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笼,黑发男孩缓步走到陌生的白发男孩跟前,彻底看清对方后,他略微一怔,身体绷紧,眼里涌上警惕之色。

  白发男孩身上气息告诉这五条清,对方,不是人——

  他瞥了眼身侧的另一人,还是开口:“我们合作……”怎麽样?

  五条清话未完,白发男孩突然毫无预兆的消失。

  五条清“???”

  夕阳倾斜,大雪飘零,折射出璨金的光铺撒世界。

  “宿傩……”

  乌丸羽涅坐在前院的雪地上,仰着头,怔怔望着石椅上的两面宿傩。

  后者单手支着头。

  “我给过你自己回来的机会了。”

  他呆愣。

  “你是怎麽做到的?”

  两面宿傩抬起另一只手,食指上凝聚出一条极细的锁链,锁链尽头,是乌丸羽涅的手腕。

  “你可以理解成,我诅咒了你。”

  他笑着开口,少见地解释,“作为诅咒之王,想要诅咒一个小诅咒很简单。”

  里梅:“……”

  里梅:“???”

  里梅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有注意到乌丸羽涅的异常,可只当对方拥有改变身份的术式,但听宿傩大人所言,乌丸羽涅,是诅咒?

  乌丸羽涅垂下眼,所有,都有了答案。

  回到过去的他,只是一抹神识,但不知为何,变成了诅咒。

  乌丸羽涅大致有所猜测,他变成这样,或许和从他身体中钻出的小红有关,是吞噬那只咒灵后获得的新能力吗?

  “你需要我做什麽?”

  他起身,把装有鸡崽的背篓递向里梅。

  两面宿傩抬头,天空,落下了“帐”,回溯过一次,乌丸羽涅对他已无用,他摸清来围剿他的所有咒术师。

  把人叫来,不过是因为羂索。

  作为合作夥伴,他不介意,满足对方这个小要求。

  “别死了,我可没兴趣同样的事玩三遍。”

  两面宿傩不甚在意,既然,乌丸羽涅能在千年后出生,就表明羂索的计划成功,“里梅,去处理窥视。”

  “是!”

  里梅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疾步离开。

  “那人在东边林子。”

  提醒声来自门口。

  “父亲!”

  乌丸羽涅问声“唰”地回头,看到和里梅擦肩的羂索,眼眸一亮。

  没有犹豫,他从口袋中迅速取出咒具,如初次相见,锋利的刀刃划开被里梅用“反转术式”愈合的掌心。

  温热的血液滴溅,他看看自己的手心,又看看羂索,期待是那麽的明显。

  半晌过去,除了两面宿傩的嘲笑以外,空无一物。

  乌丸羽涅面露错愕,他上前想拉羂索询问,结果被后者避开。

  “父亲?”

  他愣愣地站在雪地中。

  “现在可不是反噬的时候。”

  羂索拍下衣服上的落雪,“晚些再说。”

  前几天,还未散去意识的小红破天荒和他定了一个束缚,关于反噬的束缚,可操控性很高。

  在他有更好应对诅咒办法之前,乌丸羽涅,最好还是在他眼底子底下待着。

  乌丸羽涅不明所以,他听话地点了下头,继而问:“父亲到时可以带我去找天元吗?”

  “没时间。”

  羂索坐到看戏的两面宿傩对侧,理由一如既往的敷衍。

  “需要我出手?”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你封印之后的咒物,我可不管。”

  两面宿傩看了眼泰然自若的羂索,朝乌丸羽涅颔首。

  “交给你个任务。”

  他指了下被雪埋起,只剩下一个角露在外面的“借条”,“算是偿还欠款。”

  这种等价交换的语气,让羂索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真难得,两面宿傩居然也会有和人商量的一天。

  乌丸羽涅想到被自己和小鸡吃掉的干粮,点头应声:“你说。”

  “等我被封印,想办法弄到我的咒物,接着,交给……”

  两面宿傩看向羂索,后者笑眯眯地回视,他别开眼,依旧不信任,“交给里梅。”

  “手指吗?”

  乌丸羽涅思索着,“我会尝试的。”

  应下后,一条无形的束缚缠绕两人。

  羂索托着下巴,看着束缚形成。

  找手指?

  乌丸羽涅还真没那个时间。

  也不知道,乌丸羽涅这种形态能维持多久,看未来的自己,是没做到长期把人禁锢在身边。

  是消散了?

  还是去往未来。

  答案只有未来的自己才知道。

  天元。

  羂索在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略感疑惑。

  天元有去往未来的办法?

  真是,让人心动呢。

  也仅限心动,羂索不觉得自己能改变未来。

  乌丸羽涅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罢,他拉回发散的思绪。

  时间临近,两面宿傩撤掉“帐”,院中的景象展露人前。

  堵在院前,前来围剿的咒术师看到和两面宿傩坐在一起的羂索时无不是一惊。

  他们面面相觑,眼底是相同的不可置信。

  “谕步风早,你这是做什麽?”

  有人出头质问。

  羂索举起茶杯朝着众人小幅度一晃,颇有干杯之意。

  “如你所见。”

  他轻飘飘地承认,“我,叛变了。”

  “你——”

  听见叛变,一人愤怒上前,随即被身边人抓住了手腕。

  “不要冲动。”

  那人凝重地摇头。

  这场围剿,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又一层“帐”从头顶落下,和第一层不同,这次的“帐”应该被称为结界。

  众人神色各异地望向天空,反应过来是羂索的术式之后,霎时慌张了起来。

  人声嘈杂,院里的乌丸羽涅恍然。

  上次回溯的是这个情况啊。

  通过五条悟,乌丸羽涅大概了解两面宿傩被封印的全过程,和眼下这幅情形,相差无几。

  接下来,就是自爆了吧?

