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裴书达趁着庄昭离开，自己溜出房间，找到岚椿后才总算是回了自己的房。
“殿下，你穿的这是谁的衣服啊？”
“呃我在路边买的。你帮我找身，我把这件换了。”
“哦。”
裴书达回了一句，扑到自己床上说不出的舒适。
“岚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季前大咧咧的打开门跨了进来，径直地往房里走来。
“诶噫！你快出去！”
岚椿赶忙着急地跑来要把季前推出去。
“怎么了？”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裴书达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季前没想到裴书达也在，尴尬地挠挠头。岚椿啪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口。
“还不快给殿下行礼！”
“啊？哦！四……殿下好。”
季前别别扭扭地躬身行礼，抬起头来看见裴书达，又偏了偏脑袋。
“你穿的是……将军的衣服？”
？？？
岚椿瞪大了眼，看看裴书达，转过头跳起来捂住了季前的嘴。
“我……这个……”
这下轮到裴书达尴尬了。
“殿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您继续休息，我先把他送走。”
岚椿拉着季前就往外跑，季前这时也咂摸出些暧昧的味道，任岚椿带着自己跑出房间，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好咯，这下大家都知道咯。】
【你滚呐！】
裴书达脱下这身衣服，自己找出了一套换上，这才算是安心。
才歇下没一会儿，房门便被敲响了。
裴书达闭着眼靠在椅子上，“进来吧，门没锁。”
房门打开又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近。
“你给我说说你和季前怎么……是你？”
裴书达睁开眼，便见霍忆安微笑着站在他的身侧，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模样。
“是我。很意外？”
他没有客套地问好行礼，反倒是伸手按住了裴书达的肩，也制止了他想要行礼的欲望。
“是，是有点。”
霍忆安绕过桌案，坐在了裴书达的对面。
“青慈。”
“嗯？”
裴书达对于名姓称呼这方面远没有他们敏感，因此当霍忆安直接这样唤他时，他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排斥。
见裴书达没什么反应，霍忆安笑了。
“庄将军很喜欢你。”
“啊？这个……这个……”
裴书达本以为霍忆安有什么事情，却不想他一开口就提到这事。整的他脸涨得通红。
“噗嗤。”
霍忆安笑出声来，靠着椅背，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你喜欢他吗？”
他不太正经的发问，弄得裴书达有些羞恼。
“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
“不是。你别生气。”
霍忆安偏头靠着墙，眨眨眼，嘴角的上扬的幅度变得小了。
“我只是有一些累。想来歇歇。”
裴书达看着霍忆安，站起身端了茶盘过来，上面盛着一些小食。他又拿出茶杯，倒好放到霍忆安面前。
“来吧，聊聊。”
霍忆安笑了，坐直身体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就着热茶大口大口地吃完，随即又美滋滋地冲裴书达笑了笑。
他这幅模样，完全与当初的语雀一样，卸下了所有的身份和担子。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裴书达心情有些复杂。
他此前所看到的接触的霍忆安，永远端方威严，永远风度翩翩，永远和人隔着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语雀，再也不能随意的翻墙逃课，再也不能在大街上和人嬉闹，再也不能穿行在大街小巷，去河边捉鱼打滚。
可他也永远都是那个语雀，会笑着逗弄自己，会吃完饼后叭咂着嘴。
“你……”
裴书达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把另外几叠又推到了霍忆安面前。
霍忆安喝完一口热茶，满足地向后仰靠着椅背。
“我以前经常这样。饼就是要大口大口地咬才会好吃。”
“我知道。”
裴书达习惯性地接上了一句，说完之后才惊觉不妥。
他不安地看向霍忆安，他却没有在意，仍旧是笑着。
“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就是比较闲。”
