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依走到了灵堂中央她本来脸色惨白,经昏黄的灯光一照,像是用得发黄的被单显得越发憔悴。她浑身白衣手里还拿着个白布帽,下来后就戴在头上将黑发往里塞了塞都裹了进去。

  张月鑫将泪痕胡乱擦了擦,仿佛怕被看出似的面朝着遗像,没看她:“兰依你上去歇着吧,换我们来守。”

  王兰依本来目无光彩,但见了陈和怀里抱着人,眸中忽然一亮,朝陈和走了过去“鑫和好点了吗?”

  陈和不自觉地往后一退,同时手腕用力,将陈鑫和往里托了托好像怕他被抢走,抱得更紧了些。

  兰依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孩子身上向前伸出了手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想要抱抱。

  但陈和却没动作冲张月鑫使了个眼色。

  与此同时他挤出了个笑容:“孩子感冒得很严重怕传染我们带他下来就是让他祭拜一下奶奶,这刚祭拜完,准备上去了。”

  “对呀,你这几天守灵本来就伤身体,要是再得了感冒,头晕发烧的,过几天还得坐车回去,可不得难受死!”

  张月鑫说着,走上前挽住兰依的胳膊,但看得出来,她身子横在她和陈和之间,有意无意地阻挡王兰依再上前。

  灵堂里,两口子严防死守,还真没让这表姑碰一下陈鑫和,陈和很快就上了楼,动作相当麻利,好像稍微迟了些,儿子就会把所有人都传染一遍。

  大堂里,只剩下张月鑫和王兰依,张月鑫似乎是怕王兰依上楼,便拉着她一起守灵,做了个伴儿。

  见心心念念的陈鑫和退场,来珺马上把白木青拉到房屋的拐角处,离大门远了些,压低了声音:“等一下,你想办法将她俩引出来,我好溜进去。”

  白木青刚刚下巴一直放在她的头顶,挤压出了红印子,此刻揉着下巴,有些犹豫:“可是你上了二楼之后,不怕被陈和发现吗?”

  “你放心,我有办法。”

  两人商议完毕,白木青回到左侧门后,而来珺从屋后绕到了右侧,探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已经准备就绪。

  下一秒,从左侧门后,忽然响起一阵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情感充沛,调子还抑扬顿挫,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受了多大委屈,哭得如此牵动人心。

  哭声不大,但足够让里屋的人听见。张月鑫和兰依正守在灵堂前,一听这奶声奶气的哭声,立马站起了身,面面相觑了一眼,便齐齐走出门来,寻找哭泣的小朋友。

  白木青从门缝里,瞅见她俩往外走,便绕着房屋转到了东面。

  脚步声紧跟在她身后,于是她嘴里哭不停,脚下也不停,一双小短腿非常灵活,往旁边的竹林跑去,想带着后面的俩人做会儿竞走运动。

  张月鑫和王兰依一走,来珺便溜进了屋,小心翼翼上了二楼,见卧室的房门果然关上了,陈和在里面,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

  来珺之前在酒宴上,观察了楼房的构造,知道二楼靠北的卧室外,有个阳台,从客厅出去便可以直通那里。现在卧室门关了,她便蹑手蹑脚跑到阳台的窗户下。

  之前她看到窗帘被拉开了一点,此刻果然还留了一道缝,她踮起脚尖,就可以观察里面的动静。

  卧室里,陈和背对着门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纱布和细绳,看样子又想将陈鑫和的嘴封住。可是陈鑫和挣扎了起来,小手一拂,将纱布碰到了地上。

  陈和连忙去捡,陈鑫和在床上不停扭动,嘴里嘟囔着:“饿,我饿,我要妈妈……”

  陈和捡起了纱布,听到这话,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的怜爱,“鑫和饿啦,那你别乱跑,我去拿点零食上来。”

  说着,陈和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打开房门出了去。来珺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等好机会。她连忙一路小跑到卧室里。

  见了陈鑫和,她努力微笑着,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向他打招呼。

  “鑫和,今天我家里人带我来祭奠你的奶奶,他们现在在下面守着,我不好玩,所以想来找你玩!”

  陈鑫和看着她,眼珠子直直的,仿佛见她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不能吃。

  来珺上前一步,拿起了床上的纱布,装作疑惑不解,“这个是用来干嘛的呀?”

  这下陈鑫和有了反应,他用两只手捶着床板,不太高兴的样子。

  “嘴巴,封住我的嘴巴!”

  来珺张大了嘴,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诧异:“为什么要封住你的嘴巴呢?”

  问完,她关切地看向他,一脸心疼之色。

  她现在身处在回忆之中,问信息人问题,就相当于在和陈鑫和本人的潜意识对话——既然他记得嘴巴被封住的往事,就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可以通过信息人之口表达出来。

  此刻,小陈鑫和撅起嘴巴,一脸委屈,他忽然抢过她手中的纱布,将它扔了出去。只是他力气不大,纱布又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来珺正想弯腰去捡,却察觉楼梯那边响起了脚步声。

  应该是陈和上来了!

  不过距离上到二楼,还有一段距离,来珺想抓紧最后时间,豪赌一把。

  她将纱布举到陈鑫和眼前,认真又问了一遍:“鑫和,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个封住你的嘴巴呢?”

  陈鑫和盯着这纱布,下嘴唇抖动了几下,鼻子直抽抽。

  来珺被他抖得心慌,心里着急。下一刻,一阵嘹亮的哭声忽然爆发而出,瞬间刺破了黑夜,整座楼房都被惊醒,各个卧室的灯接连亮起。

  来珺见势不对,立刻将纱布扔掉,跑到了阳台上,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她刚跑开,陈和便飞奔而上,门“砰”地一声被关了上。

  不久,哭声小了些,夹杂着男人的说话声,看样子是在哄孩子,只是这哭声过于凶猛,隔着扇门,都能感受它的杀伤力。

  现在在丧礼期间,需要轮换着守灵,有些亲戚留宿在了屋子里,听到哭声后,他们从三楼下了来,一脸的疲惫和茫然,聚在卧室门口,七手八脚地敲门。

  “是鑫和在哭吗?没事吧?”

  “陈二,需不需要帮忙啊?”

  “是不是还在发烧,要不要送医院啊!?”

  没多久,张月鑫和王兰依也闻声赶来,陈鑫和的哭声太具穿透力,她俩本来在外面被白木青溜着跑,都被招了回来。

  张月鑫的脸上焦急一片,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但还是劝大家稍安勿躁,上楼再补会儿觉,明天还得接着守。

  不过亲戚们哪肯去睡,都七嘴八舌关心起来,一时间完全听不清谁在说话,说的是什么。

  来珺趁这混乱之际,赶紧溜下了楼,灵堂里已经空无一人,亲戚都聚集了上去。

  陈奶奶的遗像立于供桌中央,依旧不苟言笑,直直看向前方,目光复杂。

  来珺面对着遗像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屋内。

  她出了灵堂,便开始寻找白木青的身影。

  房屋里现在是灯火通明,但外面仍旧浓黑一片,她正想着要不然自己也哭一声,把白木青给招来,忽然就听见从竹林那边,传出了口哨声。

  这口哨声吹得清脆悠扬,宛若笛声,一下子便通报了的方位。来珺接到信号,立刻跑了过去,宛如黑夜中的一阵清风。

  白木青背靠青竹,手里拿了片竹叶,将叶子放于唇下,头微微仰起,奏响了信号曲,凭空有了些倜傥的感觉。

  将来珺引来后,她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没穿帮吧?”

  来珺一摆手,面色不佳:“出去再说吧,记忆脱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