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也越积越厚,被积雪覆盖的阶梯君晏没能看到,等他走过去时踩空了从阶梯上摔了下来,灯笼也被摔破了,滚落出来的蜡烛遇到冰雪瞬时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格外真实。

  摔懵了君晏费力都从雪地上爬起来,摔破了的手心在雪地里留下了几滴格外显眼的红色。

  他草草地用衣服擦了擦血迹,一瘸一拐地在雪夜里前行。

  这样的寒冷的雪夜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他跟着爷爷生活时,住过最好的地方就是能遮风挡雨的破庙。

  饿肚子和寒冷在他以前的生活里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习惯受伤,习惯忍耐,因为不会有人在他喊疼时安慰他,也不会有人在他喊冷时抱住他。

  他从出生就是不被喜欢的野种,没人喜欢他,所有人都驱赶他,辱骂他。

  只有哥哥,哥哥在他要冻死时救了他,哥哥给了他很甜的热茶,给了他很温暖的屋子,也给了他好吃的饭菜。

  哥哥不嫌弃他是个小乞丐,愿意朝着他伸出手。

  他想被哥哥关心,想被哥哥注视。

  熙合院的烛火很亮,君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加快了脚步,却忘了自己的腿还瘸着,速度一快,又险些摔倒。

  走到院门口,他却犹豫了,明明知道哥哥就在里面守着五公子,他害怕了,害怕哥哥会训斥他为何到这来。

  哥哥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下人,自己这样匆匆跑过来,哥哥会愿意见他吗?

  他伸手想敲门的手又缩了回去。

  院里,楚云暮正打算换湿布,发现睡着的安安醒来了。

  楚云熙睁开眼睛看到是自己的兄长,委委屈屈地开始撒娇:“兄,兄长,安安难受…”

  楚云暮给他搭上湿布,温柔的安抚他:“没事的,有兄长,兄长陪着安安,很快很快安安就不难受了。”

  楚云熙伸出一只手抓住楚云暮的手指,软声道:“想要兄长抱,兄长抱安安好不好。”

  “你现在还烧着不能着凉,等你烧退了,想要兄长抱多久都可以。”楚云暮握着他的手,笑得温柔。

  “那我渴了想喝水……”

  楚云暮转头吩咐一旁站着的婢女:“去给五公子倒一杯温水过来。”

  “是。”

  等婢女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楚云暮亲自那勺子一勺地一勺地喂给他喝。

  “去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楚云暮想了想又吩咐,“再拿一碟蜜饯。”

  “是。”婢女转身离去。

  楚云熙一听要喝药,立马开始撒娇:“兄长,安安不要喝药。”

  楚云暮耐心地哄着他:“不行,不喝药病不会好的,安安乖一点好不好,等你好了,兄长去欢喜斋给你带糖糕回来。”

  听到有欢喜斋的糖糕,楚云熙有些心动了,可一想到药苦,他又觉得难过心里那关。

  “我让人备了蜜饯,都是最大最甜的,安安不想吃吗?”

  屋里的下人听着大公子温柔耐心地哄着五公子,心下只觉得羡慕,羡慕五公子命好,生一场病有那么多人担心。

  婢女将药端了过来,药的苦味楚云熙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

  “兄长,我可以不可以只喝一口。”楚云熙试图和他兄长打商量。

  “可以。”楚云暮从婢女手上拿过药碗,“知道你不爱喝药,我特意吩咐他们少放些水,就一口的量。”

  楚云熙眼里闪过惊恐,这这这,这肯定会苦,他不要喝!

  他又试图撒娇:“兄长,我可不可以先吃蜜饯再喝药。”

  楚云暮见他不愿意喝药,只得温声哄着:“安安你不喝药就会一直难受,你难受兄长也会跟着你难受,母亲父亲也会担心你,安安最乖了,肯定不愿意看到这么多人不开心对不对。”

  楚云暮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苦着一张脸张开了嘴。

  楚云暮见状,连忙拿勺子给他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

  “唔…”一口下去,楚云熙苦得想吐出来,楚云暮眼疾手快给他塞了一块蜜饯进去压住了口腔里的苦味。

  “苦,兄长好苦…”楚云熙委屈极了,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楚云暮看得一阵心疼:“安安乖,很快就不苦了,这里还有碟蜜饯。”

  喝了药的楚云熙很快又困了,楚云暮见他睡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或许是药的作用,温度倒是降了一些。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不必陪着我彻夜守着。”

  “是,公子也请早些歇息。”婢女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楚云暮又将湿布拧干搭在安安额头上,只希望安安的烧能早些退下来。

  外面风雪肆虐,积雪越积越厚,靠在外面门口的君晏都快冻成了一个雪人,雪花将他的头发都染白了。

  冷,好冷,他缩了缩自己的身体,试图给自己取暖,然而冬日夜风刺骨的冷,隔着衣服冷到了骨子里。

  君晏无意识低喃着:“哥哥,我冷…”

  猫似的声音在雪夜里很快又被落雪的声音覆盖。

  一直到半夜,楚云熙的烧总算是退了下来,楚云暮心也能放下来了。

  他细心给安安盖好被子,起身将水盆准备拿到外面将水倒掉。

  他一推门,外面的寒风就刮了进来,他连忙将门带上,自己走到外面倒水。

  哪怕是风雪再大,他仍旧能察觉到院子里有人,他寻着那点微弱的呼吸寻找,最终走到了院门口。

  楚云暮心生警惕,按理来说这个时辰了外边是不会有人的,再说了今晚雪下得这么大,早早就该歇息了才对。

  他放下水盆,借着墙面,运用轻功跃上了墙头,他从墙头跳下时,声音极轻,几乎是听不到任何响动。

  雪夜里并没有月光,他只能凭借自己视力去查看躲在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等他走近,看到的是被一层薄雪覆盖的雪人,他腰间的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曾经送给君晏的玉佩,之后君晏一直随身携带着。

  楚云暮疑惑,君晏这会不是应该在玉竹院吗?为什么会来熙合院,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君晏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看到是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哥哥。

  “哥哥,我冷…”他声音颤抖中又染着丝丝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