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蔚来的举措宁栾表示过犹豫,疑惑他的反应是否过于激烈,构成了防卫过当?

  高蔚来坐于扶手椅中被高大椅背一衬肩膀显得颓惫了不少,七情上面最后折合成一脸的沉郁。

  “你也看到了我们和柏情谈过,也和来珺谈过但是都毫无效果,她们都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注定无法融入我们的追求,将来更不会适应那样的社会。”

  林高懿把玩着金属打火机,每过一秒,就旋转一圈,扩大了时间的流逝让焦灼无处遁形。

  “其他的还好说最糟糕的是南艺芩,已经失了智,如果此事要是曝光出来对于我们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高蔚来闭上眼帘,虽然心知肚明但不愿听人直白点出。他呕心沥血的意识大厦历经了十来年的飘摇好不容易步入安稳即将迎来高速繁荣结果竟然从内部裂起直冲向大厦根基。

  柏情现在已经挖到了承重墙角手握电话,只消再叫来一群杂牌拆迁队,就能让大厦倾倒,扬起漫天灰尘,迎接众人的唾弃。

  眼前浮现出一片断壁残垣,刺痛了双眼,高蔚来重启眼帘后,目光都变得孤执,“看来是真的要打舆论战了吗……”

  移意咨询,本就是个敏感的话题。当初移意所建立,民众无法理解该种技术,抵触大脑移入,坚决维护个人隐私。在各地意识师的长期坚守下,形势不断见好,但若将“人格影响”和“神志丧失”的字眼推上风口浪尖,公众的抵触情绪肯定会反扑而上,比之前的更加凶猛。

  身经百战,高蔚来知道舆论的功力,也深知神经世界的争论,是各大媒体热爱的流量密码。而这一次柏情即将掀起的流量,注定是一波巨浪,能将他从总所长之位掀翻下去,甚至冲垮意识大厦。

  虽然意识到情况紧急,但宁栾忍不住安抚:“不过……我相信柏情知道轻重。她最开始没直接举报,而是来找我们谈话,不就是想内部解决,保护意识界的形象吗?”

  “但是当她意识到无法解决的时候,就会动用各种力量。她现在的思维,还是‘少年人’的模式,以为问题就像是一个瘤子,把瘤子挖去后,机体身强力壮,能痊愈长合,整个人还能恢复如初。”

  但其实问题是散落在各处的淋巴,要是全部清除,机体会千疮百孔,就算大补特补,也恢复不到往日的完整。

  “所以得想办法阻止她以各种方式曝光?”

  “阻止?”林高懿摇头,“现代舆论战的关键,可不是阻止,而是淹没,散发出各种眼花缭乱的消息,让真正的信息销声匿迹,再也无人问津,也没人相信。”

  ……

  黎明之前,灯光悄悄盛放,黑幕当空,星光被冲淡,世界沉睡在最深重的黑暗中,整座城市的呼吸都被拉得迟缓。

  所长室,正副司长面向办公桌,坐得整齐划一,期待高蔚来关于“举报者”的举报。

  “柏情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均衡发展,样样拔尖,毕业后留在总所,可以说是毫无争议。但是在她实习期间 ,我发现了她操作上的异常。因为移意后会有问卷,调查来访者对咨询的满意程度,她会刻意引导来访者——也就是在移意之中,就在大脑中埋下对咨询的好感。我得知此事后,找她谈了话,发现她有精神操控的倾向。因为念及她还在实习期间,又是初犯,我没有记录此事,只是对她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思想教育。

  “之后毕业分配时,我仍然想将她留在身边,一来发挥她的才能,二来监督她的操守,但她似乎有意回避我,申报时,执意选择了沪安意研所。我嘱咐沪安的岳所长注意监督她,但岳所长表示一切正常,我便放了心,但现在看来,我的心放得太早了。”

  卫雨泽越听,身子越发向前,靠在了桌沿边,“她的不良操作还没改掉吗?”

  高蔚来目色不明,“应该是愈演愈烈了。之前提到的失踪职员,叫做来珺,是她的恋人,但是在总所实习期间,林老师观察到她状态不对,特别在柏情来到上安后,她越发忧心忡忡,整个人精神状态不佳,而且还偷翻林老师的咨询笔记。”

  “您的意思是……”

  “对!现在我们合理怀疑,柏情对女友实施了精神操控,试图利用她来获取所里的内部资料。”

  ……

  来珺被日光照醒,见身处于自己的房间中,舒了口气,但又瞥见柏情坐于床尾,浑身又紧绷而起。

  柏情已经穿戴完毕,见她苏醒,欺身靠近,目光将身下之人笼罩,温柔又皎洁,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凑到她耳边,气息爬入了深藏的耳孔之内,“菌宝,今天去上班,记得一定要完成任务哦。”

