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来珺见到白木青时,只见她精神面貌正常,声音洪亮还真是抗冻抗淋在暴雨中站了那么久,都没感冒连鼻子都没抽一下上班时能量满满,就跟充满了电一样续航一星期。

  而且来珺发现,相比于前两个星期白木青对她要贴心了些,比如她正整理资料,白木青会跑来瞅瞅她,给她端杯热水或热茶,临到饭点若她还在忙,她会又来瞅她,问她想吃啥她去食堂带,或者下班后去买菜。

  就好像升级成了她的贴身保姆……

  来珺甚至考虑要不要给她涨点工资毕竟她现在不仅是防震棒还是保洁员、厨师加保姆一人更比六人强。

  虽然她的主要作用还是防震配合着进行移意但来珺还是让她身穿保洁服,打扫好四楼的卫生。毕竟偶尔会有人上来串门,要是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前喝闲茶,那多影响咨询2组高效专业的画风呀。

  比如这次,秘书处的小芊就和郝岸一起上来了,来珺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见秘书处的人,就知道咨询安排上出了变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变动,不然他们也不会亲自上楼沟通,走路时都自带“说大事”的bgm。

  “珺子,是这样的,最近有个咨询个案,姚老师和季老师的班排得紧,接不了,我看你这边时间比较合适,就来问问你。”

  说着,小芊将来访者的问卷资料递给了她,来珺扫读起来,查看咨询问题、精神状态、身体状态,以及特殊要求。

  咨询最开始时,是来访者或其家属挑选意识师,有的家属喜欢经验丰富的,有的喜欢年轻的,有的对性别有要求,有的比较随便。收到预约申请之后,秘书处会先和各组的观察师沟通,若观察师拿不准,再和意识师沟通。

  今天的情况,就属于郝岸不能自己拿主意,因为来访者有特殊要求,他不确定来珺能不能接受。

  来珺看完问卷后,抬头道:“咨询地点必须得在他们家?”

  小芊点头:“是的,这个我也和对方在电话里说明了,到意研所来,人员更齐全,设施更完备,咨询的效果更好,但对方还是坚持意识师过去,因为她的女儿死活不肯来。”

  郝岸接话道:“那女孩挺年轻的,21岁,目前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但她父母发现她最近出现了些异常,想让她来意研所看看,但她就是不同意,觉得自己没毛病。”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算过去,她本人如果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这跟地点没什么关系吧。”

  “嗯对,这个问题我跟她妈妈提过,但她妈妈表示,她现在性格还好,虽然不肯来咱们这儿,但如果你亲自去了,她肯定会给点面子。再加上你也很有亲和力,好好跟她谈一谈,没准能引导她说说话。”

  亲和力?

  来珺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这玩意了?

  小芊说完,便和郝岸一起站在办公桌前,眼巴巴等着她回复。

  其实他们都知道来珺的性子,虽然专业水平有保证,但要耗耐心哄人的事,她可不想做,所以之前遇到配合程度不高的来访者,秘书处都安排给了季闲,他性子温和,包容性高,可以和来访者“软磨硬泡”。

  来珺对自己的脾气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不是哄人的料,为了避免咨询时互相折磨,便将来访者的资料一合 ,递还给小芊。

  “季闲这两个星期的咨询,排得比较满的话,如果有还未开始的,来访者又不介意的,可以分些给我,但这个个案,还是交给他比较合适。”

  小芊接过资料,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苦笑:“来老师,虽然季老师确实比较合适,但这次来访者的母亲有明确要求,意识师得是女性,必须是女性。”

  来珺心想,这户人家的要求还挺多啊,自己的女儿不配合,还对意识师挑三拣四——一会儿要求意识师提供□□,一会儿又要求必须是女性,这要真的接了,要求会不会继续层出不穷?

