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毁掉自己】
我还在想普莉玛含泪的眼眸和通红的鼻头。她一直到快睡着都不肯放开我的衣角。等到她终于闭眼,我抱起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不管我多么想停在那一刻,但太阳迟早会升起,我也不得不离去。
如果今后梦的一角有普莉玛的存在该多好。即使只是在梦里,她能再次抱抱我吗?那样的话,梦中就不仅仅有我害怕的东西了。
人(或许只是我自己)真是奇妙,只需要像灰尘那么小的勇气就能咬牙继续前行。
回过神,我盯着房间里先前留下的荒唐痕迹:皱起的床单、干掉的液体、落在地上的绳子……不堪入目。我仿佛还能闻到屋子里没有完全散去的性爱的味道。
与普莉玛相处的时间让我短暂忘记了之前的羞辱,此刻失去她温暖的我无法再阻挡聚会的回忆重新袭来。从我被蒙住双眼到弗格斯在这张床上干我的所有细节一一展现在眼前。本该是痛苦的回忆却化为入骨的快感,比上次在野外更强烈。
我的脸顿时烧起来。
……明知道是因为药,身体仍然牢牢记住了那种滋味。
他真是很会拿捏我,知道怎么让我一点一点厌恶自己。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没变。
如果弗格斯真的想让我屈服,不知道这只会让我更恨他吗?特别是他还叫人绑架普莉玛来庄园……
她仍在这里,没有彻底安全。我得等到早晨亲眼确认她离开才能稍微安心。
弗格斯的话我从来不敢完全当真。
尽管我知道弗格斯没理由针对普莉玛,可我不敢说得这么绝对,只怕这接近于无的可能性成真。毕竟他们那群人为了自己开心什么都能做。
半夜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亮。被弗格斯折腾一整天,我多少得休息下,但让我毫无芥蒂地躺在这张床上实在是太过于强人所难。拖着疲惫的身体,我换掉乱七八糟的床单才躺上床。
合上眼,我休息了会儿但睡得不熟,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的,再次睁开眼天都蒙蒙亮了。
弗格斯只说早晨送普莉玛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间。还好我的房间是在对着庄园门口那面,至少能从窗户随时观察庭院里的情况。
我半闭眼睛守在窗边,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意识不肯安静,直至刺眼的阳光与远处的马蹄声彻底叫醒我。
我惊醒,一低头就看见普莉玛与管家站在主楼门口的马车前了,而弗格斯不在附近。
她今天精神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吗?
普莉玛身上的衣服不像她自己的,有些过于华丽,但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这就好。
她与管家说了几句话就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在她准备回头看的一瞬间我缩回头背靠墙躲在窗沿下。
我知道她在找我。
可是她与我的距离越远才会越安全,弗格斯的人在旁边我最好不要露面,我不想让弗格斯再靠近她。而且,今天的我在阳光下看起来肯定比昨晚还憔悴,如果我再下去见她,她大概又会流泪吧。
拥有昨晚的回忆就足够了。
“特思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准备好了。”
我不敢露头,用耳朵确认马车开始行驶才再次直起身。我目送载她的马车驶出庄园,进入森林的小道,从视线中渐渐消失。
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我立在原地移不开眼,低低呢喃:“一路顺风。”
头忽然抽着疼了下,我脚下一软,用手抓住窗沿阻止住自己的滑落。被持续压榨的体力全部耗尽,身体叫嚣着想要休息。
已经到极限了。
强撑着,我重新站起来合上窗帘遮掉所有光线,踉跄回床边,倒上床脑袋埋进枕头瞬间昏睡过去。
没有人打搅我的睡眠,叫醒我的是饥饿感。我闭眼皱眉摁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迷迷糊糊地回想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对了,好像从昨天午餐之后我就没有吃东西了,怪不得会被饿醒。
与饥饿感一同回归的还有被遗忘的痛感。皮肤上留下的鞭痕和蜡烛的痕迹接触到任何布料都火辣辣地疼,好在后背没有太多伤痕,我躺得不算太难受。不过对于我受过的伤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忍一忍就适应了,就是身上留下的大片乌紫淤青很骇人。
我睁开眼,不知道现在是早晨还是夜晚,只知道自己需要一点东西吃。要不是为了活下去,我实在不想再吃庄园里的任何食物,我无法相信任何弗格斯的人。
起身拉开窗帘,阳光重新照入房间。居然还是白天吗?我到底是睡了一整天还是没睡多久?不知道,也无所谓。
一回头,我立即注意到换下的脏床单和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
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我竟然睡得这么沉,连有人进房间都没惊醒。明明平常睡觉一点声音我都会睁眼,看来我真的是太累了。不管谁来收拾的,都一定知道弗格斯与我做过些什么了。
我捂住眼,不想面对现实。
为什么羞耻心总在奇怪的地方冒出来?明明他们见过我更不堪的模样,看不看见又有什么区别。
打开房门,我不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了餐盘,上面放着一碗汤和几块面包。我左右看了看,走廊里有几个女仆在打扫,我快速拿回餐盘关上门。
管家没来,餐盘上没有字条或是别的指示。
我稍稍安心,弗格斯现在应该不在庄园里。
汤已经变冷了,完全没有刚做好的香味。我不怎么介意冷汤的口感,能吃饱就行,只怕弗格斯故技重施;他能对我下一次药就能下第二次。但整个房间只剩水可以喝,不管怎样我必须吃他们送过来的东西。我在这里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弗格斯的,就算他想给我下药我也躲不开。
用汤沾面包,我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东西。
要是有酒就好了……虽然昨天才喝过。
在庄园里我自己拿不到酒,我连选择食物和吃饭时间的权利都没有。庄园里的厨房有专人管理,不会让我随意进出。
又不可能去求弗格斯。
还好我之前就在尝试戒酒,即使有点不舒服,几天不喝酒还是能撑得住的。实在不行再吃点药。
我带来弗格斯庄园的药只剩一小半,不敢多想吃完了药之后日子会有多难过。
曾经我非常自律。即使周围的同伴们会在休息的日子结伴去酒馆或者别的地方玩,我也只是偶尔会和霍奇亚小喝两杯。他们总告诉我酒精可以带来快乐,可我从来都不懂为什么喝了酒会快乐。喝完酒脑子会变得迟钝,身体会不受控制,时间久了还会产生依赖。这完全是在自毁。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时,我并没想借助外力来安抚自己,可是我后来发觉不管身体怎么疲惫,只要脑子不停下来就没办法休息。持续的焦虑绕来绕去成为怎么都解不开的毛线球,绑架了我的思绪。无论怎么做我都不能停止那些混乱的画面和情绪,状态糟糕时我连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都觉得麻烦。
最终我不得不承认,我永远都无法彻底摆脱掉过去了。
有用的只有酒精,或者药。
即使只是一个夜晚,能让脑子停下来就好。哪怕代价是第二天清醒后会更加难受。
我从来没有酒精中感受到他们说的快乐,它带给我的仅有短暂的遗忘。
或许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但我找不到,我受不了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是我亲自把自己变成了酒鬼。
即使知道是在亲手毁掉自己也没办法——这是我找到能活下去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