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扬老师。”钟译揉了揉怀里睡得朦胧的扬擎，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扬擎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嘟囔着：“别吵。”
早上九点，钟译拖着满脸怨气的扬擎起来洗漱穿衣。
扬擎打了不下十个哈欠，眼睛睡得有些浮肿，浑身上下散发着没睡醒的气息，别惹我三个字就差写在他的脑门上了。
钟译把人捞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亲。
“早安，扬擎。”
扬擎搂住钟译的腰，舒服地喟叹：“你怎么没有大胸肌，这样我就可以埋了。”
钟译的拍了一下扬擎的屁股，假装凶道：“喜欢我也不练，太丑了。”
扬擎在他心口吻了一下，抬头冲钟译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恰到好处，也不显得赘余，正好。”
匆匆在大堂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的早餐，扬擎忍着难受的感觉，回房喝了好几口温水，又重新刷牙漱口，这才觉得自己的胃舒服了不少。
钟译刷完牙，出来看见扬擎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吊椅上，目光惆怅地望着落地窗之外的远方。
“你咋了。”
“早饭……受不了。”扬擎说，“还不如就吃普普通通的白粥。”
“这边的口味和国内东南某些地区是很像的。”
扬擎痛苦地摇摇头：“我刚好吃不惯，上次去吃港餐，吃了两口难受了一下午。”
扬擎又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跳起来，带好墨镜和遮阳帽，背上包等钟译拿好东西。
手机响铃，提示他们订的车已经到了接载区了。
“车到了车到了。”扬擎和钟译下楼，坐上了去乔治城的车。
一路上走的还算顺利，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也不在当地的早高峰时刻，所以没有堵车，十几分钟就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和司机道谢之后，下车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铁门，周边门店挂着很有年代感的牌子，门内有香气袭来。
是食物的味道。
是和在大堂吃的那顿不同的食物的味道。
“好香……”扬擎拉了拉钟译的手，突然有了食欲，“吃那个，炒稞条，看起来不错。”
钟译和扬擎走进了一个小小的门，门内像一间小厂房，支着四五个小摊，菜单上饮料小吃琳琅满目。
有会中文的华人见客人来了，举着自己家的菜单就迎了上来。
“您好呀，看看这个吧，我们这个都是正宗Z国菜的啦，只有我们家有哦，您看看想吃什么吧。”热情的大姐开始用中文介绍起了他们的食物。
扬擎和钟译早上只垫了垫肚子，还能吃点东西。
他们点了炒稞条，芋头糕，还点了看起来像水晶包的东西，菜单上写着蒸糕。
扬擎付钱，顺便点了两杯薏米柑橘水。
大叔端上来的时候，还给了两个小勺子，说是用来挖薏米吃，扬擎觉得很惊喜。
他咬着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
冰的牙疼。
扬擎默默揉了揉腮帮子。
“冷的，别喝那么快。”钟译夹起一块儿芋头糕，沾了沾虾酱。
扬擎先尝了一口蒸糕，里面是白菜粉丝馅儿的，顿时眼睛一亮。
“吃这个，这个好吃。”扬擎给钟译的碗里夹了一个，“就是水晶包的味道，味儿还挺正的。”
钟译一口咬下，咬了满满一嘴的馅儿，很香，很好吃。
扬擎也尝了尝芋头糕，皱着眉咽下，喝了一大口饮料。
俩人都没说什么，但是吃到最后都只动了两口的芋头糕证明，这个东西都不合他们口味。
炒稞条倒是很好吃，硬要说的话，其实口感和炒河粉很像。这边大部分食物，都源自于Z国东南沿海地区，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
在异国他乡吃到故土的菜肴，总是惊喜且幸福的。
扬擎之前几次出国，基本上都吃不惯国外的菜，毕竟是土生土长的Z国人，二十多年的口味很难一下子适应另外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
他不会为了品尝世界美食，就放弃照顾自己的味觉，至少在吃上，他不可能委屈自己。
钟译和扬擎把饮料喝完，出门看见街对面有一家土产店，晃进去逛了逛。
“你有想带的东西吗？”扬擎看着面前的货架旁围了一圈人，有些犹豫地询问钟译。
钟译说：“暂时……没有。”
“我也，没有。”扬擎抬头看了一眼标牌，“淡汶饼……”
“我舍友不爱吃饼……”
“莫叔他们只爱吃东北大饼……”
扬擎钟译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换地儿。”
日头火辣辣的，大街上恨不得能看到被热气蒸的扭曲的街景，没走多远这俩人就渴的不行，带出来的矿泉水全都喝完了。
钟译防晒衣里面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黏在身上也不怎么好受。
路边有一家茶仙人，钟译拉着扬擎就进去点了杯茉莉葡萄，冷气袭来，两个人俱是清爽不已。
