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小朋友坐的摇摇车一样摇着摇着就过去了,只不过摇摇车是原地踏步,而时间会一直前进拉出了一溜日子有的被忘记,有的寄存在记忆里在神世中重现。

  接近了十月天气乍寒还暖,早上太阳夜间雨气温也是忽上忽下,比摇摇车还晃得狠。来珺染了风寒没什么胃口,看见食堂里的大鱼大肉,转身就走,办公室里放了俩苹果,就当是中午的口粮。

  白木青知道她没胃口但是千方百计想哄她吃下。她这几天日日早起,在厨房忙活,做了菜炖了汤,少盐少油少味精但是色香味一样不差做好后打包在保温盒里重了几层是来珺中午的午餐。

  郝岸和丁冬去食堂吃完肚子已经填饱但是回了四楼还是被香味勾起了瘾,一路移到茶水间门口,见来珺面前摆了三菜一汤:番茄豆腐、肉末蒸蛋、莴笋肉片、莲藕排骨——那家伙,比所里的大食堂整得还丰盛,是逼得后勤主任升级菜谱的节奏。

  丁冬这个工资都花在吃上的纨绔子弟,纵使已经尝遍天下美食,依旧被眼前这堆勾引。她见来珺食欲不佳,吃不完的样子,当即摩拳擦掌,想要加入进去,替她分担重任。

  谁知她刚一靠近,白木青警觉性大起,伸手环住满桌食物,挡在来珺身前:“珺子感冒了,肠胃不好,这是她的御用午餐。”

  丁冬的一腔热情受阻,当即虎着个脸,耷拉个嘴,“哼,你就宠她吧!”

  郝岸学着她的调调,拉高了声音,像是公公宣读旨意:“哼,你就宠她吧!”

  季贤正好走到门口,“你就宠她吧!”

  王利园跟在他后面 ,声音也跟了上去:“你就宠她吧!”

  丁冬和郝岸本是内部起哄,没想到后面还叠了“两重奏”,齐刷刷地转身,见了季贤,还算淡定,知道他是又来串门了,但是见到王利园,马上尴尬了——咋回事,王所长也来嗑cp了?

  他们虽然尴尬,但是王利园倒是淡定依旧,看着茶水间里的两人,笑眯了眼。

  当初王大所长,是来珺一人的“唯粉”,就喜欢她对上级无所畏惧的样子,但现在,得知了她和白木青的恋情,又得知了白木青的真实身份,王所长大受震撼,震撼之后,已经跃升为白来的头号cp粉,粉得来如今见她俩亲密,都得跟着起哄。

  来珺见她来,放下了筷子,“王所长,有什么事吗?”

  “你先吃,”王利园抬手示意她继续用餐,“我跟阿青说一下就行。”

  王利园和白木青并肩离去,留了两条背影,郝岸忍不住八卦:“什么事啊?”

  季贤一脸正经:“王所要代表珺子,向阿青提亲了。”

  郝岸,丁冬大喜过望:“真哒!?”

  “猜的,”季贤耸耸肩,“毕竟我只是单纯地上来串个门而已。”

  ……

  面对白木青这个昔日大佬,王利园虽然贵为所长,但还是拿出了敬重的语气。想想去年这个时候,白某人还在被嫌弃,没想到今年,就得到了所长的青睐,最关键的是她职位仍旧没变,还是一个舞帕弄拖的保洁阿姨。

  “阿青,最近工作还习惯吧,有什么想要改进的地方吗?”

  “没有,相当习惯的,”白木青笑道,“谢谢所长关心。”

  “那就好,”王利园和煦的微笑中,更添了一层关切,“你在所里打了两份工,一边做保洁,一边又辅佐珺子移意,着实辛苦。”

  “其实还好,移意的时候,主要是珺子在忙活,我就帮她提提包,递递水,不累人的。”

  说到这儿,白木青眼睫一垂,又快速抬起,“所长,是咨询方面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吗?”

  王利园本来还想再关怀两句,听她先问了,就顺着说了出来,“确实有那么一个,是秘书处昨天收到的预约,他们见这位来访者的身份特殊,就跟我上报了一下,本来按照时间安排,应该是分配给季老师的,但是我想着,你和珺子是两个人,联手一起处理,应该会更稳妥一些。”

  “这位来访者是?”