  来珺越发犹豫,其实现在意研所里,还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是白木青本青:女性,脾气好,有亲和力,喜欢漂亮妹妹。让她去给那女孩做咨询,简直是最佳人选。

  不过白木青连从业资格证都没拿,在所里又是个透明的存在,上次去庐元出差带着她,还可以说是去负责后勤,但这次去人家家里,总不能说是去负责洗碗做饭的吧?

  所以这次即使要去,也不能再带白木青,只有来珺、丁冬和郝岸三人前去,回来再和她商量情况。

  思量了片刻,来珺还是接受了咨询安排,她就是再不情愿,职业道德还是在那儿摆着呢,没忘记人民意识师的光荣传统,得发挥勇于奉献的精神。

  这次的个案,就安排在第二天,来访者家里亲自派人来接,郝岸当时听秘书处说,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结果专车一来,发现此言差矣,应该叫“巨户人家”。

  车是礼宾车,快赶上截车厢了,车内装饰豪华,有专门的侍者,准备了点心和茶水,就差在车里安个双开门的冰箱。

  丁冬家里本来就很阔绰,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但今天见这派头,还是吃了一惊,小声地和来珺咬耳朵:“我们真的是去做咨询的吗?我怎么感觉是去参加豪门婚礼的呀?”

  礼宾车旁站了个男人,腰背笔直,打扮得西装革履,向她们微微俯身,“三位老师好,我是安夫人的助理,夫人让我代她向三位老师表达歉意,要烦请您们前往弊宅,造成诸多不便,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郝岸平时被使唤惯了,一下子被人这么恭敬地对待着,浑身不习惯,连忙恭敬了回去:“没事没事,应该的,能帮安夫人排忧解难,是我们的荣幸。”

  来珺乜了他俩一眼,不想在这种客套话上浪费时间,没说话,上前坐进了车里,丁冬和郝岸跟在她后面,也上了车,车辆启动,平稳地驶向了城北方向。

  一路上,来珺没说话,低头看着笔记,后面坐着助理和侍者,丁冬本来想八卦一下,还是控制住了。最后车驶入了一片湖区,绕湖而行,周围的景观带上了另类的风味。

  很快一块湖岛进入到视野之中,岛上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别墅,只有一条路与外连通。车辆行驶在这条狭长的公路上,全程畅通无阻,郝岸好奇地打量周围,发现水里还有鲛人雕像,伏坐在岩石上,凝望来车的方向,似乎在期盼外出者归来。

  礼宾车一路向北,最后停在了湖岸畔的别墅门口。不过往前是块几百平米的大草坪,修有喷泉和雕塑,离正门还有些距离。助理打开车门,将他们迎下了车。一行人刚下车不久,两扇正门便从内缓缓开启,好像感知了客人的到来。

  助理在前面带路,来珺跟在其后,她抬头一看,眼前是座三楼独栋,通体象牙白,屋顶点缀成了蔚蓝,和天空遥相呼应。面对着花园,有大大不一的扇形窗户,正门外四根大圆柱并排而立,整座房屋的气势,一下子被提升得肃穆而端庄。

  女主人安夫人就等候在大厅里,已经恭候多时,热情地向他们问好,确实是有求于人的姿态。来珺见了她,心里要稍微愉悦了些。

  入门之后,安夫人亲自将他们引到会客室,侍者推来了下午茶,三层架的点心加一壶红茶,茶水温度刚刚好,不烫口也不退味。

  来珺喝了一口解渴,便将茶杯放下了。她目前只知道眼前这位是安夫人,但不知她的真名,便问道:“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宋。”

  “宋女士,你找我们来,是因为令爱的事情吧?”

  一提到女儿,宋婉的神色就凝重了几分,刚刚还强行带上的待客热情,现在都被压了下去。

  “是的,三位都是咨询组的老师吗?”

