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半晌按照人之常情,听到如此惨剧,来珺应该叹口气再表达一下伤痛情绪:真是可惜。

  可她愣是没说话脸上的表情都没配合一下,双眸定住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贤没等到意想中的回复便自己给自己接了话:“挺可惜的,柏情其实成功治疗好了一些重要人物,她死后沪安意研所开了追悼会,沪安领导还亲自去参加了。”

  来珺若有所思,微微颔首,这也不奇怪,毕竟柏情的移意技术在意识界已经打响了,堪称意识界的驰名商标,有大人物找她咨询也不足为奇。

  “你知道车祸是怎么回事吗?”

  “应该就是普通的车祸,天灾人祸老天爷要收她吧。”

  来珺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进行到了下一个“你了解柏情的感情生活吗?”

  季贤瞅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又归位了这次笑得带着惊喜。

  “珺子的凡心终于开动了吗?忽然就对俗世八卦感兴趣了?”

  来珺不是对八卦感兴趣而只是对这一个八卦感兴趣,也不能算凡心开动,只能算凡心有事出动。

  不过她没否认,只是耸了耸肩。

  “是的,最近听说了这位风云学姐的事迹,有点感兴趣。”

  说完,她见季贤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又重复了一遍:“所以柏情她有爱人吗?”

  季贤摇了摇头,笑得无奈:“不好意思,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

  ……

  季贤离开后,来珺独自沉默了半晌,目光都开始失焦。等回过神来后,她有些空无感,内心发虚,便走到保洁休息室,想找白木青唠唠嗑。

  但找了一圈,发现没她人,倒是遇到了从茶水间回来的丁冬。

  好不容易结了个案子,丁冬开启了胡吃海喝模式,上午茶、下午茶、宵夜茶一顿不落,郝岸见她桌上那一堆,啧啧赞叹:有钱人,高调炫富的有钱人!

  按理说,她桌上那一堆,应该能把白木青勾引过去,两人一起胡吃海喝,但现在丁冬办公桌前也没人,人去室空,徒留一桌碳水化合物。

  “阿青她人呢?”

  “哦,她请假了,刚刚你和季老师说话呢,她不方便打扰,就跟我说了一声。”

  来珺倒吸了一口气,现在听到“请假”二字 ,都有后遗症了。

  请假并不奇怪,比如丁冬和郝岸,有时候有点私事,可能一请一整天,但白木青的事她是知道的,以前摆着神婆摊,之后在她手下打工,领着“防震棒”和“保洁员”的双重工资,这才两个月不到,怎么就请三回假了?

  她上次说是有算命的单子,服务期限还没到,但来珺目前处敏感阶段,没多犹豫,把托特包一拿,直接出了意研所,往旧燕巷走去,一路上,她体内血液流速度加快,竟然拿出了“抓奸在床”的踊跃。

  到了出租房楼下时,来珺在楼梯入口处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因为上次来,她在楼梯间,遇到了个短发女人,看背影有些眼熟,问过白木青,得到的回复是:是算命摊上的常客。

  但来珺之前在自己的安全屋里,牵了牵白木青的手,和白木青产生联结后,看到了她头脑中的画面:一个房间里,坐着个短发女人。

  得到了白木青的官方认证,那是她的前女友。

  虽然两个背影都比较眼熟,但来珺还不敢确定,那个老顾客,到底是不是前女友。

  不过这次白木青请假回家,是在私会老顾客,还是私会前女友呢?

