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安愤愤不平的在心里吐槽,年轻的皇帝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以林晏安现在的高度,他只能看到皇帝的胸口。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什么念头,就感到一阵温热袭遍全身,随时视线就被什么东西遮蔽了。

  “阿渊……这天下人都不信你……”他听到皇帝用一种混杂着眷恋和柔情的嗓音轻声道,“他们太胆小了,也太懦弱了。怎么能因为一些不确定的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抹杀掉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呢?”

  “……朕不怕那些……朕信你。”

  喃喃自语到最后,皇帝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林晏安心中却生出一丝疑窦。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尽管帝师以天下兴亡相劝,皇帝也仍然是相信段迟渊的,那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又出尔反尔,取了段迟渊的性命呢?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人的心念陡然转变?

  皇帝的低语渐渐低落下去,终于变得几不可闻,林晏安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他不安的抬头看了看,白茫茫的光球仍然停在那里,却没有照亮任何东西。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晏安总觉得光球散发出来的光线似乎变得黯淡了一些。

  他本想再细细观察一下,谁知下一刻,眼前的黑暗就缓缓消散开来,他被明亮的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适应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像是被什么人带在身边似的,周围的景物微微有规律的晃动着,林晏安转动视线,偶尔能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袍角。

  这种古代宫廷里,能穿明黄色的,十之八九就是皇帝本人,所以困住他的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皇帝的贴身物件之一。

  那会是什么?玉佩吗?

  皇帝要去的地方不远,很快,他就在一处幽辟的宫殿前站定,林晏安眼见,一眼就看到宫殿门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是段迟渊!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看到段迟渊了,林晏安激动地不行,屏息等待段迟渊回头。

  “阿渊。”他听到皇帝轻声唤道。

  段迟渊转过身来,露出俊美的过分的面容,唇畔衔着一抹浅笑,行礼道:“陛下。”

  “不必多礼。”皇帝微微抬手,免去了段迟渊的问安,快步走上前去,笑着问,“不是说明日才回京吗?怎么这么快?”

  段迟渊同样语带笑意,低声道:“心有思念,寤寐难安,索性就快马加鞭,提前回来了。”

  他们两个低声聊起天来,林晏安的视角太低,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却本能的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什么嘛……怎么每个世界都有一个老相好……”林晏安不满的小声嘀咕,气哼哼的瞪着段迟渊绣着浅浅金纹的黑色腰带。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人拿了起来,段迟渊的脸突兀的出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林晏安愣了愣,脱口而出道:“老段!”

  段迟渊自然是没有听到,他笑着说:“你怎么把这佛珠挂到剑柄上去了,不是说好了要戴在手上吗?这可是我特意去庙里求来的,你倒好,竟这般不当回事。”

  皇帝低声笑了起来,把自己的剑拿回来,认真的说:“如今已经不是少年时,朕无法再持剑奔驰,与你并肩杀敌……与朕相比,还是你更需要佛祖的保佑。朕把这佛珠挂在剑上,便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相偕踏入殿内。

  林晏安心里吃味,并不想知道那两人都做了什么,索性闭上眼,静静等待下一段记忆。

  167我的老攻是鬼王26 同道殊途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林晏安都被迫沉溺在那些美好的记忆里。

  当然了,大概只是对于段迟渊而言是美好的。对于林晏安来说,看着老段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出双入对,实在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林晏安看到的所有的记忆里,段迟渊和年轻的皇帝相处的都很和谐。大概是因为年少时便朝夕相处,他们两个很有默契,往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林晏安看得心里泛酸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疑惑。

  明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就走到了不死不休的结局?

  他被困在佛珠里,百无聊赖的翻来覆去,常常盯着飘在自己头顶上方的白色光团发呆。

  比起最开始的时候,那光团很明显的黯淡了很多,体积也缩小了,从原本的拳头大,变成了现在的葡萄大。

  林晏安渐渐发现,每次开始一段新的记忆时,光团中就会抽出一小部分能量,光团也就变得越来越小。

  记忆就快要走到尽头了……林晏安盯着那只剩下葡萄大小的光团,陷入了漫无目的的走神。

  果然,漫长的温馨的记忆,在光团变成指甲盖大小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座宫殿,再一次被挂在墙上。年轻的帝王背对着他坐在桌前,面前似乎跪着一个人。

  那个人离得比较远,又被皇帝的身形挡住了,林晏安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似乎是个瘦削孱弱的少年。

  “……你说什么?!”皇帝的惊怒交加的低吼声突兀的响起,“哗啦”一阵乱响,原本摆在桌上的瓷盘茶碗,全都被他甩袖砸到了地上。

  林晏安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集中精神,想要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那少年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太低了,细如蚊蚋,他怎么都听不清。

  他只能听到皇帝越发愤怒的怒吼着,而那少年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毫不畏惧,竟然就那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直面天子的雷霆之怒。

  “朕不相信!”皇帝霍然站起身来,焦躁的来回踱步,咬牙重复了一遍,“朕不相信!”

  那少年微微俯下身,说了句什么。

  林晏安拼命的听,也只隐约听到“绝无欺瞒”四个字。

  皇帝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等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咬牙切齿道:“临泓,你若是敢欺骗于朕……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少年没有抬头,孱弱的肩脊微微耸起,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他的声音终于大了些,林晏安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臣所言,句句属实。”

  他吐字清晰,嗓音悦耳清亮,语气却很冰冷,像是经年不化的冰霜,层层凝雪之下,却又涌动着晦涩的暗流。

  林晏安总觉得这个少年说话的腔调有些耳熟,他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