  “嗯,我叫来珺,也就是你预约的意识师,这位郝岸,负责移意观察,这位是丁冬,负责意识速写。你应该看过我们的资料,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宋婉看了看房门方向,叹了口气,“我女儿她,其实身体什么的都还好,就是精神上,可能出现了些问题。”

  “我看您填写的问卷上面说,她出现了幻觉、幻听,时不时会发出尖叫声,还有发冷颤抖的情况?”

  宋婉点了点头,明明是她自己填写的内容,此刻听来珺说起,像是第一次听说,如同晴天霹雳,面色又焦虑了几分。

  “你们带她看的是什么医生呢?”

  “我们有私人医生,给她鉴定过精神状况,但证明她精神正常,认知也没有出现障碍。”

  “有检查过大脑吗?”

  “有,做了扫瞄。”宋婉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专用袋中,递了过来。

  来珺取出一看,是SPECT(单光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瞄图,显示了大脑表面特征,以及活动状况。

  郝岸靠了过来,扫了眼表面图,点着头:“大脑形状完整、对称、均匀,是挺健康。”

  不过看到活动图时,他顿了顿,轻嘶了一声。

  来珺也垂眸一扫,面色如常:“令爱是不是有些强迫症的倾向?”

  扫瞄图中,大脑前半部分活跃度较高,可能会产生偏执的想法,有强迫症倾向,严重一些的,就是强迫症。

  宋婉面色有点为难,“医生也是这么说,但是这和小钰现在的问题,好像并没什么关系。”

  “那她的情况是?”来珺将扫瞄图装好,放回到茶几上。

  “她不像是有强迫症,倒像是有恐惧症。总是会突然尖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脸色惨白,会逃跑,好像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来珺:“她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们……其实并不知道持续多久了……”宋婉回答得有些犹豫。

  “你要不然说说能够记起来的情况。”

  “是这样的,她上学期是大三下,课比较少,便没住学校宿舍,搬出去住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家,她爸爸不放心她,就要了一把她公寓的钥匙,上个月我趁着周末去看她,谁知一进门,就听到了尖叫声,她从卧室里逃了出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拉着她一起逃到了大楼外,马上要报警,但她阻止了我,说只是看到虫子了。

  “我以为是出租的公寓不太干净,就让家政团队过去打扫,但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安钰这孩子从小胆子大,去树林里野餐时,见到那些大号的虫子,都没带怕过的,而且看她那个反应,不像是看见虫子那么简单。我把这事和她爸说了,她爸听了越发不放心,当天就让管家过去,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小钰她也就只能搬回来住,但她不太高兴,问她那次尖叫的事儿,她说就是看见了虫子,只有那一次。所以我们也没办法确定,她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郝岸皱着眉头,在脑中搜寻着相同案例,询问道:“那她搬回来有一个月了吧,期间还有类似的情况?”

  “有的,”宋婉此刻的眉目间,弥漫着绷不住的焦灼,“特别是在晚上时,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就会突然崩溃,有次我冲进去看她,见她拚命地抱住自己,又拚命地挥手挣扎,感觉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纠缠她。而且她最近……好像很喜欢照镜子,负责她饮食起居的侍者跟我说,有次看到她照着镜子,在悄悄说着什么话,就好像镜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和她聊天。”

  郝岸听完,深深咽了口唾沫,感觉这些特征鲜明的症状,离送精神病院,也不太远了。

  宋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理,马上又补充道:“其实这种情况,我和她爸都慌了,想着要不求助精神科医生,但是小钰吧,她平时又很正常,家庭医生给的评价是:思维清晰、逻辑严密、认知正常。

  “她目前在公司里实习,每天要进行大量的运算核对和资料整理,都没有出现过纰漏,老板甚至还表扬了她。所以我们现在就很……矛盾,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宋婉一直坐得端庄得体,就算再急,说话时也注意着节奏,保持礼貌,此刻她看向来珺三人,目光中满是期许,希望他们能早些行动,摸清问题对症下药。

  来珺看了郝岸一眼,郝岸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可以按计划行事。来珺会意,再看向宋婉时,问道:“可以带我去看看令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