  来珺脑中思绪翻涌,在楼梯口犹豫了一阵,见里面有没有人下来。

  上午阳光喜人,穿过门廊蔓延而入,在阶梯之上,投下了拱门形状的影子。楼道间静谧一片,未听到任何脚步声。

  来珺抬脚走了进去,一直上到二楼,到了白木青的租屋前。房门还是一样陈旧,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敲。门中央还是贴那张鬼画符,看不清上面写的啥。

  来珺这次没直接敲门,而是给白木青发了条信息。

  “我到你房门口了。”

  白木青的微信头像没变,一直是张阴阳八卦图,两排小字言简意赅,点明了业务,朋友圈还是照常更新不误,好像在意研所打工,丝毫没能动摇,她成为伟大算命师的梦想。

  过了三秒,没回消息,但门里有了响动,像是拉凳推椅、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

  里面倒腾了一阵,门才打开。

  天气凉下来,白木青今天穿着件长款风衣,又旧又干,本来挺时尚的姜黄色,给旧成了枯叶黄,让人看了,恨不能用鸡毛掸子帮她弹弹灰。

  见了来珺,白木青把头发往后拢了拢,扎了起来,“呀,珺子,怎么又想起来下榻寒舍了?”

  来珺见她堵门口,看样子并不想让她进去,瞬间便起了逆反心理,想往里面走。

  “我就是想时不时来下榻一下,让你的蓬荜生一下辉。”

  说完,她走进了室内,没看见有人,也没看见什么异常之处,只是刚刚有几分钟的间隔,白木青在里面倒腾,不知在收拾什么。

  白木青一步跨了进来,拉开木桌边的椅子,请她落座,“那我可太欢迎了,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小屋在发光。”

  “你这次回来,又是见以前的老客户?”

  “嗯对,已经结束了。”

  “这个客户,是上次那位吗?”

  “不是的,是另外一个,挺配合的,所以算得比较快,卡卡就算完了。”

  来珺张了张嘴,又不好再问什么了。

  按理说白木青要请假回来算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来没耽误移意和保洁,二来扣的又是她自己的工资。要是再斗胆多请几次,来珺还能借题发挥,大扣特扣一番,拿扣下来的钱去吃顿好的。

  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自从上次在楼道间看见了那个女人,又在安全屋里见着了那位前女友。这两件事糅杂在一起,她的心里裹了层面糊糊,不把事情弄明白,怎么也清朗不起来。

  她没接话,目光在室内一转,落到了桌下的大纸箱上。

  白木青的房间,对客人很友好,因为东西少,还简洁,一眼便能看个明白,比如靠门处是小餐桌,餐桌上有一个电磁炉,一个电饭煲,还有套不锈钢碗勺,简直是一目了然。

  但写字桌下的那纸箱,就有点神秘了,箱口两扇纸盖一合,保密度满分。

  来珺的目光不走了,就赖在它上面,毫无感情地发问:“你的阿胶还没卖完吗?”

  之前来的时候,白木青说纸箱里装的阿胶,真是“压箱底”的宝贝,上次来珺心情好,没深究,但这次留了个心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

  “对,还留了几袋,我都没进货了,最近忙,我可是在干大事的人。”

  她说着,便想转移话题,问来珺安钰一案转接得如何,但来珺没给她转话题的机会,接着她话的尾音,来了句:“你卖多少钱一袋,我都要了。”

  说完,便双眸一定,凝视着她,拿出了全包的霸气。

  白木青只有站起身来,从纸箱里拿出了两袋阿胶,翻了个塑料袋装了,放到了餐桌上。

  “既然老板要,肯定是免费送呀,怎么可能收费呢?”

  说着,还露出了个饱满笑容,眸光明亮,唇角飞扬,似乎在提醒来珺,是时候给孝顺的下属长点薪了。

  得了俩免费的“限量品”,来珺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面色依旧万年不变。

  “刚刚我看到,你那箱子下面,好像装了很多书页,那有什么改命神器?”

  “哦,那是些私人的信件,我现在还有写信的习惯,时不时会写一封。”

  刚刚她取阿胶时,并没有将箱子拉出来,来珺也没有故意偏身子去偷看,她就直直坐着,但还是从自己的角度,瞥见了里面的信纸,重叠得高,超过了纸箱的一半,而阿胶放在信纸之上,倒像是在起掩盖的作用。

  写信?和谁写信?还一写就写大半箱?

  若说是纸短情长,那这箱的信纸加起来,情怕是长如绵绵河川了吧!

