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熏香来珺从酒店的床上苏醒;之后,她和白木青又从卧室的床上苏醒。

  双重苏醒后,来珺一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拂了把耳边的长发,转头便问:“你在我的回忆中待了十二个小时?”

  “嗯。”

  因为大脑内外的时间差现实世界的一分钟相当于神经世界的十二分钟,所以移意时即使仅仅花了十分钟,时间也不算短因为意识师已经在里面停留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要是刷短视频,都不知刷了几百个了,而白木青在里面逗留了十二个小时,相当于八小时工作制还加了四个小时的班。

  时间虽然长了点,但来珺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略感惊奇还怀着满腔期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你的人生特别健康从小到大都是个好苗子不愧是学霸六岁时参加书法比赛都能拿个全校第一把六年级的学长学姐给灭了。”

  来珺眉头一皱“然后呢?”

  “然后长大之后也是一枚闪闪发光的尖子生。从燕郊大学毕业,不管是理论课成绩,还是实践课的发挥,都拔上了尖端,简直就是学院的楷模,意识界的未来之星!”

  来珺听完,心情有些愉悦。和白木青不一样,她有清晰的自知之明,要是这话从他人口里说出来,她只会觉得是“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但此刻白木青说得眉飞色舞,她却很是受用——试问,谁不想被自己的准女朋友,骚里骚气地夸赞一番呢?

  “然后呢?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嗯……”白木青垂眼回忆了片刻,“就是感觉你之前的性格挺活泼的,但是越接近现在,变得越来越……内敛,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不是,”这一点来珺相当肯定,“因为我刚来这儿时,丁冬和郝岸就不敢和我搭话,觉得我不好相处。”

  “哦,”白木青点头点得若有所思,“其实随着人的成长,性格是会变的。比如像是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就是个矜持的美女子,低调但是有内涵,但从学校毕业之后 ,经过生活的打磨,就有了显著的变化。人虽然还是美的,但就是不能再矜持了,得会来事儿,不然吃不饱饭。”

  来珺听着,回想起她的经历:在粤安省深珠市长大,大学就读于本市的外国语学院,一路成绩平平。从大学毕业后,在外贸公司干了一段时间,接着便辞职,三年前来到珞玉市,开始了自己的追梦之旅,成为一名光荣的神婆。

  这么一想,白木青所说的确实如此,从事神婆一职,可不就得能说会道、能算能编吗?不然拿什么来忽悠对方的心灵和神智?

  这么一想,来珺不禁唏嘘,她的过去,她不曾参与,但她的现在,她必须到场——既然必须到场,来珺想要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点,忍不住问:“你能变回原来那个矜持的女子吗?”

  白木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摇了头,“怕是不行了,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来珺喉头微动,有些失落,不过好在心里素质足够强大,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惨痛事实。

  “那以前开朗的我,和现在内敛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白木青不禁笑了,伸出手,想捏捏她的脸颊:“珺子呀,这个世界上,吃自己醋的女朋友,怕是仅有你一个了吧!”

  来珺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一巴掌把她的手拍开,“回答问题,你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要是开朗的你,和内敛的你,同时出现在我面前,那我肯定两个都要呀,左拥右抱多快乐!”

  来珺无言相对。

  白木青见她不高兴了,赶紧找补:“人之常情嘛,要是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肯定也是恨不能‘一网打尽’对不对?”

  “不会,”来珺面无表情,“我或许两个都看不上。”

  “哎哟哟,”白木青眼珠子一转,狠狠地打趣,“那到时候可别像个狂热粉一样,为了追我摸黑起,天天给我送爱心早餐!”

  来珺一时无语,“狂热追求某人”这种事,估计下辈子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体质冷,走路都冒寒气,追人太耗费热量了,她连自己供暖都不够,还去追别人消耗热量?

  想都别想。

  不过在话题成功被白木青带偏之后,来珺略一思索,又反应了过来,把偏到西伯利亚去了的话题又给拽回来。

  “阿青,所以你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吗?”

  意识师催眠,治疗来访者,就是进入到潜意识之中,寻找其内心的挣扎,能力越强的意识师,能够进入得越深,在神经世界的角落缝隙里,探索到被来访者本人忽略的要素。

  来珺对白木青的能力有信心,相信她可以深层次潜入,在神经网络里畅行,发现她自己都无法扫瞄到的bug。

  但白木青却给了否定的答案,“没有,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很健康。我在里面待了十二个小时,就是因为我观察得非常仔细,连小小珺奶瓶上的贴纸图案都记得呢。”

  “那你在里面,有发现什么禁闭之地吗?比如打不开的门,被锁上的箱子?无法达到的区域?”

