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宿主……】
“唔……”
当裴书达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又看见了那个一片虚无的空间。
【宿主！可算把你拉出来了！】
“怎么了？”
【本来你应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脱离世界的，但是你卡住了！】
“卡住了？”
裴书达拍拍脑袋，晃了晃沉重的头。
【对！你都不知道！可危险了！系统把你拉出来，可是你被人强行留在了那个世界，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你的灵魂会被撕碎的！】
“什么？谁把我……”
【是霍行舟，他强行给你续命，愣是拖了五天！】
……
裴书达皱着眉，颇为不解。
“他给我续命干什么？”
【不知道。他精神一直挺不正常的，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吧。】
“也是。”
【不过还好你现在回来了。】
“这儿是虚弥空间吗？”
裴书达四处张望，周围一片虚无，同他来时一模一样。
想到当初自己来到这里，为了活命选择接受任务，现在却失败而返。
裴书达心底没有悲伤，也没有懊恼，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任务失败了，他的灵魂也要被驱逐了吧。
【不是。】
“嗯？”
【宿主。世界崩坏了，虚弥主神让你去把它给掰回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又可以回去啦！！！】
系统兴奋地在裴书达耳边大叫，吵得他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裴书达也忍不住笑了，虚惊一场，失而复得。
就像是命运的捉弄一般，宿命给了他第三次机会。
“我需要做什么？”
【嗯……阻止主角的崩坏，然后还是继续完成主任务。】
“庄昭？他怎么了？”
【呃这个……宿主你自己看吧。】
裴书达闭上眼，接收系统传输的信息。他以灵体的方式穿入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着他死后发生的一切。
这种体会很难受，亲身经历，身处其中，却无从相助。
“霍忆安……霍忆安！不要去！不要去！！”
他无力地嘶哑地拼尽全力地大吼，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霍忆安被长剑贯穿胸膛，倒在了自己面前。
那个年少轻狂拉着他在月下飞奔的少年，永久的留在了战场上。
瞑目之时，霍忆安好像终于看见了眼前的裴书达，他伸出手，却又从空气中穿过。
嘴唇开开合合，上涌的鲜血已经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发不出声音，但是裴书达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又如何能陪伴自己呢……
裴书达看着他收棺入殓，在陵园下葬。
记忆里的那个笑容朗朗的少年，语雀。
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冷风飒飒，深秋的清晨已经初尝了隆冬的寒。
黄叶遍地，衬着朱红的宫墙。
外患已经除，内忧未定。
银光铠甲踏着地面震震有力，血色的宫变就发生在一个平静的早晨。
裴书达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与胡安悉一党明为政敌的霍行舟背后却与他暗自勾结。
他利用自己陷害庄昭，进一步铲除了三皇子一派。待到胡安悉自以为万事大吉逼宫政变之时，却又临阵倒戈带兵救驾反将一军。
胡安悉聪明一世，却选错了合作对象，他不该轻视这个年轻失势看起来百无一用的皇子，这成为了最终刺向他心口的刀刃。
太子落败入狱，皇帝驾崩，皇位的最终归宿只能是二皇子霍行舟。
万事尘埃落定，登基之日不日而定，霍行舟距离那至高的皇位只余加冕一步。他算尽一生，却在最后的时刻漏算了一人。
当兵刃割开他的脖颈之时，霍行舟才认出了眼前之人。
“庄……子……苓……”
庄昭收过刀，用力刺进了他的胸口，再一脚踹出。
霍行舟倒在地面，像是一个漏血的破布袋子。
庄昭踩上霍行舟的脸，刀刃擦过他怒睁的眼睛插进了地面。
“你害死他时，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庄昭拔起刀，残忍地割瞎了霍行舟的眼睛。
“咯咯……咯……”
霍行舟凄厉地惨笑着，紧紧抓住刀刃，涌流的血已经淌成一片深红的血洼。
“我害死的？……咯……”
濒死之际他的疯性此刻毫无掩饰，他笑得惨烈，语言仿佛诅咒着一般钉死了庄昭的罪。
“他是自杀的……想知道原因吗？”
霍行舟被割伤见骨的血手死死紧抓着庄昭的手臂，血红的血泪从已经被划烂的双眼坠落。他像一个真正的恶鬼，要拖着庄昭陪他一起入地狱。
“因为……他死也……不想见到你！哈哈……咯咯……”
庄昭怒起一脚踹开这个疯子，蹲身咬牙强忍住一刀把他毙命的冲动。
“他在哪里？！”
