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沉默后, 周苏郁缓缓推开侍应生的手，眼睛定定望着，“先告诉我你是谁。”
侍应生动作一顿。
周苏郁伸手抚摸他脸颊, 动作轻柔而郑重, 指尖擦掉耳垂上一滴血。
可惜伪装的温柔没持续多久, 只听撕啦一声——侍应生脸上的□□霍然被撕下来！
那双黑沉沉的瞳孔闪烁惊愕，很快淡定下来，“皇室的脸可是很金贵的，你撕坏了用什么补偿？”
楚鸣鹤脸俯低距离很近，温热的鼻息交融在一起，直勾勾盯着周苏郁因为呼吸不畅愈发红润的嘴唇, 那一刻真想亲上去, 像出笼猛兽般狠狠撕咬，以抚平刚才波涛汹涌的醋意。
他太大意了。
伪装新来的侍应生, 潜伏进来后才发现，李国海的变态程度远超人类想象极限。
当他看到周苏郁女仆装出现在包厢时, 大脑哐当一下浑然宕机, 浑身如雷贯体——周苏郁怎么能在其他人面前穿这种暴露、低俗、毫无尊严的破烂玩意儿！
他绝不能容许！尤其对方色迷迷的眼神仿佛无形大手, 将周苏郁拨开摸了个遍。
周苏郁仍满脸无辜的样子，楚鸣鹤心中一急躁, 血脉里独占欲命令他将周苏郁推倒在地, 嘴唇就要亲吻上去, 突然被两根手指挡住, 然后轻轻推远。
周苏郁看着楚鸣鹤充斥□□的双眼, 一字一顿, “你是魁雯还是楚鸣鹤, 嗯？”
“……”
“哈哈哈, 好啦，我知道你是本体。”周苏郁笑着拍拍他脸，目光玩味地扫了一圈他下半身，“放心，我分得清你俩，我才不会跟那克苏鲁怪物上床呢，恶心死了。”
楚鸣鹤想起监控里发生的事，脸上一片滚烫。他作势咳嗽两声，“我会尽量控制它。”
周苏郁是十足恶劣的人，用膝盖顶了下楚鸣鹤腹部，狎昵地说，“这里有监控，你不要形象我要啊。”
楚鸣鹤心想这确实不好，刚要起来，忽然被周苏郁的脚绊住，踉跄一下不得不单膝跪地，垂下视线问，“要我拉你起来？”
周苏郁喉结细微地哽了一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缓缓说，“你还没告诉我全部的事。”
“这是宇宙联盟机密，五大首长身份档案信息不经批准不得曝光，签订保密合同的。”楚鸣鹤不带情感地陈述道，伸手摸了摸周苏郁的头，“乖，我们先回去再说，现场已经叫人长线封锁，洗手间对面有后门，我已经派人接应……”
周苏郁仍一动不动，似乎思索什么，楚鸣鹤当他听进去了，于是一手抄起周苏郁膝弯将他抱起来，怀里人又薄又轻，像一根缥缈的羽毛。
楚鸣鹤低头亲了一下他眼睫毛，“大小姐这样真好看。”
“我就一女仆，还怕脏了少爷的手。”
周苏郁气笑了，抓住他领带往下一扯，楚鸣鹤差点撞到旁边桌子。
周苏郁收回眼角残存的一丁点笑意，他心里憋的难受。
楚鸣鹤看起来那么深情又帅气，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而且“被离婚”后还死心塌地不惜几千光年到另一个遥远星系追求他，无数次乞求破镜重圆，谁都会羡慕死他命好，毕竟和楚鸣鹤身份地位财富差距过大，别人宁愿相信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也不愿意相信是正妻。
这么大一好事砸头上，却让周苏郁忧心忡忡。
他不断感觉一股诡异气氛围绕他们周围，他向来憋不住话的人，于是沉思了一路，终于到后门安全出口时，他叫住楚鸣鹤，掐住贴着自己肩膀的精壮手臂，抬头问：“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魁雯这么大一boss，说让你控制就控制？它就这么安心？”
楚鸣鹤淡淡道：“你分得清我是‘魁雯’还是‘楚鸣鹤’就行。”
“分清了又有什么用，你们俩不都想上……”
“唔唔！”
楚鸣鹤厮磨着喋喋不休的嘴唇，分离后周苏郁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躺在他怀里喘着气。
“听话了？”
周苏郁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传来，“楚鸣鹤，我不是你养的宠物。你总是不承认，你潜意识里就没觉得我们平等过。”
楚鸣鹤道：“是吗。”
周苏郁摘下披在肩上的外套，楚鸣鹤竟公主抱了很久，手很稳看不出累的迹象。接应的人在门口外来回急躁踱步，可没有楚鸣鹤命令谁也不敢推门。
“我真心跟你说，魁雯远比你想的强大。我和它签订过契约，听哥哥一句劝，它是超维地外生物，寻找‘容器’绝非仅想存续生命，肯定还有更大阴谋……”
“够了。”楚鸣鹤单手将外套重新披到周苏郁身上，然后将他放下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声音有些几不可查的沙哑，“我现在不想听这些，好吗。”
楚鸣叫显然不想再聊深刻的话题，周苏郁只好无奈叹一口气，垂眸拢了拢衣领。
气氛陷入诡异、尴尬的沉默。
彼此第一次觉得对方变得陌生，周苏郁抱胸背靠角落，女仆裙不仅脏了还破了几个大口子，肩带断了一根颓然垂下，露出肤色苍白无力的胳膊。
