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温热的脑袋攒动一下, 楚鸣鹤一手抓住周苏郁的手腕,抬起半张阴翳的脸。

  楚鸣鹤的意识无比清醒,身体能量供应不足, 中蛊似的血液流速都变慢了。

  这是催眠药剂的后遗症。

  “你居然给我用这种东西。”

  周苏郁将他朝吕小雨一推, 被压到木僵的手臂终于解放了,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如果你乖一点,我就会采取温和一点的手段,而不是弄的场面难以收场。”周苏郁甩甩手腕,伸了个懒腰。

  吕小雨猝不及防地承受重力,楚鸣鹤身体撞得他七荤八素,不禁哀嚎一声, 却不敢说话。

  楚鸣鹤看似显瘦其实肌肉壮实快将弱柳条似的身材压扁了。吕小雨瞳孔里满是惊恐, 诚实地说,作为弱0, 他非常舔楚鸣鹤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魔鬼身材,可惜他现在只有极度恐惧, 楚鸣鹤看似温柔又体贴, 但无形压迫感极强, 绝非普通人能驾驭。

  周苏郁用楚鸣鹤的指纹解锁通讯器,“他哥哥打了十几个电话, 等会儿再打过来, 就说他在酒吧喝醉了, 如果问起我有没有遇见一个姓周的, 一口咬死没有, 听懂了吗?”

  楚烨到处派兵追捕他, 周苏郁烦不胜烦。

  吕小雨点头如捣蒜, 只见周苏郁抬手一抹嘴角的血渍, 戏谑一笑,将通讯器抛过去,吕小雨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磕坏了。

  吕小雨望了一眼这回真的昏过去的楚鸣鹤,欲哭无泪道:“那楚师兄怎么办?”

  周苏郁一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无辜地说,“你来办啊。”

  吕小雨简直原地去世。

  周苏郁抬腿就走,“拜拜啦,我会让学校放你们宵禁。”抬头一个媚眼。

  “不要啊,不要抛下我们走,大哥爸爸爷爷!”吕小雨就差抱大腿了,他飞扑过去,周苏郁侧身躲开。

  周苏郁茶茶地眨眨眼,“你不是很想和师兄单独相处吗,难道要给你们送到包厢才满意?”

  正在这时,通讯器震动起来,吕小雨像被油星子烫到拿也拿不稳。

  来电显示人是楚烨,吕小雨直接石化,周苏郁托着腮看好戏,“接啊。”

  吕小雨不敢不接,“您好,呃,我是楚鸣鹤的朋友,他在酒吧喝醉了,如果您方便的话要不派几个人来接他回家…”

  另一头的声音又深又寒,丝毫没给吕小雨停顿反应的时间,“周苏郁在你旁边,把电话给他。”

  吕小雨的手霍然僵住了。

  他用水汪汪的狗狗眼望向周苏郁,嘴唇在威言逼压下微颤。

  周苏郁拿过通讯器,点开了视频通话,一张俊美非凡、眉目间垂挂着刺骨冰凌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那端。

  这张脸简直就像楚鸣鹤的成熟版,气场冷酷又强大,吕小雨看呆了。

  周苏郁坐回楚鸣鹤身边,一手亲昵地搂着吕小雨,镜头倾斜45度对准自己,“嗨,好久不见。”

  “你把我的车停哪儿了。”

  “不关心弟弟关心车?”

  “……”

  “你家老宅楼下,我让管家送进地下车库了。”

  楚烨眉头紧锁,看见楚鸣鹤不省人事地斜靠在沙发里面,眼神向吕小雨一凌,似乎把人从屏幕那头活生生揪出来,“你们在酒吧弄什么?”

  “如你所见,我们三个人玩儿得可好了。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弟弟的直系师弟,吕小…”

  吕小雨支支吾吾道:“楚所长您好,我叫吕小雨。”

  楚烨挑起眉尖,轻嗤,“又一个上套的。”

  “啊?”

  “行了,吕小雨把楚鸣鹤带到酒吧门口,五分钟,我派司机去接。”

  周苏郁抢在吕小雨前面回答,“遵命。”然后立刻挂掉电话。

  门口,吕小雨颤巍巍地用肩膀承担楚鸣鹤的重量,他长得柔弱,一路上受到周苏郁的连环嘲讽,心气神全部耗尽。

  “周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耳朵已经快听不清声音了。”

  周苏郁的目光越过吕小雨,落到一辆停在街角对面一辆黑色加长豪华商务车上。

  一个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款步走来,周苏郁从走路姿势认出是楚氏总管家张承泽。

  “把少爷交给我就好,辛苦你了。”

  吕小雨泪流出来,两名保镖扶住他,一人一手将昏迷的楚鸣鹤架起来。

  周苏郁在另一边看着,张承泽恭敬地半鞠躬,转身的时候,一抹高亮白光在手套里侧闪了一下。

  周苏郁的警惕性极高,多年的反侦察经验训练出不轻易忽视任何细节的习惯。

  他快步追上张承泽,“你手上是什么?”

  张承泽转过头,眼底闪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寒光。

  “我是楚少的管家,这里没你的事了,阁下请回吧。”张承泽对吕小雨微笑道。

  吕小雨深知这是一趟浑水,再踏一步就是深渊地狱,他也不知道脑子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形容词,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听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管家的话。

  张承泽将周苏郁带到巷子里,淡淡道:“周先生,你已经和少爷没有任何法定义务责任了,为什么还要不断帮他呢?”

