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离岛的人>第34章 “那手还能拉吗?”

  应春和完全没办法判断任惟是不是演的,毕竟他自己现在心都乱得不像样,心跳快得完全不受控制,偏偏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任惟听到。

  他伸手想要去将任惟给扯开,“这都还没听到青蛙的声音呢,你害怕什么啊?说不定青蛙早就都走了,你先离我远点,靠那么近做什么?”

  可他扯不动任惟,本来手腕就不太能使得上力气,何况这才下过雨,手腕还有隐隐的痛感,任惟那么大高个靠过来,他完全拿这人没办法,一下子犯了难。

  “万一有呢?”任惟不依不饶的,“我一想到这山上有青蛙,我就害怕,我就走不动路,腿都是软的。”

  应春和差点给任惟翻一个白眼,腿都软了哪还来的那么大力气扒在自己身上?可是这话说出来,也太奇怪了,而且任惟肯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装无辜,说是什么太害怕了才会拉得那么紧,更加不会松开了。

  他只得好声好气地跟任惟说:“这不是还没有青蛙来吗?这样,如果一旦有青蛙来了,我就帮你赶跑行不行?你现在能不能稍微把我先松开一点,然后再稍微跟我保持一点距离?”

  “我为什么要跟你保持距离?而且我坐你车的时候,不是也跟你有这么近吗?坐车的时候我还会搂你的腰,比这会儿更近,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任惟理直气壮地反驳应春和,一副完全不明白应春和为什么会想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也很是懵懂无辜。

  这下应春和不需要判断了,凭借他对任惟的了解,任惟现在很明显就是装的,就是演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他果断地甩开了任惟的手,“别装了,任惟,你给我适可而止。”

  果不其然,在他这样做了之后,任惟讪讪地收回了手,也与应春和拉开了一些距离,不敢反抗似的应了一声“噢”。

  可应春和看任惟那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人怎么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可是明明是他更吃亏,更受气才对吧?

  “任惟,你别装那么委屈,你委屈什么?”应春和看不过眼了,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哪料任惟还挺振振有词的,“你自己说让我拉你的手的,这才拉了多久啊,就反悔了,还反过来凶我,我可不委屈么?”

  应春和眼睛都瞪大了,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之人,“是,我是让你拉我的手了,但是你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思好不好?你整个人都贴我身上了!”

  “那我害怕啊,我碰到害怕的东西就是会这样。”任惟依旧委屈,依旧理直气壮。

  应春和没辙了,以前从未觉得任惟会如此胡搅蛮缠,看来分开的这四年里任惟总还是变了一些,真是本事见长。

  他转身就要走,才懒得跟任惟扯来扯去,可就在他要走之际,身后的任惟忽地说了句,“你不想让我靠那么近,是因为你的心跳会变得很快吗?”

  “你刚刚心跳很快,我听到了。”

  刷的一下,应春和的脸红了,心也慌慌的,在心里痛骂任惟越界,一点都不遵循成年人恰到好处的相处原则,看破不说破不懂吗?!

  应春和的皮肤是小麦色,本来脸红不会有多明显,可是连带着耳垂也红了,这下任惟想装看不见都不能。

  “应春和,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任惟的声音弱弱的,其实心里很高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应春和红通通的耳垂看,觉得可爱极了,但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把应春和给吓跑了。

  他觉得应春和其实是一只蜗牛,大部分时候都背着坚硬的壳,偶尔松懈下来才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点触角,可是一旦有人去抚摸它的触角,它就会先一步缩进壳里,一只羞怯、胆小、可爱的蜗牛。

  “不许再说了,任惟。”应春和板着脸制止任惟说下去,可是因为脸还红着,显得没有什么威慑力。

  可是任惟并不听他的,我行我素地继续说:“你明明不是不喜欢,为什么不让我靠你那么近?”

  “因为你还没有追到我。”应春和瞪着他,“任先生,你目前还在追求阶段,我觉得我们之间最好还是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比较好。”

  “好吧。”任惟点点头,像是接受了应春和这一说法,“那手还能拉吗?”