  “她本身是意识学院的学生,意识场有了一定的开发,这一方面有好处,能够配合我们进行治疗,但另一方面,神世中的能量增大,可能会让情况更加棘手。”

  白木青听罢,瞬间懂了——为什么会把这个咨询,分给她俩处理。

  意识师最怕遇到的情况,是来访者昏迷不醒,而最怕遇到的来访者,是意识师。

  同行相遇,都太清楚彼此的套路,而且意识师具有强大的内省能力,能够清理掉一般的心理问题,如果连他们自身都搞不定,这说明问题已经不是普通的问题,需要更高阶的意识师出马,需要更复杂的移意技术。

  白木青点头,应了下来,但是同时也知道,这次的咨询,会是一场硬仗。

  ……

  多亏阿青的手艺不错,以及对老板口味拿捏得准确,来珺中午吃了个半饱,还喝了碗汤,下午精神不错,有了痊愈的痕迹,只是面色仍是苍白,涂了层浅色唇釉,像是白雪地里开了株早樱。

  但是坐到咨询室中后,她发现来访者的脸色比她还白,并非憔悴,但是带了些神伤,有种安静又纤薄的美。

  来珺提前看过资料,知道她叫林非鸳,珞玉意识学院大一的学生,意识场已经快要转移,但是她如今没在实操室,却走进了咨询室,主诉问题是:噩梦。

  来珺如今铁石心肠的一个人,见识过的来访者又多,很少对人恻隐,但是如今见她这楚楚动人的小脸,宛如黛玉转了世,少有地泛起了怜惜,但是不多,就那么一点点,表现在字儿多吐了几个。

  “可以详细形容一下你的梦境吗?”

  “那是一个噩梦,是一个关于龙的噩梦。在梦里面,天上会忽然出现一条龙,它浑身漆黑,爪牙锋利,能将整个世界乌云密布,昏沉下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它出现时,我都会在天台上,而它又总会攻击我,要将我从楼顶拉下去。每次摔下去时,我都会惊醒,醒来的时间,浑身发疼,好像已经躺在了地上,浑身是血。”

  “你有试过改变你的梦境吗?”

  “有的,我其实一直试着改变,但是梦境只会变本加厉,我一直在逃跑,四处躲藏,但是那条黑龙,每次都能把我扫下高楼,从高空摔落下去。”

  “你的老师,知道你的情况吗?”

  “他们不知道,因为我隐藏起来了。我上课的时候有学到,要成为一个意识师,必须要有稳定的人格,平和的心境,所以我不敢告诉我的同学老师,我怕……会失去深入学习的资格。但我还是想成为一名意识师,我想要移入到来访者的大脑里面,去体验他们的世界,去感受他们的经历……”

  少女说着,顿了住,她双眉细长,一皱,凸起了满目的焦虑,“可是我现在这样,尚且不能自救,拿什么去救扶别人呢?”

  来珺沉默了片晌,对于这番论述,没有给予评判,她摩挲了一圈笔头,开了口:“你知道你做噩梦的原因吗?”

  若是平常来访者,她断不会这么问,但既然对面坐的是自家人,不如大大方方问个干净。果不其然,林非鸳点下了头,回答得还算淡然。

  “我是个遗腹子,我妈妈拼了命,也想把我生下来。但是生我的时候,她是真的拼了命……我一生下来,她就去世了,然后我就和舅舅他们一起生活了。”

  来珺瞳孔透亮,反射出灯光,“你舅舅家对你好吗?”

  “还好吧,管我吃管我住的,”女孩弄了弄头发,“就是他们太想我妈妈了,有时候情绪不太好的时候,见到我会不太舒服,因为她是生我才死的。”

  “你会觉得,是你害死了她吗?”

  女孩微微一愣,接着睫毛一眨,面色没有明显变化,和之前相比,倒显得有些木讷。

  “不吧,不会的。她也不会希望我这么觉得吧。”

  ……

  分析室里,咨询2组再一次相聚,商讨移意安排,郝岸瞅着来访者的资料,同情心泛滥了,直咂嘴,“太惨辽,太惨辽。虽然到咱这儿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惨,但这位是尤其的惨,我都想给她的咨询费打个折,再赠送一份咨询慰问礼。”

  丁冬瞄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郝伟岸同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心疼人家就搞这些呀?都不如把人家的问题解决了来得实在。”

  “这不正商量着嘛,不解风情的女人!”郝岸一抬脑袋,刘海随之一弹,锅盖都缺了个口,他赶紧抬手一拨,恢复自己的专业形象,“这孩子之所以惨,是因为从生下来,就没有体会过来自双亲的爱,也就是那种纯粹的、无条件的爱。”

  “所以,也就形成了她如今的性格:低依恋、低自尊、高敏感、高回避,始终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那她的噩梦呢?”白木青发问,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菜鸟”的身份,但她喜欢听来珺分析,所以总是第一时间提问。

  来珺倒也配合她,接过了话头:“她的噩梦,应该还和过往的经历有关,将内心的情绪和认知放大,将‘不配被爱’,进一步恶化成了‘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她是一个很会压抑自己感受的人,能压抑到骗过自己,骗过其他人。这孩子的意识场天赋不错,潜力被挖掘出来后,把之前的压抑都给释放了出来,但是释放出来,扩大了它的影响,以她现在的水平,无法有效地疏解,就以噩梦的形式展现了出来,蚕食着自己的心智。”

  郝岸郑重地点头认可,表示和他想的一点也不差,“所以你们的计划是,深入她的梦中解决问题?”

  “不,是先到她的记忆中去,这姑娘用词用语太过委婉,对记忆的描述存在夸小,我们得先去她记忆里确认一下,看是什么样的记忆,成了滋养噩梦的温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