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 一排身着跆拳道服的青年趴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双手艰难支撑着。

  为首的,赫然是已经蜕变到前辈的简沫沫等人。

  徐以晅站在前头, 手心里握着脚靶。

  “知道错了没有?”

  丁潇潇咬牙, “违反纪律的又不是我们!”

  骂着, 她恶狠狠的看向身侧的方白。

  “快点认错啊!”

  马上要比赛, 队里已经严禁外出,这人却在昨晚结束训练后跑出去, 并且彻夜不归。

  结果被逮个正着。

  现在,全队跟着受罚。

  方白却死不悔改, 宁可撑着,也不认错。

  目光就死死地盯着最前方的简沫沫。

  徐以暄手里的脚靶飞向他,正中背脊。

  “听见没?老盯着人女孩子看干什么?”

  有了解的队友起哄:“报告教练,他就是为了人女孩子出去的, 去给人家准备生日礼物。”

  徐以晅皱着眉走到方白身边,蹲下将脚靶捡起。

  恨铁不成钢的问:“你现在知道自己这四年的成绩为什么都赶不上人家了吗?人家一心一意训练, 你倒好, 有事没事给我整一出, 世锦赛还想不想打了?”

  方白憋着一口气,“我是在训练结束之后出去的, 没有耽误训练, 我就是喜欢她, 哪儿有错了?”

  最后一句,他喊的铿锵有力。

  徐以晅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现在终于是明白,那时候的莫教练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了。

  什么少年意气, 根本是不长脑子的莽撞。

  他沉声:“你的喜欢,就是让人女孩子跟着你一块儿受罚吗?这么热的天, 这么晒的太阳,这么烫的地,还想让她撑多久?”

  方白视死如归的眼神一下子就沉寂下去。

  他低下头,不太情愿的承认:“对不起教练,我错了。”

  徐以晅这才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队伍最前方。

  “行了,既然他认错了,其余人就回训练室吧。”

  闻言,全队顿时趴下。

  哀怨声各起。

  唯有简沫沫,面无表情的拍拍手臂站起来,毫不在意的就走了。

  方白撑的涨红脸,满怀期待的盯住简沫沫的背影。

  心里祈祷:

  回头,哪怕一秒也好。

  简沫沫偏就无所回应,马尾辫顺着步伐轻甩,阳光下欣长的影子里,透着一股众生平等的冷漠。

  方白盯到她的背影到消失不见,嘴角自嘲的扬了扬。

  这四年来,类似的失望,每天都在上演。

  自从那次,简沫沫把话跟他挑明,并且丢下一个“滚”字后,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也想放弃,可就是,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喜欢她。

  喜欢到只要有关于简沫沫,他就什么都愿意做。

  距离简沫沫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等打完世锦赛回来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方白只是想提前给她备好生日礼物。

  他违背了队里的纪律去做,熬了一整个晚上,简沫沫却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没有。

  现在的他,比跳梁小丑,还小丑。

  徐以晅走到他面前站定。

  低声说:“到此为止吧,你再追下去,人家女孩就要嫌你烦了,为爱坚持是一回事,死皮赖脸惹人厌又是另外一回事,她……”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徐以晅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一边接起:“喂?”

  骤的,他瞳孔一缩,急声问:“哪家医院?”

  “好,我知道了,马上来。”

  掐断电话,徐以晅回头抛下一句:“你们自由训练,等我回来再实战。”

  他来不及解释,握着手机狂奔出去,到操场门口就遇见跨上小电驴的简沫沫。

  他过去,直接坐上车。

  “莫教练出事了,现在在人民医院,你送我过去。”

  昨晚为了抓方白来的训练基地,他压根没开车。

  从训练基地跑出去都要十来分钟,等他打到车,黄花菜都凉了。

  简沫沫也没迟疑,将头盔递给他,就疾风而去。

  莫衡也帮过她,对她有恩,又是乔子衿的教练,她没理由不去看一眼。

  一路疾驰到医院,简沫沫停好车,跟着徐以晅上到急诊的楼层。

  急诊的灯亮起,在门口等着的,都是莫衡的家人和以前的学生。

  祁晨水都熟悉的面孔都在。

  电话里没问清楚,徐以晅气喘吁吁的扶着墙,问:“什么情况?”