  来珺心里的面糊越发越厚,她也不想憋着,直接问了出来:“写信,是和前女友写的吗?”

  白木青一愣,面色发白,她的眉目舒朗,平时笑盈盈的时候,就显得温润明媚,但此刻嘴唇一抿,倒显得有些严肃,不可捉摸。

  来珺见过她的很多样子:提着铜钱卖力忽悠的样子,穿成废铜烂铁的样子,在神经波动中岿然不动的样子,靠在旋转椅上懒洋洋摸鱼的样子,还有撩拨时那又浪又煞有其事的死样子。

  但她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捏住了七寸,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压根就不想作答。

  来珺知道,今天是她逼得紧了。论说起来,她算是失礼了:不请自来,还问东问西,跨越了老板该管的界限,侵入了私人领域。

  这实在是不像她,她平日里,明明对什么都其淡如水,形象诠释了,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面对来访者的咨询,她都得秉着认真负责的职业态度,才能完成得一丝不苟,要是凭着好奇心,她估计会随时撂挑子走人,坚持不到一次咨询结束。

  可这次,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甚至想来一次意识入侵,到白木青的脑袋瓜里去看看,她和前女友那该死的爱情故事。

  白木青的面色凉了片刻,又回暖了起来,打趣般笑了笑,“你别多想,都说了是前女友,怎么会互相写信呢,几年都没有联系过了,她可能连我是谁都忘了。”

  来珺听完,心里忽然一松,好像是被人揉了揉,恢复了弹性,又活跃地跳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她都忘了你这人了?”语气中,有一丝暗搓搓的幸灾乐祸。

  白木青撅起了嘴,又恢复了往日的皮性,煞有介事地点头,眼神之中,充满了类似于舔狗的悲哀——可怜、无助、弱小,又不要脸。

  得到了答案,来珺抿了抿小嘴,便不再为难她,提着免费的阿胶,迈着高贵优雅的步伐,回了家。

  但回家之后,她没急着收拾,而是躺在沙发上,做了次深入的自我觉察,潜入到大脑之中,聚精会神于觉察自身的情绪,专注于当下,不加任何评判?1?。

  觉察完毕,来珺睁开了眼,结果还算好,她情绪正常、思维流畅,就是情感上出了点小问题。

  ——她对白木青,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1?灵感来源自心理学中的“正念疗法”

  ……

  小剧场 No.1

  3月8号,妇女节。

  楚愈,夏亦寒,来珺,白木青为了欢度节日,一起去K歌 。

  夏亦寒和来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已经端坐了一个小时。

  不过她俩没有听歌,而是在观看楚愈和白木青抢话筒。

  楚愈攥着话筒头,白木青拉着话筒尾,两个人抢得不可开交,力气都差不多,陷入了胶着状态,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左右摇摆,像是进行“单人拔话筒”比赛项目。

  见力气上分不出高下,两人便从嘴上下功夫。

  “你要不要脸,这是我的成名曲!”

  “你脸好大,这首是我的主打歌!”

  “……”

  两人嘴上交战了几十个会合,还是不分胜负,话筒在她们手中,持续发热,快要因摩擦生力燃起火来。

  夏亦寒欣赏着楚愈不屈不挠、勇于争取的英姿,看得专心致志,并在心里,默默为她加油鼓劲。最后,她有些尿急,站起了身来。

  见她起身,白木青立马怂了,手里一松,身子往后一退,退出了“拔话筒”比赛。

  楚愈察觉到夏亦寒站在身后,底气越发足了,像是有了钢铁般的靠山,当即邪魅一笑,假惺惺地把话筒往前一递:“你唱吧,这首歌更适合你,你来!我要听青青唱主打歌!”

  白木青侧着身子,像是很难为情,夹着胳膊,伸出手摆了摆,“不了不了,我性子太文静了,当着人唱容易羞涩,还是愈愈来唱成名曲吧!”

  来珺长呼一口气,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