  白木青面色不变,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

  11月30日,珞玉市迎来了11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寒凉,冷掉了树上的叶子,在玉湖边一走,脑袋顶随时能挂上一两片枫叶。本月中旬,叶还鲜艳成林,月底就成群结队地下落,装饰完树梢,转而装饰人行道,与玉湖相对,铺出了一路的秋色。

  来珺和白木青,以前是从旧燕巷出来,便贴着便利店前行,一路走到意研所,不需要过马路,方便而快捷。

  但是自从枫叶脱落之后,白木青便要牵着来珺,要到树下湖边走一走。她脚下踩过枫叶,脆响接二连三,枫叶围着玉湖飘了一周,像是为了恭迎她二位上班,特意铺下的十里红毯。

  来珺来了三年,经历过三次落叶,虽然景色每次都引入注目,但她很少舍得多走两步,到路对面去看一看。每次都是淡淡一瞥,便拐进了意研所,不解风情得理所当然。

  但现在被白木青拉着,每天上班都要到枫树下晃一晃,堪比闲时散步,硬生生把十分钟的路程,拉伸成了二十分钟。

  来珺却没开口拒绝,每次都跟着她往湖边漫步,看着她边踩枫叶边乐呵,她也学着样子,开始一踩一个响,偶尔转头望向湖光岛色,还有白木青被吹风得发白的侧脸。

  因为二人走得太有情调,丁冬专门请出了单反相机,给她俩抓拍了一张,冲洗出来放到来珺桌头,指尖往二人中间一点,说:“你俩这样,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来珺正欣赏这配色和构图,白木青换好了保洁服,扛着抹布就来了,“当然有区别了,要是真的在谈恋爱,珺子的工资应该给我花。”

  “那现在呢?”丁冬友好提问。

  “现在我还等着她给发我工资。”

  来珺从照片中回过味来,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该给你发这个月的薪水了。”

  以防白木青干着干着跑路,来珺一般是月底给她发钱,而且发的时候还要考虑综合因素,比如考勤如何?表现如何?有没有惹老板生气?回家之后有没有想着老板?

  根据她的综合表现,来珺要酌情扣钱,在工资这一块,可谓是拿捏得非常勤俭。

  这套规则,从白木青入职开始,一直沿用至今,即使她现在成了来珺的“女友候选人”,也没有得到任何优待。

  除了想做好一个合格的老板之外,来珺其实还有深层次的考量:她想藉机来激励白木青,让她积极进取,早日转正成正牌女友,那到时候可不就是不愁钱花了吗?

  丁冬见她俩这你来我往,忍俊不禁,拍了拍白木青的肩头,笑得喜闻乐见。

  “阿青呀,你加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我可是整个珞玉市最了解珺子的人!”

  她这话一出,郝岸便飘了进来,他今天的锅盖头尤其精致,额前的刘海都梳得顺亮柔顺,走一步都能荡起波浪。

  “怎么就成你了呢?你是当我郝某人因公殉职了吗?”说着,郝岸把手里的文件往来珺桌上一放,姿态昂扬。

  白木青见他俩起了争执,忍不住搓了搓手,礼貌地开始劝架:“不好意思二位,现在最了解珺子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丁冬和郝岸同时看向她,下一刻便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哦,对对对,应该是阿青,是阿青!对吧珺子?”

  说着,三个人都同时看向来珺,等着当事人自己发言。

  来珺靠在办公椅上,眼睫微垂,唇瓣绷直,手轻扶鬓角,扶出了慈宁宫太后的高贵与冷淡:“你们谁最了解我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最想了解的人,一直不来。”

  “谁?”

  “还能是谁?放了我两次鸽子了,这是非要我‘三顾茅庐’吗?”

  听她开口,郝岸一拍锅盖头,又把文件薅了起来,“我来就是说这事的,你下一个来访者,就是诸葛……就是单敏浩!”

  来就接过文件一看,发现不是《移意前调查报告》,而是政府送来的邀请单,落款是珞玉市司法局。

  从安钰的案子开始,先是来访者家属邀请,接着是公安局,现在连司法局都亲自下场了,可真是一次比一次阵仗大。

  来珺快速扫视完,把邀请单往桌上一拍,“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