霍行舟吐着血，笑着露出了血红的牙齿，把血全都喷在了庄昭脸上。
“呵……咯咯……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他不爱你……死也不爱！”
“你闭嘴！！！”
庄昭把刀抵上了霍行舟的嘴，割裂了他的嘴角。庄昭握刀的手绷紧到颤抖，极尽忍耐才没有割去他的舌头。
“我再问一遍……他的……尸体……在哪里？！”
“在……”
霍行舟颤颤抬手，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这里……他会和我葬在一起……作为我的皇妃……而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吗？哈哈哈……”
霍行舟拉过刀刃对着自己的胸口用力撞了上去，他笑得像一个胜利者，面对死亡带着憧憬般的欣喜。
“他从来都没爱过你……来生也不会……”
霍行舟缓缓说出他最为恶毒的诅咒，慢慢垂下头颅，再没了动静。
他倒在地面，倒在庄昭的脚边，倒在称帝的前夕。
庄昭分明是胜利者，在这个身体残缺的尸体面前却好似输的体无完肤。
他搜尽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裴书达的尸体。
就好像霍行舟临死前的话一般，他带着裴书达一起下了地狱，嘲笑着庄昭这个还留在人世冠冕堂皇的人。
空洞虚无。
庄昭政变，朝中无人，自立为摄政王，掌控衡国皇权。
韩家冤案平反，追赐忠义封号，还韩家一氏入了宗祠。
胡安悉陷害忠良，逼宫谋反，罪行不胜枚举，被处以凌迟极刑。
庄昭刚上位便大刀阔斧的改革新政，处置了旧朝中的罪臣，安抚了民不聊生灾乱频发的西南。
待安顿好了这些事，衡国的这位看似明君的摄政王，开始走向了一条极端暴戾的路途。
自虐成为了他奇异的爱好，极致残忍的痛苦似乎能够带给他莫大的愉悦。
杀戮是他佐味的调料，他最喜进入死牢之地，把那犯人一一审讯折磨，最后再处以极刑亲手杀掉。
他开始荒唐地做出各种不可理喻的事情，在朝堂之上疯狂暴怒，朝臣一语不慎就会被打入牢狱。
他召集四方方数之事，设坛祭祀，神神叨叨的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每一次都耗尽大量钱财，却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甚至还要剃度出家，跪在神佛祠前一跪便是十几日，直到晕厥在地。
他还派出军队在衡国大肆寻找一个不知道名姓的人，所有有类似样貌的人都被强行抓进了皇宫之中，由他一一审阅。
人人都知道衡国的摄政王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满廷朝臣宫人无人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稍有不慎便被灭族抄家，身首异处。
到最后，他竟然还数次自杀，濒临死亡之际，又屡屡被救回。
在这样一个君主的统治之下，衡国民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裴书达回到现实，满目悲怆。
【主角精神崩溃了，世界运行不下去。问题根源……出自于你。所以主神让你回去，把主角掰回来。】
裴书达没说话，太多的事情发生，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话都被莫大的悲痛哽在胸口，他只能喑喑哑哑地哭出声。
【我知道……因为你的出现，世界线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我们都是无法预料的，那些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不怪你……】
“系……系统……”
【这次穿入世界，你就用自己原本的身体吧，原本的那个身体已经被霍行舟烧成了灰，你不用再遭受那毒素发作的痛苦了，我也不用再费力捏出个新模样了。宿主……这次，我们一定要成功啊。】
“……嗯。”
【那……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了，走吧，就现在。”
【可是你的状态……我有点担心……】
“没事……”
裴书达抬起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和他们相比，我现在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走吧。”
系统没再继续劝阻。裴书达闭上眼睛，头脑一阵发热眩晕，意识逐渐模糊，待到再次醒来之时，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裴书达从地面上爬起来，拍拍脑袋，却觉得全身都痛得几乎要撕裂。
“啊……好痛……”
环境阴暗没有一丝光线，裴书达根本看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费劲地拖动着剧痛的身体，摩挲着四周，冰凉的地面传来沙砾的触感，锋利的石子割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