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顶楼宴会厅,钢琴声静静流淌。

  男人将邀请函和礼物交给迎宾人员,轻理西装下摆,视线一扫而过会场人员。

  最终在几个抱臂而谈,身材都已见明显走形的男人身上停留,他迈开腿,朝几人走去。

  等走近时,其中朝向他的男人看见他,当即伸手:“叶总,好久不见!”

  叶怀骋露出客套笑容,伸出手,跟转过身来的几个男人逐一握手。

  宴会厅玻璃窗上倒映出的男人身姿笔挺,长相儒雅。

  尽管细微间可见岁月痕迹,可这点痕迹却并不显他老态,反倒为其多添了岁月沉淀后的成熟。

  “叶总近两年在餐饮业上的发展势头很猛啊!”

  “哪比得上王总的珠宝生意,餐饮总归难走上高端路线。”

  “诶,叶总这话可就不对了……”

  几人你来我往间,叶怀骋顺其自然和其中的李总攀谈上。

  这是他今天来这场生日宴的主要目的。

  他近几年餐饮是做得不错,但也隐隐有走停的趋势。

  打开新市场于他而言已迫在眉睫。

  与李总商谈正欢,一道身影自内室进入宴会厅,瞬间让宴会厅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宋思玺一路招呼,到几人面前时,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几人纷纷举酒祝贺。

  “寿星公来了啊!宋总,我先敬您一杯!”

  宋思玺在几人这处停留得稍久,令几个男人皆是一脸红光。

  来这场宴会的,没几个不想攀宋家高枝。

  宋思玺刚过三十,这几年在宋氏的地位稳步提升,已隐隐有掌权之势。

  几个年过中旬的男人几杯酒下肚,捧着宋思玺恨不能让他就停在这别继续往下走了。

  有人见宋思玺几次似有若无地往入场处投去视线,主动攀谈。

  “宋总,是还有什么贵客没来吗?”

  宋思玺笑笑,恍若不经意开口:“棋瑞过阵子回国,今天赶不过来,特地让他侄子送了礼物来。”

  叶怀骋站在人群外围,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脸色白了一瞬。

  “棋瑞。”有人轻喃着这个名字,忽然兴奋道,“宋总,是江家孩子吧?”

  宋思玺点头。

  众人瞬间热议开来。

  “小江总要回国了?”

  “还是宋总消息灵通啊,小江总这次回来,是有久驻的意思吗?”

  宋思玺任凭众人猜测,堵上了瓶口一句没再多说。

  直到入口处出现一道身影,他当即拨开众人,满脸笑容上前:“元洲,这儿。”

  出现在入口处的少年身量很高。

  他穿一身剪裁得当的浅灰色西装,肩宽腿长,精致的面容被屋顶的水晶灯一照,耀眼得像出席盛典的当红明星。

  本身条件就已经够引人注目,加上宋思玺主动迎人的态度,这位骤然出现的少年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少年个子虽高,但面庞青涩,看模样最多不过十七八。

  世家里的孩子多是比普通同龄人要见得惯大场面,可到底阅历有限,人一多,被注视着,难免会露几分怯。

  可这漂亮的少年自进入宴会厅起便姿态闲适。

  他从容优雅地将邀请函递交给迎宾人员,而后委婉拒绝了迎宾人员收下礼物的提议,拎着礼物,不急不缓朝宋思玺走去。

  少年脸上表情淡淡,与宋思玺几句攀谈后,竟隐隐有他才是掌局者的架势。

  而这气场,在立于人多处之后越发明显。

  叶怀骋自江元洲入场起,脸色就再没好看过。

  十几分钟前还与他相谈甚欢的几位老总,一个个仿佛并不知他与江元洲关系,却在谈笑间都默契地如避蛇蝎般,自动隔开他几米远。

  而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少年,更是仿佛根本不知他在宴会厅般,自入场起,就没落过一次眼神到他身上。

  叶怀骋没了最初入场时的从容,握着酒杯的手暗自收紧,眼底尽是阴霾。

  ·

  宋思恺这浑不吝的是在他哥生日宴过半的时候到的宴会厅。

  他原是想丢下礼物就开溜,谁想一进到宴会厅,就走不掉了。

  他玩得开,荤素不忌,平均个把月就能换一次伴。

  开荤多年交往过不少美人,甚至近几个月已经有些腻味起大鱼大肉,可看见江元洲的瞬间,他却是两眼发直,彻底走不动道了。

  脸蛋、身材、气质,各方面都挑不出一丝错的美人,遇见的概率不亚于在大马路上见珍稀动物。

  宋思恺这哪里还肯走。

  硬生生等到宴会结束,终于等到美人落单。

  他快速在窗前整理好仪容,信心满满上前。

  美人近看比远看更加摄人心魂。

  一张脸犹如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每一刀都落到了极致。

  江元洲进宴会厅前脱了披在身上的大衣,这会正在等侍从帮他取回大衣。

  忽地眼前落下道阴影,他抬眸,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眼。

  只这一眼,就叫宋思恺一张脸没骨气地红了个透。

  这美人气场很强,怕是个不肯屈居下位的。

  宋思恺虽然一直是上位,但这样的美人,他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自己。

  宋思恺轻咳一声,准备开口:“你好,我是宋……”

  江元洲接过侍从送来的大衣,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般,径直绕过了他离开。

  宋思恺懵了一瞬,着急转身。

  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美人没听见时,就见他哥自远处走来,美人朝他哥轻点了下头,而后朝宴会厅外走去。

  靠!

  绝对是故意不理他的!

