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郝岸就给安家通了电话,嘱咐两位家长留心安钰的情况,等安钰外出上班时确认一下房间里有无催眠相关书籍。

  安庆春和宋婉早就摩拳擦掌,一听到这消息手机里的声音都像蓄势待发的弹簧,恨不能立刻来番大动作把整个屋子的地基都挖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可疑物品。

  郝岸和安家通话时来珺在一旁站着,听安庆春的语气,就隐约察觉不妙,结果她的感觉准如神算,第二天就出了事。

  10月1日国庆节普天同庆的日子,咨询2组闭关休息,是来珺享受白大厨伺候的美好时光白大厨提了两条鱼来,一条养着当一天的宠物一条杀了做中午的食物。

  来珺被香味诱惑着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其实已经心神荡漾被那红烧鱼勾去了魂儿已经魂不守舍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被手机扰了兴致。

  “是我说吧,什么事?”来珺接起电话,虽然脑子在听,但心还在那盘鱼上。

  “珺子,安先生和安钰闹崩了,现在把她锁在房间里,二十四小时看管着,不过安钰现在谁都不理,情绪跌破了史上最低值,安先生让我们火速过去!”

  来珺唇线紧闭,她见白木青居然吃得香,便将手机开了免提,食欲一落千丈的滋味,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先说明情况,是怎么崩的?”

  “嗐,昨晚不是给安钰爸妈说了情况嘛,让他们注意留心,确认一下安钰是否在偷学自我催眠。当晚宋女士就找借口缠着安钰,和她在门房里谈话,安先生带着侍者进她卧室搜,结果还真找着本催眠的书,他大发雷霆,和安钰吵了一架,把她锁在了卧室里,让女侍二十四小时轮番看守。”

  来珺一个头肿成了两个,头重千斤,她托着额,坚持着问了下去:“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还提醒了,等今天安钰出门后,再仔细检查吗?”

  虽然今天是节假日,但安钰自带野鸟属性,在家呆不住,除了规定的宵禁时间,其余时候能跑多远跑多远——去兜风,去听音乐会,去母校蹭选修课,就差把公司的工位改成床位,赖着不走了。

  所以等她出去的时候检查,时间完全足够,还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是最佳方案。

  郝岸呼了口气,都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但是我们提醒是一回事,当事人遵不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安老爷和安夫人觉得兹事体大,拖不得,就像是现在,让咱们收拾收拾马上过去,耽误不得!”

  来珺听他那边的语气,像是弹珠弹在不锈钢上,又急又响,估计此刻也是担心安钰,生怕剧烈的冲突之下,她情绪不稳,又憋出了个鬼影,到时候一个没治好,还翻倍了。

  被他这语气一带,来珺也正视起来,不过她知道这么急匆匆赶过去,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能想想其他对策。

  短暂的间隙中,白木青冷不丁冒了句话:“还是先吃饭吧,等下菜都凉了,把这条小香鱼给辜负了。”

  郝岸在手机那边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来珺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全程“听奸”了电话!

  “诶?阿青也在啊,你们在外面吃饭吗?”

  来珺表情一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她之前没提过,白木青已经是她的私人厨师,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但此刻被问了才说,总觉得怪怪的,像是蕴藏着别具风味的桃色故事。

  不过白木青倒没纠结,很快接上了话:“没呢,我们在家里,今天做的红烧鱼,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哇红烧鱼,是什么鱼做的?鲤鱼?草鱼 ?还是鲢鱼 ?炸得香不香……啊啊啊,我们得赶快过去了,红烧鱼可以打包带走,正好安钰没吃饭,可以给她分点!”

  说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郝岸跑到窗口往下一望,把手机都叫成了传呼机:“珺子珺子,专车已经到我楼下了,接完我后就会去接你,珺子收到了吗!”

  末了,不等来珺回答,他又感叹一了句:“阿弥陀佛,安家幸好没派直升机过来,不然我这破小区还真停不下。”

  来珺趁白木青刚刚插科打诨的功夫,脑子里来了场小风暴,快速敲定了主意。

  “伟岸同志,你别上车,我马上给安先生说明一下,我们不能过去。”

  郝岸一愣,他其实也知道匆匆过去,效果不大,但就是放心不下,若安钰真出了什么事,首先安庆春就不是个善茬,肯定会找上意研所麻烦,搞不好还得诉诸法庭;其次他作为咨询2组的观察师,心系来访者,若安钰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第一个良心发痛。

  “珺子啊,你是不是怕现在过去,安钰会把我们归为她爸妈的同党,一并拉黑?”