楚鸣鹤扬眉瞥他，伸手捻起他胳膊上的碎布条，上面垂落一破碎的黑色蝴蝶结，“你打算穿这身出去？”
周苏郁淡淡抬起脸，要说什么，这时门外响起骚乱的脚步声，后门哐当推开，随之一声压抑怒气的男人声音———
“周苏郁不是叫你低调不要闹大吗？”
楚烨恨不得仰天长叹，警卫颤抖说了声“所长，您不能进来，这里很危险……”
楚烨瞥到面色阴沉的楚鸣鹤，和波澜不惊的周苏郁，嘴角勾起冷笑，随后托起枪对准警卫的额头，吐字冰冷，毒蛇露出狰狞面目，“滚。”
警卫连滚带爬拉着其他人滚出去，楚烨这才上下打量衣衫褴褛的周苏郁，不怀好意道：“你是暴露狂？喜欢穿成这样子？楚鸣鹤不管你吗？”
周苏郁冷着脸，“我爱怎么穿怎么穿，”从鼻腔哼了声，转头对楚鸣鹤说，“看见你哥什么货色没有，这件衣服就是他逼我穿着去伺候李国海，现在反倒怪我落井下石。”
楚烨瞳孔骤缩，“你不要搬弄是非！”
楚鸣鹤捉摸不透地盯着楚烨一会儿，楚烨汗毛唰地竖起来，他其实也有好几年没见楚鸣鹤，此时楚鸣鹤融入兽灵之祖魁雯的绝对力量后，变的愈发挺拔英俊，眉眼盘桓着浓浓的沉郁，也许别人根本注意不到，但作为看着他长大的“哥哥”，楚烨看出来他早已和以前那个温柔男孩彻底割裂开来。
望着那海洋黑洞般的瞳孔，仿佛觑见一个怪物的幻影，在不为人知的阴暗深处隐隐动着。
只听楚鸣鹤半晌道：“你应该让他穿这件衣服来见我，而不是去见那个烂人。”
周苏郁一噎，回头下意识瞪他，“你倒是想得美。”
楚鸣鹤直勾勾盯着他愠怒的脸，似乎像小孩盯着险些被抢走的糖果，“你很喜欢李国海？”
周苏郁差点呕出来，“我品味没这么差。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去倒贴那中年油腻男，还喷我一脸唾沫星子，给脸不要脸……”
楚鸣鹤发现话语中意味，心念如电，动作生硬地钳住他胳膊，“你说为了谁？”
周苏郁吃痛“嘶”了声，赌气似的，“没什么。”
还能为了谁，呆子。
“咳咳。”楚烨机械地将话题圆回来，“有矛盾私下解决，别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
转眼间，周苏郁被楚鸣鹤包了个严实，露出皮肤的地方被挺括有型的西装外套罩着，他下意识扯了一下衣角，一股洗涤剂的清香混合着血的味道钻进鼻腔，一颗心重重跳了几下。
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味道独属于星际联盟最高统治者，仿佛看到一幅画面——
一身峻黑军装的男人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上，军靴毫不留情踩着骷髅，仿佛杀伐只是日常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尖锐虎牙勾起黑色皮手套边缘，慢条斯理地调整到合适位置，动作优雅，带着迷人又危险的气质。
只是一瞬间闪现而过，周苏郁却觉得好似真的在哪里见过，他和楚鸣鹤意外缔造的契约消失了很多年，难道偏偏在这时候重新连接？
契约是驭灵师与高阶灵兽因为信任而做出的承诺——契约者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心灵感应到对方的安危，包括情绪起伏、心理状态和身体状况。契约越深，五感通灵也越强，有人甚至能感受到痛觉，和某些藏在内心深处，至深至暗的痛苦。
周苏郁沉思片刻，忽然发现旁边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
甫一抬头，与楚鸣鹤那双沉寂的眼睛对上视线。
他清楚地看见楚鸣鹤喉结上下重重一攒。
楚烨丝毫没发现气氛变化，他刚得到下属通知，焦躁按了下太阳穴，“你们动静太大，虽然消息暂时封锁，以天气原因让宾客那边已经全部停止了活动，现在立刻带我去案发现场。”
包厢内一地狼藉，画框摔碎，花瓶被砍成两半，从某星际著名收藏家千金重购的中世纪桌子也以一种离奇方式被扭成麻花。
楚烨沉默了会，仿佛在几秒内快进看完恐怖故事，用艰涩的语气说，“下次注意不要弄的这么……难看。”
楚鸣鹤双手插兜，微微一笑，“我叫手下的人收拾。”
“唉。”
无声叹一口气，楚烨将额前碎发捋到后面，掌心被冷汗浸湿。他听到爆炸声就有预感是周苏郁闯的祸，见到眼前这般风景更是验证了想法。
“李国海呢？”
楚鸣鹤握紧拳头，语气虽然温和但非常冷漠，“死了。这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吗？”
楚烨说，“他身上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叫周苏郁一定要留全尸……”
楚鸣鹤蓦然打断他，微笑着，“那我来带你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