  宋思恺气愤上前对他哥道:“他为什么光理你不理我?”

  宋思玺看了眼自家把蠢字写在脸上的弟弟:“理你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宋思恺皱起一张脸:“你别用你那肮脏的商人思想去想一个最多十七八岁的单纯少年好吗?他应该最多十七八吧?还在读高中还是上大学了?”

  “知道别人还在上学,还想去打扰别人?”

  宋思恺想也不想:“我可以等他啊!这样的美人,等他个一两年我都不嫌久。”

  宋思玺应酬一晚,胃里除了酒什么也没有。

  他走到窗边,随手拿了块糕点,出声提醒他那日常不用脖子上那东西的弟弟:“你知道他舅舅怎么形容他吗?”

  宋思恺也走到窗边,一脸“我听你说你快说”的表情。

  宋思玺垂眸,语气认真:“他舅舅说,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将任何人,变成他手下的棋子。刚才那么群久经商场的老东西,加起来都不够格和他玩,你这种脑子绑脚后跟的,你看他愿意理你吗?”

  宋思恺被他哥说得头皮发麻:“嘶,带刺玫瑰啊。”

  过了会他又不甘心道:“可是哥,他太漂亮了,我心痒。”

  宋思玺拍拍手:“痒就自己挠挠,不想死就别打他主意,而且听棋瑞说,他有爱人了。”

  宋思恺被宋思玺的形容麻出一身鸡皮疙瘩:“十七八岁的人哪有什么爱人不爱人的,那不都闹着玩嘛,对象就对象呗,整这么认真干嘛。”

  宋思玺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棋瑞说是那孩子自己说的,听说是个能让他甘愿拔去满身刺的人。”

  宋思恺半信半疑。

  不等再说什么,就见窗外正对的停车场里出现少年身影。

  宋思恺瞬间趴到窗边,忍不住嘀咕:“草,真的太漂亮了。”

  他看着少年缓步走到一辆车前。

  一个一身黑衣,看打扮像是保镖的人恭敬地帮他打开后座车门。

  少年坐进车里,车门却没关上。

  不多时,两个保镖左右夹着一个男人行至车前。

  保镖明显是想让男人上车,男人也明显不愿上车。

  双方就这么在车前僵持着。

  宋思恺视力好,盯楼下看半晌,喊宋思玺:“哥,你看那是不是刚刚被孤立的油腻中年老男人啊。”

  宋思玺看都不用看,直接应了声:“嗯。”

  宋思恺脑洞大开,忽然一脸便秘:“靠,你刚刚说的那美人的爱人,不会……”

  虽然那男人年纪大得应该能当美人他爸,但不得不说,脸还是过得去的,就是太装模作样,看着让人怪不舒服的。

  宋思玺迅速打断宋思恺危险想法:“知道你自己脑子不好用就别用了,那是他爸。”

  豁。

  竟然真是美人他爹。

  见底下人还在僵持,宋思恺不解道:“我记得江家挺牛逼的啊,既然那男的是美人他爸,刚才那些老油条怎么全躲着他啊,不该上去捧捧嘛。”

  他说着又忍不住嘴贱一句:“就跟捧你臭脚似的。”

  宋思玺拍了他一下,也跟着往楼下看。

  看了会,他忽然冷笑:“他还有个女儿,比元洲还大半年。”

  宋思恺瞳孔地震:“卧槽这凤凰男怎么敢的啊,那可是江家!那美人他妈知道吗?”

  “和雅姐,也就是元洲妈妈,在元洲四岁时候才知道的,知道后就跟姓叶的离婚了。”

  宋思恺跟宋思玺岁数差得大,对江家的事了解不多。

  但因为宋思玺和江棋瑞是多年好友,他多少也知道那么一点。

  比如,江棋瑞姐姐,也就是美人他妈,似乎很早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他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江棋瑞在他们家住过一阵。

  似乎是跟家里闹了别扭,不愿意回去。

  有天晚上打雷下雨,他睡不着,想去找宋思玺陪他睡。

  他迷迷糊糊打开他哥房间门,就见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坐在他哥床上,一声不吭在掉眼泪。

  他哥手忙脚乱地递纸,结结巴巴安慰:“和雅姐只是跟你爸妈断绝关系,没跟你断绝关系啊!你以后要是想见她,我陪你去,什么时候都陪你去!先别哭了成吗?”

  好看的哥哥接过纸,一声不吭继续掉眼泪。

  眼泪掉得宋思恺觉得他哥都要满屋子上蹿下跳抓狂了的时候,哭着的人终于出声:“姐姐很早就不喜欢我了,像讨厌爸妈那样,她不会想见我的。”

  年幼的宋思恺非常懂事地将门关上,抱着被子,一个人默默回卧室睡了。

  宋思恺从记忆中抽神,顺嘴问了句:“那美人他妈现在还跟家里人不联系吗?”

  宋思玺忽地沉默下来。

  沉默了很久,才声音很轻道:“和雅姐去世了,三年前。”

  宋思恺懵了,半天接不上话。

  江棋瑞近几年一直定居国外,他都好些年没见江棋瑞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江家近况。

  停车场上。

  叶怀骋终于败下阵来,脸色难看地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轿车,宋思恺结结巴巴:“是……生病去世的吗?”

  宋思玺在夜色中缓缓沉下脸来,扔出重磅炸弹般的两个字:“自杀。”

  “卧槽……”宋思恺没忍住爆了句粗。

  就听见宋思玺又道:“和雅姐自杀那天,叶怀骋,是唯一一个见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