  说完之后,她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来珺躺在床上,额头和耳廓间,还残存着唇齿的温度,浑身发热,心间却拔凉,不愿起床上班。

  头脑浑浑噩噩,她不知自己靠什么拖动了躯体,来到了总研所办公室。

  在分析室中,她灌了两杯清神茶,但仍旧精神恍惚,人在室内心在外,想要中途溜走,但却不敢动作,抬头看记忆分析导图,密密麻麻的文字,进入视网膜后,在视觉区跳起了舞,叽叽喳喳的,扰人心神。

  “珺子,你在听吗?”林高懿如同班主任下场,敲了敲她的桌面。

  一记清响,将她的意识拉回,但可能在外逗留得太久,返回后不能适应,头晕目眩,只能撑住脑袋点头,“在听,正准备做笔记了。”

  “你如果不舒服,可以和我请假。”林高懿目光下垂,神色关切。

  “谢谢林导,我没事的。”

  …

  家里灯光绸黄,有炽亮的大灯,但刻意没开,晕染出一室的暧昧。柏情吃完了饭,靠在餐椅上,翻看来珺的手机,逐一查阅了消息记录、照片截图、视频音频,但都是无用的文件垃圾,没有她乐意看到的东西。

  来珺正在洗碗,水池偏低,她俯下腰板,头颅低埋,一缕发丝脱离了耳廓的约束,散落而下,在颊边晃悠。

  柏情伸出指头,帮她将发丝绕到耳后,声音压低,意味交杂,“宝贝,今天又没能完成任务呢!”

  来珺的背脊一僵,手里的动作瞬间停止。

  收拾完不安分的发丝,柏情的手指并未收回,而是得寸进尺,探入她的发间,顺着脊柱节节向上,“已经连续几天没完成任务了,是怎么回事呢……”

  被她抚摸,来珺的身体本能地发热,但皮肤的火热,阻挡不了体内的寒凉,她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往侧庞躲去。

  柏情手指一紧,仿佛蛇捏七寸,钳住了她的脖颈,往身前一送,逼迫她抬头,直迎她的目光。

  “宝贝,躲什么呀,这几天又不听我的话,又回避我,是不是不爱我了?”柏情说着,探出了舌头,绕着她的耳廓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耳垂之上,“是不是啊?”

  水池里残留一堆碗盆,泡沫悬挂,但却无人再来理会。

  来珺双手被腰带束缚,她衣衫开落,胸膛半裸,柏情的手如同一只蛇信,在她肌肤间滑动、舔舐、摩擦,似乎在吸吮和探寻,寻找最佳的下口之处。

  来珺不安地扭动,试图起身,但却被压得更实,无法动弹。她试图抬手反抗,柏情一手上移,扯住腰带的结扣,同时脸庞侧近,蹭了蹭她的鼻尖。

  来珺陷入绵软的枕头之间,视野被上方的脸庞霸占。如此逼近,柏情脸颊的线条变得模糊,但却清晰了唇角的笑意,以及目中的缱绻。缱绻加笑意,本该甜蜜,但来珺知道,她并不高兴。

  白日里对她不满,在夜晚会尽数喷发而出,化为汹涌的暴烈,席卷她的全身,凌虐她的每一个细胞,直到将她榨干殆尽。

  ……

  12月21日,来珺在杂物室中昏睡了过去,她已经昏睡了两天,也被困了两天,被困在一个近似现实的幻境。

  杂物室中一片昏暗,但办公室里却光明无暇,散落在油画上的光晕自带银边,让每一个细节都跃然纸上,快要跳脱而出。

  高强度的凌虐之下,来珺的意识场精疲力竭,出现损伤,宁栾于心不忍,向高蔚来汇报了近况。

  高蔚来一脸哀伤,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来珺。她越坚持,他越欣赏,也就越发不忍,但不忍之中,又不得不加大幻境中凌虐的力度。

  怕宁栾目睹他的痛苦,高蔚来站起了身来,面朝着墙壁,佯装观赏新到的画作——耶稣的门徒西门·彼得,伫立在海边,呼唤深海中的船员,引导他们游上岸来,用火焰温烤湿衣,除去一身的水渍。海域与陆地界限分明,仿佛跨上岸来,便能永世温暖。

  “小栾,你觉得这副画如何?”

  “很好……和新的装修风格很搭。”

  “原来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们一定要有信仰。我们信仰美丽的新社会,就一定会有所牺牲。不是牺牲别人,而是牺牲我们自己——牺牲美好的品质和道德,抛弃坚守的原则和操守,这个过程就像是剜掉灵魂,会非常痛苦,所以我们的信仰必须十分坚定,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