“可以晚上出去逛逛。坎北夜里也很热闹的。要我带你去吗？”
“算了吧。”
“诶！”
霍忆安起身拉住裴书达的手。眼神里带着兴奋。
“走嘛。我们去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然后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要不要试试？”
裴书达看着霍忆安期待的眼睛，仿佛一眼望到了从前。那些他带着自己夜里穿行在兰阳街巷的日子。
只在这个瞬间，他想不到什么理智的思考与顾虑，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只有年少时的那股冲动的劲。
“好。”
-
夜幕降临，坎北街道的灯火渐渐浓了。
霍忆安与裴书达，他们一个衡国的三皇子，一个玖宛氏的四殿下。为了追求刺激，双双混入人群。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俩都是换了军队里士兵的衣服混出的军营。
来到客栈里，他们开始乔装打扮了起来。
霍忆安换了一身书生行头，面敷白粉，抹上两撇小胡子，宽大的衣袍遮住了肌肉，瞧起来竟然也有了几分弱不经风的穷酸样。
裴书达则是换了身车夫跑腿的衣裳，但霍忆安瞧了却摇了摇头。
“不行，你这身和你完全不相配。明眼人一看就认出来了，你这太刻意了。”
裴书达扯扯衣角，“有吗？那我再往脸上擦些灰。”
“诶诶诶！”
霍忆安拉住裴书达，浅浅一笑。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保证没人认出来！”
“是吗？”
“你跟我来。”
……
半个时辰后，霍忆安付给梳妆好后离开的姑娘一叠银钱，推门进了房间。
看着眼前身着女装风姿绰约的裴书达，他愣住了片刻，随后才笑着点头鼓掌。
“对嘛，这才适合你。”
“霍忆安你个王八蛋！好你个头啊！”
裴书达愤怒地冲着霍忆安大吼，霍忆安赶紧上前捂住了裴书达的嘴。
“嘘！别叫我名字！”
裴书达安静下来，喘着气，双眼死死瞪着霍忆安。
霍忆安轻轻松手，手心里沾染了裴书达唇上的胭脂。
“你故意的是吧？”
“没有啊，我只是为了安全而已。我敢保证，这样绝对没人会认出你。”
霍忆安憋着笑，轻轻拍抚着裴书达的背。
【他没骗你，真挺好看的。】
（滚！）
一刻钟后，一个曼妙女子伴着一个穷酸书生就这样出现在了坎北的街头。
裴书达扮上女装后颇有几分燕净秋的影子。走在路上，引来了不少行人的侧目。
“你看嘛，我说了，没人能认出你的。”
刚开始裴书达还觉得羞耻，可是到后来，看着那些人看到自己眼冒桃心的模样，裴书达心底也觉得好笑。
胆子越来越大，到后来，他甚至还频频抛出媚眼，勾得那些人魂不守舍。
看着裴书达越来越放荡，霍忆安都不得不咳嗽几声制止一下他的行为，然后拉着他迅速离开。
“你收敛点行不行？那些有妇之夫你也要去撩拨几番。”
“不是要追求刺激吗？公子啊，要这样，才好玩嘛。”
裴书达伸手划过霍忆安的胸膛，勾住他的衣领，诱人地眨了眨眼。随后又捂嘴倩笑着往前走去。
霍忆安摇摇头，跟上了裴书达的步子。
他俩在街头玩得高兴，军营里却是一片阴沉。
庄昭回营后发现裴书达已经不在了。
犹豫许久，他去伙房亲自做了一碗酒酿圆子，提来裴书达房间时，却只见到岚椿一人。
“庄将军？殿下没在你那吗？”
裴书达不见了。庄昭心下慌乱，转身便要去寻。可他又能去何处？
“下午的时候，三皇子来找过殿下的。随后就再没看见了。”
霍忆安。
每次当他与裴书达一起出现时，庄昭心里最为薄弱阴暗的一块就会受到一次狠狠撞击。
庄昭转向霍忆安的房间，无礼到已经不顾及阻拦。
然而结果是让他恐慌的。
三皇子也没在。
“三殿下吩咐了，他有要事，明日自会回来。”
无数的猜测，无数的想法，侥幸的，悲观的，黑暗的，疯狂的，它们一齐蜂拥而至，覆盖了庄昭的所有理智。
“他能有什么事！”
庄昭口无遮拦的愤怒模样让众人都被吓得不敢多话。
霍忆安的确没骗裴书达，坎北的夜的确很热闹。虽比不过玖宛氏，但相较于兰阳城，多了许多人情烟火味道。
裴书达玩开了，一路拉着霍忆安去看了杂耍、吹了糖人、尝遍了小吃、又去祈福树上系了愿牌，这才踢着滚灯来到了人群最为密集，最为繁华的云堇街。
这里有许多戏班子在表演，一声比一声高，喝彩声震耳欲聋。
花楼的姑娘招揽着行人，脂粉香味飘满了整条街。
远处的表演结束，还放起了焰火。
裴书达左看看右瞧瞧。天上闪动的烟火光芒伴着人间的灯火一齐映在他的脸上。此时此刻，他仿佛是沉醉在人间。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烦恼，沉重的负担，统统在此刻被遗忘。
这的确是裴书达再次来到这里后，心中最为轻松欢喜的时候。
深深呼吸一口，裴书达看向身旁看着自己的霍忆安。
跳动的光芒笼罩着他们，是平凡的，温暖的，质朴的。
“谢谢你。”
裴书达笑了，像嫣然绽放的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