扬擎摇摇头，表示自己喝不下，蹭一口就行。
拎着饮料，走在风格与P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街道上，扬擎的注意力被街边的老式建筑吸引了。
总有干净的新砌的白墙，和古旧的砖墙拼在一起，凤尾蕨专从缝隙中钻出，用绿意点缀满目灰白。
墙上有各式各样的喷涂彩绘，滑稽的卡通人物和情绪化的语言像是被油漆桶狠狠泼上去的一般，炸裂得张力满满。
“我喜欢这种地方。”扬擎叹道，拿起手机就拍了好几张此处的街景。
就像是老旧古巷的尽头处突然开了一家花店，苍翠点亮了整条小巷，一瞬间颓败的风景变得生机勃勃。
也像是废墟里欣然冒出的小草，沙漠中若隐若现的绿洲。
他喜欢这种感受。
B城有一处艺术区，里面除了艺术展馆，剩下的全是小平房。
那里不允许大车驶入，因为道路被修缮得只能供人和自行车使用，所以你可以看见斑驳的石子路，可以看见排水沟里冒出来的牵牛花狗尾巴草。
每间小平房都有着不同的租户，他们可以是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无名画家，可以是沉默寡言的雕塑家，甚至有可能只是为了追求静谧而隐居在此的普通人。
扬擎路过如工厂一般的名家艺术馆，铁门上被人用各种彩漆喷上了中文，英文，还有些许图案。从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向里望去，能看到被高高举起的艺术，和在艺术之下，抬头仰望它们的人。
扬擎就是那个仰望艺术的人。
或许他不会画画，也不会雕刻东西，他只能用文字去表达他心中所想。
无论是贫瘠的，还是华丽的。
也许世界之大，各有各的风格。
但至少，高于一切的艺术，会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吧？
扬擎望着墙角探出头的九重葛花，看着它在阳光下摇晃闪亮的身姿，思考着用何种语言去形容它。
钟译不会在旁人陷入沉思时打扰对方，他望着扬擎的背影出神，阳光下仰望着的扬擎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要画下来。
尽管他是个业余的画手。
因为真的很有感觉，甚至勾起了，钟译埋在心中藏了很久很久的扬擎的形象。
只不过，现在更加鲜明，是那个，在他心中光芒万丈的扬擎老师。
……
“买点巧克力带回去吧，白羡尧挺爱吃的。”扬擎刷着手机，和钟译在某个咖啡馆休息。
他们点了两杯抹茶拿铁，还有两份看起来不错的小蛋糕。
钟译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宝也电量告罄，只好随便找个店点了东西，借用数据线给手机充个电。
扬擎把手机拿到钟译面前，刷了几下图片。
“我们去大桥的路上，正好路过这个店，我也想尝尝。”扬擎说，但是紧接着他皱了皱眉，“我还能吃巧克力吗……”
“怎么不能吃？你又不是身体不好。”钟译上下看了看扬擎，“咱扬老师年轻体壮的，偶尔吃点巧克力怎么了。”
扬擎怀疑道：“我马上三十了。”
“我到四十我也吃。”钟译托着下巴，盯着扬擎的脸，“扬老师牙挺好的，没问题，能吃。”
“你怎么知道？钟医生？”扬擎侧头对上钟译的眼，看着他。
钟译眨了眨眼，悄悄凑到扬擎的耳边，轻声说：“我可是，一点，一点，检查过的。”
扬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了红，闷声喝了一口抹茶拿铁，苦兮兮地咽下。
巧克力专卖店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二楼的窗户看起来似乎要掉下来，还有灰扑扑的迎风飘扬的布条，垂在窗户边。
没有人在意店铺表面的样子，扬擎走进商店，绕过屏风，迎面是摆好成品的巧克力货架，再往里看，是巧克力的制作台。
整个店铺只有一个员工看店。
店员说，因为今天是周一，周一没有太多的人。
扬擎拿了一个小筐，钟译就站在他的身边挑选俩人喜欢的口味。
“那边有楼梯，扬老师，去看看吗？”钟译看见货架旁有木质台阶，上面也是开放的区域。
“上面是巧克力博物馆，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参观哦。”店员十分礼貌地说。
扬擎和钟译放下货筐，一起去了二楼。
巧克力，一直以来被人称作是爱情的象征。在二楼拐角处，立着一对接吻的小天使，天使身后是挂着可可豆的小树。
博物馆里陈列了这家巧克力品牌的历史故事，还收集了初代至今所有的包装和生产工具，以及不同国家可可豆生产的过程。
扬擎对展柜里不同工具所代表的故事看得非常认真，几乎每一个故事都拍了照片记录，钟译则站在了两个摆满巧克力样式的大展窗前迟迟走不动路。
“看什么呢这么喜欢？”扬擎打趣道。
钟译指着一块普普通通的巧克力糖果，说：“我小时候，总能从我妈兜里掏出这种巧克力，我妈很爱吃，以前她胖胖的，据说是巧克力喂的。”
“这么一看，这个柜子里的巧克力，我妈喂我吃过不少。”
扬擎挑了挑眉：“我买一些，等你什么时候出柜了，我就送给伯母当小礼物。”
钟译笑了笑：“那估计会用来哄弟弟妹妹了。”
“你还有弟弟妹妹？”扬擎讶然，不过随后也觉得挺合理的，“怪不得你这么会照顾人。”
“不是亲的，但挺爱来我家串门的。不过，我可没把扬老师当小孩照顾。”钟译说，“一开始，就想把你拉到我身边。”
扬擎笑而不语。
付了款结了账，俩人拎着一大兜子巧克力，顶着依旧炙热的烈阳朝大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