  “对,”来珺盯着盘中的红烧鱼,眼里的馋意已经一扫而光,成了专注的凝思,“第一,安家那么急迫让我们过去,很可能是想让我们强制移意,但是安钰现在意识清醒,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若对她强制移意,属于违法行为;

  “第二,安钰的问题不单单是她个人的问题,还牵涉到青山宫一案,要调查之处还有很多,不过现在的突破口不在她那儿,昨天咨询时,我有引导她说出实情,但是她有意埋藏,咱们现在并没掌握什么关键信息,在她面前就是个小白,急匆匆跑过去,也问不出什么。”

  郝岸沉默了两秒,最后叹了口长气,“行吧,不过想来也是,昨天安钰刚在我们这儿做完咨询,结果一回家,就被他爸翻出了‘禁书’,来了个就地拿下,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我们告的密,她现在得多恨我们呀!”

  “对,所以当务之急,是把她爸妈的情绪安抚住,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我来解决安钰,你去解决她爸妈,把两边的火都熄了。”

  白木青撑着下巴,在旁边听得认真,听她这么一说,便竖起了指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这是来自白大厨的肯定。

  挂了电话,生活又恢复了宁静,来珺和白木青遵守“君子协定”,你一夹我一夹地吃着菜,之前如同“同台竞技”的紧张氛围,好歹缓和了下来,变成了桌上的“塑料饭友情”。

  “珺子,你是怀疑,魏立死后,安钰太过伤心,想要弥补遗憾,于是进行自我催眠,想让自己变成魏立的理想型?”

  来珺筷子不停,脑子里把线索串连了一遍:魏立的诗歌、魏立的死亡、安钰和魏立的绯闻、安钰的变化。

  最后,她给了个客观答覆:“对,是这样。”

  白木青理着刺,她睫毛长,认真垂眼时,睫毛密杂,就一溜盖了下去。

  “可是有没有实际的依据呢?这样判断,我总感觉……唔……有点抽像派,毕竟那些诗歌里描绘的女孩,都看不见摸不着,无法定义,万一魏立心中的理想型,是像我这样梦幻般的女子呢?”

  来珺在理刺的百忙之中,抽空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脸真的好大,又大又厚实,可以摊在平底锅里,炸成面饼吃了。

  不过既然提出了质疑,来珺还是得解答:“不光是凭几首诗,昨天玩沙盘游戏时,我将象征魏立的小人递给她,她拿着小人,坚持称没有心爱之人,但说完之后,情绪像被戳漏了一样,眼周红了一圈,像是心里进了沙子,看得出来很不好受。”

  她心里肯定是有人的,至少,有一件事,能让她久久不能释怀,要对原本的人格赶尽杀绝,变成另外一个人。

  白木青捏着鱼刺,哲学家的深思,又转为了佛学家的惆怅:“你说魏立还活着的话,她想变成他的理想型,这个还说得过去,但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在做变身运动,这是闹哪般啊?”

  “目前我怀疑,她是对魏立的死太过执着,走不出来了,想用尽一切办法去缅怀魏立、弥补遗憾。当时我们问宋婉,安钰是从什么时候产生变化的,但她无法确定,目前来推算,应该是从青山宫宴开始。魏立死在了青山宫里,而安钰当晚就在宴会上。宴会之后,她就在外面租了套公寓,开始一个人住,并看见了鬼影——这场死亡宴会,就是我们之后的调查重点。”

  ……

  国庆长假期间,因为手里的个案紧急,咨询2组只放了一天,便赶回了四楼办公室,把七天长假活活浓缩成了一天。

  不过毕竟是假期,他们一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来自多方的问候:一方来自傅览之,祝国庆快乐之余,问候他们来访者的问题处理得如何;一方来安庆春,在祝福之后,问候接下来该怎么治疗安钰;还有一方来自王利园,借祝福之便,问候她们本次任务进展如何。

  一时间,咨询2组感到一阵窒息,有三把大刀架在脖子上,不搞快点就要刀起头落,逃都逃不掉。

  2组现在将目光,就聚焦在青山宫别墅的案发现场,经过前期公安局和检察院的处理,大部分情况已经知晓,现在留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也不多。

  首先是魏立,死人当然不用再查,尸检报告来珺已经看过;其次是喻其霖,现在做监狱里关着,要见得提出申请,她的供词来珺也已经了然于心。

  潜在的知情人是安钰,来珺暂时放弃了她,要是能从她嘴里或脑子里,挖出什么关键信息,他们的假期,也不会变成超值浓缩版。

  所以他们现在只有从“外围人员”入手,侧面推测当晚的动向。

  来珺查看了一下日程表,问:“丁冬,问话邀请单你寄给朋友了吗?”