  他用手帕擦拭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上的短柄军刀,刀锋锋利非常,一看就知道皇家工匠好好打磨过,因为渗透了某些液体,呈现出一种幻彩般奇异的光泽。

  这时,保镖已经将楚鸣鹤安置在车后座,并竖起黑色挡板。

  后视镜中,映出周苏郁惨白又阴沉的脸。

  沉吟半晌,周苏郁道:“楚烨和你是一伙儿人。”

  张承泽没有否认,诡异地微笑一下,一手抓住周苏郁的肩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有给周苏郁任何反应时间,尖刀顶端就没入了周苏郁的腰腹。

  那里本来就有未愈合的旧伤,周苏郁一口吐出血沫,肩膀肌肉颤抖不止。

  张承泽在他耳畔边轻轻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你是个非常聪明,勇敢,有毅力的孩子,我非常不想和你作对。但从小你就有一个致命缺陷,你总是看不清形势,站在力量悬殊的势力的对面。”

  周苏郁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沫。

  张承泽的声音如同鬼魅,“试验体X01号,你的宿命早该在十五年前那场暴风雪后结束了。可你仍然顽强不屈地活到现在,还攀上了我家少爷,真的很了不起。”

  他想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语气平稳,一手扶住周苏郁摇摇欲坠的腰,“你杀了我亲兄弟,我还没给你算明账呢。小雪豹,一命偿一命,我夺走你最重要的人,也是合乎天理的。”

  周苏郁捂着腰,双腿再也支撑不起力气,扑通一声闷响,跪在张承泽面前。

  不到几秒,鲜红色浸染透了白色T恤。

  张承泽用皮鞋尖踩住周苏郁的膝盖,迫使他身体向前倾斜。

  然后用训练有素的端正礼仪姿势蹲下,尖刀挑起周苏郁的下巴。

  仔细端详着周苏郁,像见到鲜血就兴奋的变态杀人狂。

  “你就错在有了感情。特殊种是人类和灵兽杂交出来精锐兵器,不应该有任何感情,这也是兽灵之祖最终没有选择你作为‘灵魂容器’的原因。”

  张承泽花白的头发闪烁着光芒,咬字清晰,“真可惜。”

  周苏郁咳了声,努力睁开眼看着这个无耻混蛋“张清麟…”

  “唔,我确实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张承泽在周苏郁的脖子中间划开一道血痕,低声说,“没想到我整容了十多年,你还能认出我。实话告诉你,当年张清亮没能杀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不可久留。一命换一命,呵,你可以下地狱了。”

  周苏郁倒在血泊里,瞳光渐渐发散,呼吸一下比一下艰难。

  他眼前闪过走马灯,意识逐渐混恶。

  他张了张口,喉咙里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张清亮先杀了我的朋友,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替他说话?”

  张承泽说,“你最不该做的,就是以我们兄弟俩为敌。”

  他用皮鞋后跟狠狠踩了一脚周苏郁的大腿。

  周苏郁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他颓然扭过头,这时,张承泽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捻起一面玻璃碎片,镜面上反射出周苏郁麻木的脸。

  张承泽捏着周苏郁的后颈,迫使他看着自己颓唐的面容,“真狼狈啊。”

  长久静默后,周苏郁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用力张嘴咬住张承泽的手,张承泽反手甩了一巴掌,周苏郁不阴不阳地笑了下,然后将血沫喷到张承泽的袖子上。

  “你个崽种…”张承泽忍住将周苏郁掐死的冲动,右手打了个响指,然后一群高大威武的雇佣兵拥过来,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周苏郁围成为一圈。

  张承泽背过身,压低声音,“给我打,留一口气。”

  “特殊种,玩不死。”

  大约半小时后,张承泽回来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周苏郁。

  因为自愈体质周苏郁伤口已经结痂,只有破烂衣服上残留的斑斑血迹能看出来他们下手有多重。

  可周苏郁那张脸仍然残存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整个过程中,他从来没有一声叹息,也没有一声救命,只是默默承受着。

  张承泽觉得周苏郁是他见识过最倔强的生物,不禁好奇起来。

  他半蹲下来,温柔抚摸周苏郁结咎的头发,“听话了吗?”

  一声细微声音传过来。

  “求你…不要…”

  终于告饶了。张承泽玩味一笑,捏住周苏郁修长细白的脖子,“有什么遗言吗?”

  “不要…拿楚鸣鹤做容器…”

  周苏郁面容如透明的玻璃瓷器般脆弱,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他感觉天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他想伸出手抓住那一线天光,嘭嘭嘭——面颊旁边突然嚓过三发子弹。

  弹头嵌入水泥地面,袅袅硝烟遮住了染血的眼角。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收起手枪,张承泽坐上车,带着楚鸣鹤风驰电掣地离开巷子。

  引擎轰鸣声消失在长巷尽头,轻风带走污浊尾气。

  秦逸在KTV的洗手间待了半个小时,电脑终于连上无线网络,鼠标点击一张加密监视录像带。

  这是张清磷的地下室。

  门口一张柜子,后面隐藏有一扇生锈腐烂的铁门。秘密暗室存放着满架子的玻璃罐标本,各种生物的身体部位切片,浸泡在蓝绿色的不知名液体里。

  镜头切到一个放大的局部,螺旋形状的基因变种体散发着盈盈蓝光。

  秦逸扶着马桶圈,干呕了好几下,喉咙里吐不出任何东西,他抬起脸注视着镜子前的自己,脸色青绿。

  他开始狂打楚鸣鹤的电话。

  接通了。

  可那头却传来温和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少爷因为过度疲惫睡着了,今天都不方便通话,明天少爷会回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