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闵冬缓缓启唇,眉头紧皱。
苏志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便知道无望他会帮自己。
于是抬手打断闵冬的话,轻叹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几分微妙深幽。
“唉,真是可惜,我在你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还以为可以轻松的掌控你,可惜了闵冬,本来我也不想用这个办法的。”
他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摇着头,说着闵冬听不懂的话。
闵冬眉头拧得更深,他面色不解的犹豫着问:“皇叔,你在说什么?”
或许,闵冬心里隐隐有些感觉,知道皇叔在说什么,但是他下意识抛弃了这些不对劲的感觉,选择了相信,甚至说服自己相信皇叔。
所以他也才会这样犹豫的询问苏志,因为他希望能够从皇叔口中听到一个他想要听到的解释。
可是没有。
苏志这次倒是十分坦然。
一双神秘莫测的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闵冬,眼里全然没了闵冬往日看到的亲近和温和,而是一片他看不懂的,复杂又令人不安的东西。
就在闵冬还想再叫一声“皇叔”的时候,苏志终于开口了。
不过他的目光不再放在闵冬身上,而是看向辽阔的夜空。
眼里一片冷光,还有深沉的恶欲与野心。
“闵冬,这次由不得你了,我说你帮我,你就必须帮我!”
苏志缓缓道。
“为什么……你,皇叔,唔……”
就在闵冬疑惑发问之时,他脑海里忽然一阵剧痛袭来,他痛的站不稳脚,手下意识扶着旁边的栏杆。
但是慢慢的,这剧痛却越来越强烈,痛到最后,闵冬的手背都痉挛了,他再扶不住手边的栏杆,身体摇摇欲坠的往地下倒。
而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皇叔和王建都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闵冬倒坐在地上,不停的捶打嗡嗡嗡,仿佛有钉子在密密麻麻的钉脑袋,尽力睁着眼睛,让自己清醒。
但是没用,他的意识随着这阵剧痛慢慢在消退。
意识快要湮灭的前几秒钟,闵冬通过这种钉子钉入脑髓的痛觉猛然间记忆起一个梦。
一个熟悉的梦。
那时候他还在陵国东宫,皇叔来找他,却又被洛长颜抓进地牢,于是他就去地牢见皇叔,回来后,他就做了那个梦。
梦里也有人将什么东西放进他脑海里,就用钉子钉开他的脑袋这个方法送进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闵冬忽然想明白什么。
眼睛猛然抬起,去仰望居高临下,映着月辉,目光冷淡的看着他的皇叔。
他想要求证什么,便捂着脑袋,克制住那剧烈的疼痛,艰难的挪过去抓住苏志的袍角,眼睛被月光照射的睁不开,只能半眯着看着逆光而站的苏志。
一字一句,艰难的问他:“皇……叔,你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吗?
面对闵冬的质问,苏志目光冷淡,嘴角勾笑。
看着脚边的闵冬,还有他那张形似他母亲的脸,心里闪过一阵快意。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苏志也没有直接跟闵冬坦白真相,而是笑眯眯的轻轻将自己的袍角扯回来,慢慢悠悠的说道:
“闵冬,你怀疑皇叔了?”
闵冬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陌生无比,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这样的皇叔……
他没有见过。
“皇叔……你,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闵冬额头冷汗簌簌的淌,身上已经没有几分力气可以坚持了,只能无力的靠在栏杆上,眼睛艰难的睁着一条缝,执着的询问苏志。
苏志看着他那个可怜样子,轻轻摇摇头,目光怜爱的笑了笑,他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带笑。
“闵冬啊闵冬,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计较的?反正,你接下来不都只能像个傀儡一样听我差遣了吗?”
只要有子母蛊在,苏闵冬就是他的一个活傀儡,就跟他那个令人厌憎的父亲一样,不,他甚至比那个还要好用。
苏志想到这里,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而闵冬也终于坚持不住意识的涣散,彻底倒头,满头冷汗的狼狈昏倒在了灵船甲板上。
苏志看着他晕过去,从容淡定的指挥旁边的王建:“送他回去。”
王建抱拳应了一声:“是!”
便直接过来,将昏倒在地上的闵冬扛起来,动作粗暴的送回他的房里,扔在榻上后,就转身走了。
……
几日后。
明国皇城皓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消失了将近一年的先皇忽然回来了。
在位的新皇听到这个消息,亲自去城外接先皇回京。
然而先皇和和气气的跟着新皇回到皇宫后,三天时间不到,先皇就在一次祭天大典中当着全皓京百姓的面,公然指控现任新皇为了夺权,联合敌国质子,先弑父后杀手足,十恶不赦,不配为皇。
全皓京的百姓都惊呆了。
就连新皇苏远朝自己也惊了。
他之前在接自己父皇苏志回来前就已经去跟他好好谈过了,两人谈的十分融洽顺利,他以为……
不!
想到这里,苏远朝猛然皱眉,然后彻底明悟过来。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他真的就那样天真的相信苏志愿意禅位同他和和气气相处时起,他就错了。
他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点:苏志是怎样一个人!
苏志苏志,他可是苏志啊,他的话怎么能信?太糊涂了!
苏远朝一边表现淡定的面对眼下的局面,一边暗暗在心里痛定思痛的反思自责。
苏志永远不可能会言行合一。
听信他的话,就是自寻死路,明明自己以前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自己的母亲,兄弟姊妹,还有那个可怜而不自知的堂弟苏闵冬,这么多的例子,他怎么都忘了?
苏志,这个不择手段,没有心,也没有人性的东西,他就不该信!
苏远朝看着远处站着从容自若,正义秉然,丝毫看不出来半点伪装的苏志,拳头缓缓硬了。
他扯下腰间一块高阶玄灵石,握在手里,眼神冷冷的盯着那边正对着所有人说的巧言令色的苏志,周身慢慢运起了玄力。
这时,旁边一个人忽然到他身边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穿着一身祭天帝袍的苏远朝转头一看,是庄元修。
庄元修安慰般拍完他,便冷静的附在他耳边说:“陛下,先冷静一下,我们不能直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