  他目光掠过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咒术师们,微低下眼。

  “傻站着做什麽?”

  是两面宿傩,他把碍事的乌丸羽涅甩到后方,“躲远点,我可不想再回溯一次,麻烦。”

  “坐,小羽。”

  羂索拍了下右侧的椅子。

  若不是两面宿傩不肯交出乌丸羽涅,他根本不会在这时暴露身份。

  今日过后,这具身体,算是废了……也不一定,只要这些人都死绝,就没人知道真相。

  等对方落座,羂索惬意地提起茶壶,滚烫的茶水流入茶杯中,夹杂着几片雪花。

  乌丸羽涅双手捧着茶杯,和羂索好似游离人外的看客,与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真是……”

  院外看见这一幕的人蹙起了眉,不知该作何评价。

  “真是看不起我们。”

  不知是谁冷哼。

  下一秒,血液喷溅,染红了视野,那人抱着咒具的手被斩断,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疼痛,直到手臂掉到地上,才陡然发出尖叫。

  “两面宿傩!!!”

  他仅剩的手捂着残臂,双目赤红,痛感扭曲了他的面容,“我杀——额——”

  “聒噪。”

  俯视地上的尸体,两面宿傩顶着或是愤怒,或是害怕的目光,甩了下手腕,神色嘲弄,“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嘲讽的话语仿佛进攻的号角,僵滞的气氛流转。

  沉落的积雪飘扬,各种术式眼花缭乱。

  有了羂索术式的加持,就算两面宿傩没开领域,这也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把黑夜染成了红色。

  “父亲……”

  乌丸羽涅听着不绝于耳的惨叫,手指上下摩挲着茶杯。

  “害怕了?”

  羂索把茶水一饮而尽,瓷器与石面碰撞出清脆的“叮铃”声,“差不多该走了。”

  两面宿傩脱不开身,里梅也不知在那儿,当下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没有害怕。”

  乌丸羽涅轻轻摇头,“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那就不用明白。”

  羂索平静地朝着后院走去,轻嘲,“你只需要继续当你的傻子。”

  乌丸羽涅抱起篓子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回头,残肢与尸体遍布,血腥味几乎要把人淹没。

  两面宿傩矗立其中,脸上是嗜血的兴奋。

  诅咒之王。

  乌丸羽涅认识到了这个称号的含义。

  他移回眼,紧跟羂索。

  仅剩的咒术师中,有人瞧见乌丸羽涅的背影。

  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留下最强的一人抵御两面宿傩,剩余人则去追逐乌丸羽涅。

  就算杀不死两面宿傩,也要拔掉他的爪牙。

  这是几人心中的想法。

  谕步风早除开术式和普通人无异,要戒备的,只有那名年纪尚幼的白发男孩。

  对此,他们有把握。

  两面宿傩瞥了眼跑向他院子里的几人,全然没有阻拦之意。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手指对着眼前人弯了弯,挑衅溢于言表。

  “不是要自爆,来啊。”

  “如你所愿!”

  后者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伤口,洁净的剑道服破烂不堪,成几块碎布挂在身上。

  战斗开始之初,两面宿傩就砍下了他一只手的手腕,没了手指,他无法领域展开。

  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他眼神坚毅,凶猛地朝两面宿傩扑了过去。

  巨大的咒力冲击破开了“帐”,月光,照进来了——

  后院。

  视野的明亮使得乌丸羽涅慢下步伐,他听到,身后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父亲,有人来了。”

  “管自己走。”

  前方的羂索不耐地拧起眉,他回身,直面追上来的咒术师。

  只有三个人。

  可见死伤之惨重。

  “为什麽叛变,风早!”

  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者双目充血,他紧攥着咒具,枯瘦到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背泛着浓郁的青。

  “因为,有趣。”

  羂索脸上挂起浅笑,把乌丸羽涅挡在身后。

  “有趣!?”

  左侧之人目眦欲裂,不受控制地扬声,“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

  他亲眼看着,他的骄傲,他一手养大的儿子,死在了他的眼前。

  他无法接受,他也不能接受这种可笑的死亡。

  “别激动,小心坏了身体。”

  羂索笑容更甚,“你们的表情,就很有趣,不是吗?”

  “杀了他们,时间不多。”

  左侧之人催促,他面色惨白,看往最前方的乌丸羽涅,“我去杀那个白发诅咒师。”

  诅咒师?

  乌丸羽涅捕捉到了这个称呼。

  他周身气息愈发低沉,连敌人袭到了眼前都没发觉。

  “术式·沙暴——”

  顷刻,狂风起,敌人被风沙迷了眼,又被巨风卷上高天。

  看乌丸羽傻站着,羂索用出了以前身体所拥有的“生得术式”。

  “我让你走,你听见没有?!”

  乌丸羽涅眯着眼,在呼啸的风声中勉强听清了羂索的交代,又记起两面宿傩的命令,他听话地投入夜色。

  陌生的术式,让老者意识到了不对。

  “你不是风早,你是谁,风早呢?!”

  对于质问,羂索懒得维持假象,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你自己亲自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老头。”

  “术式·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