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遇说了要过来, 姜南溪也不急着出门,索性在家里打扫起卫生来,主卧的床品换了个遍, 洗衣机滚筒搅动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次卧的卧室门敞开着, 姜南溪来来回回路过了几遍, 终究没忍住走了进去,谢昀庭住过的房间床上没有丝毫褶皱, 衣柜紧闭着,除了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他的读物,其余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还真是整洁的让人难过。
暗黑色封面的原版读物《Gravity's kiss》放在最上面一本,翻译过来名为《引力之吻》, 是个浪漫的名字, 姜南溪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草草读了一段,单词都认识, 内容却几乎连贯不起来。
她将书本归于原位, 在网上搜了搜这本书的简介,属于天文学爱好者高阶读物, 需要有一定基础知识才看的明白。
搜索链接下面推荐了几本入门级别的书, 有一本翻译版本《千亿个太阳》封面看起来有些熟悉, 似乎在谢昀庭的书架上看到过,评论里面还推荐了一本《extreme stars》, 说这两本书是从不同的角度介绍了恒星,可惜这本只有原版, 国内买不到。
反正平时下班也闲来无事,就当学习科普知识, 姜南溪下单了一本《千亿个太阳》,又托林晰回德国后帮忙寄一本《extreme stars》,这时门铃响了。
许嘉遇进门换好拖鞋,客厅里家具一应俱全,和她第一次来时见到的完全不同,阳台上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充满了家的味道,壮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看来你和谢总的婚姻生活过得很不错嘛”。
“吃点好吃的,把嘴巴堵起来”,姜南溪从冰箱里拿了一些樱桃洗好后,塞了一个到许嘉遇口中。
“这次回去清平镇,感觉如何”,许嘉遇从姜南溪手里接过盛樱桃的碗,靠在桌边吃水果,换了个问题。
“挺好的”,姜南溪背过身去,往阳台走,洗衣机的衣物并未洗好,她还是走过去看一眼。
许嘉遇放下碗,也去了阳台,姜南溪这么说就是不太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忙来忙去,以前大学的时候每次从清平镇回来,都要抱着书本去图书馆待到关门才回来,如此往复一周归于平静。
“南溪,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姜南溪看到洗衣机下面似乎有渗水的迹象,原本打算拿一块布去擦擦看,听到许嘉遇的问题顿下手里的动作,回头去看,她的表情从容却又认真。
“快十一年”,姜南溪回头认真数了数。
“你和陆星宇做朋友几年?”
“嘉遇,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对于陆星宇的事,许嘉遇了解个大概,她从来都是尊重,不主动提陆星宇,如今忽然提起,事出反常。
“南溪,你和陆星宇当了5年的朋友,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他两倍时间都久,但是在你心底他永远是最重要最不能被提及的那一个是吗?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我也会难过,因为在我这里,你是我心底最重要的朋友”,许嘉遇来的路上就想过了,过了这么久,姜南溪心底的刺总要拔一拔了,不拔它永远立在那里,时不时戳痛想靠近姜南溪对她好的人。
没想到许嘉遇会突然这么说,姜南溪茫然地抬头,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丝毫情绪波动,但是一丝也没有,许嘉遇特别平静。
“嘉遇,你别这么说,你们对我都很重要”,姜南溪靠近,拉了拉许嘉遇的手,这是她求和的方式,每次这样,许嘉遇都会一脸无语地嫌弃着,然后笑着说,今天你请客。
许嘉遇怕一时心软背过身去不看,她知道姜南溪有不少软肋,但是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掀开,姜南溪那么好,总归要像正常的女孩那样去爱,去被爱。
“那我想听听你和陆星宇的故事。”
姜南溪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两个手指缠绕在一起,抠来抠去,“对不起,嘉遇,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知道,陆星航说的对,心结真的放下了,是一次次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心无波澜,才算是放下了,这个夏天,好像所有人都开始放下对她的保护,从绝口不提到推她去面对。
姜南溪理解,他们是想让她彻底放开,她也想尝试,只是许嘉遇突然这么问,她才发现开口没那么容易。
“南溪,等我们的友谊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们都变成了老太太,坐在公园闲聊的时候,你还是把陆星宇当做你最重要的不可言说的朋友,那会儿我会特别难过,会觉得我许嘉遇一辈子都没走进姜南溪心底”,许嘉遇放开姜南溪的手,这话是她一直以来的心里话,谁都想在某个位置上做对方最重要的人,即便不是,也希望在对等的位置。
不等姜南溪回答,许嘉遇又说了句,“我了解背景尚且有如此的难过,如果是从来不了解,又想走近你对你好的人呢?他只会比我更受伤,南溪你该走出来了。”
说完这段话,伴随着一声关门声,许嘉遇离开了远洋公馆,走到楼下,她抹了抹眼角的泪,也不是想逼姜南溪,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姜南溪站在阳台往下看,许嘉遇娇小的身影显得特别孤单,她靠坐在阳台上,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连许嘉遇她也要失去了吗?