  祁晨水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见他赶来,水雾就更浓了。

  “莫老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年反反复复的,今早又突然从床上摔下来,医生说……”

  “让我们尽快和莫老道别。”

  徐以晅浑身一颤。 进书裙加管理:耳唔玖⑤巴唔迩林三伍

  话都说不清了,“怎么,怎么就……他打完的时候,身体明明……”

  祁晨水扭开视线,抬手胡乱擦了一把。

  “莫老进去的时候,人都昏昏沉沉的,但是一直在喊乔子衿的名字。”

  “当年乔子衿出事,怕刺激他老人家,谁都没敢说,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

  “我们这群学生里,当年成绩最好的是乔子衿,没有留下的,也就只有她一个,莫老最放心不下她。”

  “你能联系上乔子衿的话,把人叫回来吧。”

  徐以晅胡乱的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连手都在抖,怎么都按不到乔子衿的号码。

  见状,简沫沫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的手机。

  然后拨通乔子衿的号码。

  “滴”了两声,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告知拨打的是空号。

  乔子衿早就换了号码,连徐以晅都没有告诉。

  简沫沫不信邪,点开微信,又给乔子衿打。

  但响了许久,也不见接听。

  她或者是连微信都换了。

  当简沫沫失望的垂下手臂的时候,徐以晅心里最后的那点希望破灭。显朱富

  他站在急诊门口,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是控制不住的颤了肩膀。

  简沫沫把手机塞到他口袋里,转过身到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拨去谌之双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沫沫,怎么了?”

  谌之双的声音里,有和急诊门口一样的哭腔。

  但要弱些,像是刚哭过,还哑着,又像是为了应对她,极力压抑着。

  简沫沫眼神微沉,嗓音是久违的清澈:“你有乔子衿的联系方式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隔了一会儿,她才说:“有,但我打过去,她都不一定接,她现在对国内的号码很敏感,最好不要刺激她。”

  “可是……”

  简沫沫回头看了看急诊室上方亮着的红灯。

  乔子衿那么在意身边的人,如果没见到莫教练最后一面,她会难过的吧?

  这样,应该不算打搅她的生活吧?

  简沫沫敛了神情,“莫衡教练在医院,可能……没有多久了。”

  谌之双这才明白她打这通电话的意义,立即给她发来了号码。

  “你打过去试试吧,不行就发短信,她总会看的。”

  “谢谢。”

  简沫沫挂断电话,垂眸看着那串号码。

  她指尖动了动,却没勇气拨电话过去。

  最终,就化作一条短信:

  【回来见见莫衡教练吧,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点击发送后,简沫沫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没有回复。

  约莫半个多小时,急诊室的灯暗下去。

  听到动静,简沫沫收起手机,转身去听医生说话。

  “他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年纪大了,没办法。”

  医生叹气,“等一会儿麻药劲过去,你们轮流进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能撑多久我也说不好,还有没来的亲戚的话,让他尽快。”

  简沫沫怔在原地。

  她抬头望着手术室的灯,想起奶奶去世那天。

  当时她在学校,奶奶被盖了白布的时候,她才赶到医院。

  明明奶奶是笑着目送她出门的,到现在,简沫沫也想不通,为什么放学回来的时候,奶奶就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了。

  莫教练也马上会被冰冷的白布包裹吗?

  乔子衿,会像她一样后悔难过吗?

  可她不想让乔子衿后悔,也不想让乔子衿难过。

  鼓足了勇气,简沫沫拨去乔子衿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居然接通了。

  她惊喜的将手机举到耳边,想说点什么,唇瓣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手机那头是沉闷的风声,也没人说话。

  简沫沫抱着膝盖蹲下去,轻声说:“乔子衿,你在回来的路上了,对吗?”

  “嗯。”

  乔子衿的声音很闷,但鲜活。

  短短一声,将简沫沫沉寂四年的心跳都拉了回来。

  她扯开嘴角,眼泪跟着掉下来。

  却装的若无其事:“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

  “不了。”

  乔子衿顿了顿,不带情绪的说:“见完莫教练我就走,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见。”

  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见。

  简沫沫的心跳都被这一句震停。

  她呼吸略沉,想要说点什么,嗓子却仿佛被堵住一般。

  搅的她气都快喘不过来。

  她原本以为,乔子衿只是受了伤,心态受到影响,才不想和自己联系。

  但无论如何,乔子衿都会挂念着她,会对她好。

  可从始至终,乔子衿甚至都没喊过她。

  现在……

  她不是乔子衿的小朋友了吗?

  简沫沫有点委屈。

  “乔子衿。”

  “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