  应春和噎住了,想说不能,可想到方才却又是他先说的让任惟拉他的手,这会儿不同意了,倒像是他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一样。

  他到底是把手伸了过去,“拉吧。”

  任惟迅速地把手搭过来,那反应之快,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仿佛吃准了应春和一定会同意。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一样,应春和别扭地扯开话题,“快点走吧,再不快点,天黑了我们都下不了山。”

  “噢。”任惟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应春和后面,跟着应春和的脚印走,每一步都踩在应春和走过的地方。

  应春和不经意地回头时,发现了这一点,明知道对方是为了走得稳、走得快才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看到那个自己的脚印被新的、更大一些的脚印覆盖,心里竟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感。

  竹林并不算远,原本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罢了,但是因为带上了任惟,这段路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到了之后,应春和让任惟把东西先放下,然后教任惟怎么辨别竹子,怎样的是年份比较大适合做竹编的,可以砍的;怎样的是年份较小还没长好的,不可以砍的。

  教完基本的辨认竹子,应春和再教任惟怎么用柴刀砍竹子,怎么使力会比较轻松,砍哪个地方会比较好砍,并且让他注意着不要砍到自己。

  应春和教得认真,手握着任惟的手,教他怎么拿柴刀去砍,给他比划落刀的位置。任惟却不算是个好学生,在看到应春和跟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之后便心猿意马了起来,出神地盯着应春和近在咫尺的脸,看他一张一合的唇,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听懂了吗?”应春和已经说完了,将手拿开,问任惟。

  任惟回过神来,没好意思让应春和再说一遍,干脆点了点头。

  应春和叉腰站在一旁,打算验收一下教学成果,“那你试着砍一下吧,把你面前这根竹子砍下来。”

  “好。”任惟点头,双手收紧握住柴刀的把手,挥起来朝那个竹子砍去,噔的一声,竹子纹丝不动,刀将将陷进去一些,轻易就可以拔出来,唯有一些竹叶被震得抖落下来。

  应春和看笑了,“不是这样,你这样得砍好多下才行,你走开,我给你示范一遍。”

  他说罢,便将任惟手里的柴刀拿了过来,对着那竹子挥下去,噔噔噔三四下,那竹子就应声倒地,被他拦腰砍断了。

  任惟看得瞪大了双眼,很是惊奇,“应春和,你好厉害。”

  应春和对他的称赞并不受用,很嫌弃地看向他,“你别光顾着夸,学一下。”

  任惟接过刀自己上手又试了几次,这几次都比第一回要好得多,明显已经渐渐摸到了窍门。

  孺子可教也,应春和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随后便不再同任惟搭话,自己也到一旁砍起竹子来。

  应春和教任惟砍竹子有两个原因:第一,任惟闲不住,如果真的让人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干,到时候也还是会来影响他;第二,他自己的手不能一直用力,也使不上多少力,光靠他一个人砍,不知道要砍多久。

  虽然他做竹编本来用的竹子并不多,但是因为他精益求精,每次会用报废很多,故而每次都尽量多砍一些,免得做一次竹编还得上山砍好几趟竹子。

  做起事来的任惟没有平日里那么粘人、聒噪,很专注,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应春和早就没有在砍竹子,而是停下来偷看他都没有发现。

  他看任惟挥刀时手臂上冒出来的青筋,也看自任惟额角留下来的汗水,任惟对此一无所知。

  任惟虽是第一次砍竹子,学会之后倒并不显得生涩,应春和需要砍三四下的竹子,他也只需要砍个六七下。只是偶尔会认错竹子的年份,每当这时,应春和都会及时提醒他,以免他砍错了竹子。

  有意思的是,任惟会在发现自己认错之后,心有余悸地摸着那根尚且年幼的竹子跟它道歉:“对不起啊,竹兄,我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宝宝,差点就把你给砍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这话配上任惟那一口京腔,应春和以为自己在听相声呢,乐坏了,“任惟,你在干什么呀?”

  任惟的手掌拍拍竹子,回头对应春和笑,“我在安慰这根竹子啊,它刚刚受惊了。”

  瞧任惟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应春和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任惟曾经有一个习惯,他出门的时候身上都会抓一把零钱带着。那时候电子支付已经广泛使用,人人出门都是只带手机就够了。

  刚开始应春和也不知道任惟为什么会这样做,直到看到有次在街上路过一个乞讨老人时,任惟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放进了老人面前的碗里。

  应春和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挺惊讶的,毕竟绝大多数人心里,那些在街边乞讨的多半是骗子,背后有团队,或者那根本就是个有钱人装的,因此少有人会往那个碗里放钱,可是任惟却会这样做。

  应春和当时还问过任惟:“你就不担心对方是骗子吗?”

  任惟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骗子就骗子喏,那也是我心甘情愿被骗的,骗一点也没什么。再说了,这点钱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能够真的帮助到有需要的人也挺好的。十个里面如果有一个人真的被我帮助到,也很好了。”

  善良的、天真的像一个孩童,可是应春和无可抑制地为此动容。

  就像现在一样,应春和看着任惟小心郑重地安抚那根竹子的样子,无可抑制地为此感到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