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脑子坏掉了吗?

  高锦成在度假中突然被叫回来, 又被拉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不是他跟在秦枭身边多年,早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还真以为对方派了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过来接自己, 是要压他去法场的。

  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

  秦枭经常把他当成万能的使, 他一个外科医生偶尔还要兼法医的职, 时不时帮他处理些失手打死的人质, 看看能不能“妙手回春”的把人救活。

  不过好在秦枭为人够大方, 自己也的确是舍不得这份优渥的薪资。

  否则的话,就凭他动不动就三更半夜把人折腾着叫过来的行为,自己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今天是又死了人?

  还是吊了对方半口气等着自己去续命?

  高锦成在心里嘀咕着想了一路。

  下车后, 立马便被秦枭手下带去了二楼走廊尽头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房间。

  下属轻叩了三下房门,待门内的人应允之后才推门示意他进去。

  高锦成拎着医药箱从下属面前经过, 一踏进屋内就望见了秦枭像堵墙似的背影。

  见他上半身连件衣服都没穿, 肩膀上还挂了块要掉不掉的肉,以为这次来是给他看的病。

  “怎么弄的?”

  高锦成早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淡定的上前几步, 正准备给秦枭检查下肩膀处的伤口,然而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床上还躺了一个人。

  高锦成在见到林语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盯着他脑袋下被鲜血染红的枕头, 呆呆在原地伫立了很久,才故作镇定的出声问:“你们到底谁看病?”

  秦枭眼神空洞, 听了他的话半晌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起身后,立马向后退了几步,望着床上的人道:“给他看。”

  高锦成望了眼他肩上的伤。

  虽然严重, 但还死不了, 也就没太纠结, 快步走到林语身边坐下。

  林语依然在昏迷当中,仰面躺在大床上,胸膛偶尔有一丝起伏。

  秦枭和高锦成认识多年了。

  但却并不知道他跟林语的一段过往,如果知道的话,怎么也不可能让他碰林语一下。

  如今仅仅是坐在一旁看高锦成借着检查身体之由,时不时在林语的脑袋和胳膊上翻弄几下,就已经十分不爽了。

  “检查完了没有?”男人不耐烦的催促。

  高锦成闻言指尖一顿,半晌才答:“没呢,等着吧。”

  他跟秦枭认识多年,说话自然不必客气。

  更何况对方现在还有求于自己。

  秦枭见高锦成从刚才起就凝着脸色,以为是因为林语的伤势太严重,不由得紧张的把沙发扶手处的外皮都扣破了一些,露出内里白色的海绵。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高锦成心情不悦,是因为又一次在秦枭的地盘见到了林语。

  高锦成当年帮林语切阑尾的时候,两人误打误撞的认识了,后者有意勾搭,他也自然而然的入了套,结果后来约了一次,便不欢而散。

  林语倒是潇洒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他却到现在还因为当初没能把人吃到手而念念不忘。

  但高锦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秦枭毕竟在恶劣的环境下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在一旁已经自己拿消毒水和绷带处理完了肩膀上的伤口。

  现在又穿回了原来的那件黑色衬衫,纽扣先前已经被他自己扯去了一半,却依旧紧巴巴的吸附在身上,包裹着他肌肉饱满的身材。

  高锦成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犯了什么错你把他打成这样?”

  秦枭听了他的话脸沉了:“我没有打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推了他一下。”

  高锦成用目光扫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林语肤质柔白细嫩,刚才被秦枭在身上掐出来的痕迹,和在地上滚了几滚留下的印子到现在还清晰可见。

  不是自己瞧不起他,而是凭秦枭的手劲,要是真打起来,一般人可能都受不住他一拳,更何况是身材瘦小的林语。

  “他伤的很重吗?”秦枭面色凝重地问。

  “说不准,他脑袋撞到的部位之前受过伤,这次旧伤复发情况也许会比较严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枭闻言眉峰一皱:“什么心理准备?”

  “发疯,降智、失忆,一切皆有可能。”高锦成故意往严重了说。

  秦枭的脸色果然随着他的话语声变得越来越沉:“失忆?”