  国庆之前,她让郝岸找王利园开了张邀请单,为的就是请丁冬的朋友来意研所一坐。

  “我已经和佩瑶沟通好了,她今天下午3点到,对了,她这是第一次来意研所,见着你会比较激动,你多担待一下。”

  下午来珺见到冉佩瑶时,发现“比较”这个程度副词,用得太过保守。

  “哇,你就是意识师啊,你可不可以看穿现在我在想什么?”和丁冬不同,冉佩瑶穿得非常高调,一身限量名牌,坐下之后,顿时让沙发受宠若惊,承受了它那个价位不该承受的几十万的重量。

  “不能。”来珺答得干脆利落。

  冉佩瑶又挪了挪屁股,想靠她近些,“那你能不能把记忆从我脑子里带出来,存在U 盘里?”

  来珺眨了下眼,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你可以把你的记忆告诉丁冬,让她画出来,存在U 盘里。”

  “好吧,”冉佩瑶的身子往后一撤,对意识师的神秘技术感到失望,“你们这次叫我来,是想询问我在青山宫里的记忆?”

  “对。”

  “那天晚上,我在舞厅跳舞……”

  “谢谢讲述,不过请你躺平睡好,我会自己进入大脑读取有关回忆。”

  ……

  听说青山宫是别墅时,来珺还以为就是常见的三楼小独栋,最多体积大点,功能多点,长相雄伟点,但是亲眼置身于青山宫中时,她才发现,叫别墅是委屈它了,应该叫宫殿合适。

  别墅是真的大,大到需要开导航,而且还可能在里面迷路,被缺德地图导进游泳池里。

  这次移意,来珺还是选择了探意的方式。其实冉佩瑶相当配合,若想查看回忆,可以移入后由她的意识场带着,像放映电影一般,直接观看回忆。

  但来珺还是想“身临其境”,沉浸式感受回忆,捕捉现场的每一丝细节。而且有白木青防震,她也不担心神经波动的问题。

  登入时,白木青定位准确,选择了换衣间,她们进去时,身旁只有成片悬挂的备换衣裙,并没有活人。

  她们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还在准备阶段。

  此时正值冬季,但室内开了空调,恒温设定,四季如春,所以衣服也挺凉快,一排的节日标准礼服,还有泳衣泳裤,生怕客人穿得不够性感。

  白木青见了琳琅满目的衣服,便开始挑选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她取出件吊带星钻纱制连衣裙礼服,灿如星辰,对着来珺比划了一下,“长度刚刚好,你穿这件合适。”

  来珺目光落在礼服上,眉头一皱,这衣服不是她的菜,款式复杂,花样太多,与她简单素净的作风不符,但是她以任务为重,不想纠结穿着的小问题,拿过之后还是换上了。

  穿好后转身一看,发现白木青也换了一套。她一直觉得她的审美需要抢救,结果今天一看,这衣服选得还不错。

  白木青身上的,是一件纯黑长款波折领礼服,奢华而不失低调,有形而不失舒适,而且她身高腿长,这衣服显出她的腰肢,倒是贴合得恰到好处。

  来珺平时见惯了她“废铜烂铁”的狂野风,突然间这么正经,非常不习惯,所以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会儿,没移开目光。

  白木青注意到了她的怔愣,唇角泛起笑意,“喜欢吗?”

  来珺别开了目光:“喜欢什么?”

  “我穿礼服的样子。”

  来珺一时没回话,相比于丐式乱搭风,她当然更希望白木青打扮得周正一些,毕竟她经常出现在她身边,很容易凭一己之力,把她的画风也给拉偏。

  “还行吧,今天像个人了。”

  “你要是喜欢,多给我买两件,我天天穿给你看。”

  “原来你是惦记着买衣服这事。”来珺乜斜着眼一瞅。

  “那当然,”白木青身子微倾,在她的耳畔一掠,“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涉及到破案,出场人物会比较多,而且关系有点小复杂,我做了个人物关系图,发在weibo上了哈,需要的小伙伴可以去瞅瞅哦~

  在之后的几卷中,因为涉及到“密室破案”、“多时空重叠”等,出场的人物会更多,我都会做出人物关系图来,方便大家理解人物关系和梳理故事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