得无聊,刚好时间也不早了,该要告别。他还没说什么,穆容就又开口,刚刚的声音还轻松,现在语调竟然沉重起来。

  “我也想象不出和你分别会是什么心情。”

  不是现在这样的分开,是没有重逢的、永恒的别离。

  这个虚无的想象不知道为什么具体了起来,穆容好像看到漫天的火光,巨响在耳边炸裂开,像是烟花被引燃又点亮天空的画面,却带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他的头低垂着,手掌掩面,难耐地低吟一声。

  江予之还在想着穆容无心的情话,听到他反常的声音才察觉到不对,“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头有点儿疼。”

  婚礼那天,晏清云特别嘱咐江予之,穆容的心理状态不稳定,连带着身体也不好,这么多天过去,更不知道现在他的病情如何。江予之担忧着,点开电脑上的行程,计划着回首都的安排,他需要当面问一问晏医生穆容的情况。

  “你早点儿休息吧,”江予之扣上笔记本电脑,走到床边,“穿暖和一些,不要感冒了。”

  “还有,”他合衣躺上床,雨还没停,他望着窗外,想着穆容看到的天空是什么样子,想着他躺在自己身边,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脸颊,低下头就能吻上他。电话还没挂,江予之在心里又演练了一遍,脸又红起来,鼓足了勇气说:“等我下周回家。”

  “好。”穆容回答道,头痛稍稍缓解,但昏昏沉沉的困意上涌,他把江予之的衣服抱在怀里,耳边是他温柔的低语,仿佛被他拥抱着,安然地等一场酣眠。

  “晚安,穆容。”

  “晚安,”穆容停顿了一会儿,久到江予之以为他睡了过去,快要挂断电话,他才细声叫着他的名字,“晚安,予之。”

  听筒安静下来,穆容把手机放在一边,不一会儿,嗡嗡的震动提示着江予之发来的新信息,穆容眯着眼睛,看着发光的屏幕,湛蓝色的天,红黄相间的秋叶,看不出拍的是哪里的景色。但那也不重要了,穆容知道这是江予之在想他,知道自己的思念有了回应,这就够了。

  国庆节前一天,江予之本应该如期返回首都,只是赵长军突然通知,在国庆庆典之前,首都核心区域竟然发现一起策划中的恐袭事件线索,总部因此上调了安防级别,所有庆典前的航班全部取消。江予之改成晚上从滨城出发,当天凌晨赶到首都。

  他和穆容说过了,刚好那天穆容会作为警属参加国庆庆典,况言把他送到庆典现场,快结束时再去机场接江予之,和穆容一起回雅苑。

  江予之的行李都留在宿舍里,只带了随身物品轻装上阵,他早早就准备出发前往机场,此刻的心情又紧张、又雀跃,那些年从前线放假,都不曾这样过。

  临行前,他停在住处的穿衣镜前,他额前的头发还是挡住左眼,江予之想起穆容,想起他靠近,把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坦荡地欣赏这只失明了的眼睛,于是也学着他的动作,把头发梳到脑后。他看着镜子,仍然没有接受这副可怕的模样,但穆容喜欢就好。

  航班降落在首都,还在滑行时,屏幕上就传来了刚刚结束的国庆庆典的图像,烟花表演声势浩大,庆祝的爆破声此起彼伏,火光点亮了大片的天。江予之想起了应该在现场的穆容,他刚打开手机,还没和他联系上,十余条信息潮水一般蜂拥而至,但意外的是,发件人都是况言。

  江予之疑惑,他还没来得及点击信息详情,况言的电话就进来了。

  “江警官,穆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