  “对。”高锦成点头道,“你这一掌推的可不轻,疤是肯定会留的,你该庆幸他撞得是脑袋而不是脸,要不然你这一下,非得害他破相了不可。”

  秦枭听后,目光流露着难以置信,又带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像是急于为自己开解一般,向来不爱与人解释的他,居然主动出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跟我解释有什么用,”高锦成起身瞪了瞪他,“等人醒来之后,如果他还记得你,就自己跟他解释去吧。”

  话音一落,便拿起自己的医药箱走出门去。

  看似毫无留恋,却在关门时,又深深凝望了床上之人一眼。

  人走后。

  秦枭依然静坐在林语对面。

  沉默许久,才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望着少年昏睡不醒的面容,想要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盯着他脑后的那道伤口,一想到可能会留下疤痕,愧疚之情便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甚至想不到人醒之后,要如何向他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

  思及此,秦枭倒更希望刚才高锦成的假设是真的。

  发疯。

  失忆。

  ……

  万一林语醒来后真的失忆了,自己可能会忧伤一阵子,可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个彻底将人留在身边的好机会?

  自己可以骗他说他们本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这样一来,不仅能够顺理成章的拥抱他,还能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

  思及此,秦枭眸色渐深,望着少年紧闭的双唇,因为这种可能,内心禁不住汹涌澎湃。

  他慢慢俯下身。

  却在即将碰触到林语的嘴唇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小如蚊的呻.吟。

  秦枭猛地一抬头,在发现林语的眉睫有了轻微颤动时,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待对方缓缓睁开眼眸时,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询问:“醒了?伤口还疼吗?”

  见林语想要起身,又轻轻摁住他的动作:“先不要动,怕你难受,头上的绷带没有缠很紧。”

  林语闻言怔怔地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又抬手摸了摸缠了绷带的额头。

  “我……”

  他头痛欲裂,想要开口说话时可能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忍痛惊呼一声:

  “哥哥,我的头怎么破了?”

  话音一落,秦枭整个人愣住了。

  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的问:“你、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林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奇怪的望着他,“哥哥难道失忆了吗?居然连我也不认识了?”

  被反问的秦枭,震惊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有设想过林语醒来后的各种情况。

  或是怒而指责,或是冷眼相待,又或者决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像之前一样活生生咬下他几块肉来……

  然而都不是。

  高锦成说林语有可能发疯、降智、失忆。

  现在看来,比起失忆,倒更像是精神错乱了,把自己认成了别人。

  秦枭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一时也分不清林语变成这样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心中百感交集,沉默半晌,才又问他一句:“我应该叫你什么?”

  “当然是小语啊,”林语笑他,“哥哥看来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居然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枭神情有些恍惚,如果不是知道林语是因为脑袋受了伤才这样,真要怀疑他是故意辱骂自己。

  此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他这般亲密的话语愣怔了片刻,才又回道:“好,以后我就叫你小语。”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说,“你就叫我哥哥。”

  林语嘴角扬起甜甜的笑,他还是头一次在秦枭面前笑的这样天真无邪,不禁令男人看愣了神。

  然而不久,林语便又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哥哥,我的头好疼啊。”

  秦枭听到声音猛地回过神,连忙把林语摁在伤口处的手臂拿下,将他的掌心牵在手里紧紧握住:

  “别碰,伤口有点深,要过一阵子才会好。”

  林语也许是被刚才自己碰的那一下疼哭了,眼泪说掉就掉:“哥哥,我的脑袋是怎么破的呀?”

  秦枭闪避着他的目光,闻言面露窘色,半晌,还是决定坦诚道:“是我不小心推了你一下。”

  说完,他本以为少年会哭着骂自己一顿,又或是狠狠踢自己一脚。

  但是都没有。

  林语微微侧过身,把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啜泣,嗓音软绵绵且带着撒娇的意味:

  “那哥哥下次不要再推我了,真的好疼呀。”

  他无意识的靠近令男人身体一僵。

  这原本是秦枭最期望的身体接触,此刻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半天都一动不动。

  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心情也无比复杂。

  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产生的异样,秦枭手掌不自觉箍紧了少年的肩膀:

  “……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我去把医生叫来再给你看看伤口。”

  说完这一句,又立马松了力道,小心翼翼的将林语的身体放下,便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快步走向门口。

  “砰”的一道关门声响起之后,床上的少年盯着紧闭的门扉,半晌才从门口处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嘴角的笑容也倏地消失。

  林语仰躺在床上,脑袋上不断传来的痛感快要令他喘不过气。

  只能眼神空洞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夜睁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