坐了许久,等太阳西沉,暮色降临,屋里开始变得漆黑,茶几上那本陆星宇的日记本却借着室外的灯光更加清晰,成为这个黑夜里最闪亮的精灵。
姜南溪缓缓起身,收起那本还未翻开过的日记,他们说的都对,总要试着忘记才对,她顺手将日记本塞在电视墙旁边的陈列柜上,那里的角落不会轻易路过,更不会轻易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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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湖庄园内,夕阳从落地窗铺洒了一地金黄,谢昀庭靠坐在沙发上,家庭医生刚刚检查完离开,他的身体已恢复无恙。
助理王熠站在一旁,等待老板吩咐。
“下周你亲自去一趟青州,查一下陆星宇这个人。”
“好的,老板”,王熠收到指令应了下来,又汇报了下周的行程后,离开了庄园。
等王熠走后,室内恢复了一贯冷静的味道,谢昀庭走至书房,打开电脑,从邮箱里翻出几份邮件,里面是姜南溪以前分享的歌单,听过几次不全然记得。
手边有空白的A4纸,干脆一首首写了下来,来自不同歌手不同时期的作品,很难买到一个完整的碟片里面包含这所有歌曲。
难得闲来无事,谢昀庭找了一个爱好玩音乐的朋友,驱车前往对方工作室,看看有没有办法将原声带刻录成碟片。
“昀庭,什么时候换风格了?”罗辰接过歌单扫了一眼。
“这么问,就是能做,需要多久”,谢昀庭拨弄了两下靠在工作室墙角的吉他,神色平淡。
“急吗?急得话这两天弄给你,不急的话就等我一周,最近熬了几个通宵给你妹写曲儿,缓缓”,罗辰靠坐在椅子上,脚翘的老高,看起来确实缺觉。
“那就一周。”
“听你妹说你整了个合约老婆,什么情况啊”,罗辰和谢昀庭是同龄,加上顾时也和远在国外的谭硕,四个人算是自幼合拍的哥们儿,但除了谢昀庭是继承人以外,其余三人都拥有自己喜欢的工作。
谢昀庭并未抬眸回应,从罗辰手里接过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明明灭灭,不多时烟雾缭绕起来,才含混着回复一句,“字面意思”。
“你这碟片是送你老婆的?”罗辰看了眼歌单,手写体,谢昀庭何曾这么亲自动手过。
“送我的”,谢昀庭将抽了一半的烟拧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了工作室,身后留下罗辰那句,“谭硕过几天回国,到时候聚聚”。
谢昀庭回复了个手势。
他今日开的车是之前送姜南溪上班的那辆,顺手放下手机的时候,触到了置物盒里的发圈。
姜南溪出门的时候习惯散着头发,到医院下车前再找个发圈随意挽起来,或者干脆用一个法式抓夹挽在脑后,有时候在包里翻出发圈,出门时带的就干脆放在了副驾驶左边的置物盒,现在看起来里面已经开始积攒了一些她用过的发饰。
一个人闯入你的生活时,总是会不经意留下些许痕迹。
谢昀庭随手拿过一个黑色双圈的发绳,上面系了一个很小的金色不规则图形,似乎这是她最常用的款式,往下翻还有好几个同样款式,只是点缀不同的简约发圈。
他随手套了一个在手腕上,伸长手臂似乎可以想起姜南溪下车时挽头发的模样,谢昀庭无可奈何地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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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如期而至,姜南溪照常上班,课题申报院内审批大概在这一两周出结果,她的工作算不得忙,趁着空闲查了查许嘉遇的值班表,这几日许嘉遇连续值班,周四能有空闲,她打算约周四一起出去吃个饭。
昨晚想了一夜,如果非要找一个人聊一聊陆星宇,没有比许嘉遇更合适的人选。
许嘉遇这次笃定了生气生的久一些,所以无论姜南溪给她发什么消息,她都是回复一个微笑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抗议了一天多,还没等到姜南溪登门,倒是先收到了她的信息,“嘉遇,沈教授临时安排我去中山参加一个论坛会议,回来请你哦[卖萌表情包]”。
中山的眼科论坛会议原本安排了科室内其他同事,那位同事在五一期间检查出怀孕了,孕早期不稳,临时跟沈教授申请了换人,因着姜南溪申请的课题确有相关性,且最近她确实有空,考虑到这个安排了姜南溪前往。
虽然周五的家宴谢昀庭不一定再需要她出席,但是出于礼貌,临出发钱,姜南溪还是跟谢昀庭发了一条消息:谢总,我这边接到工作安排,需要出差一趟,明日周五的家宴不能参加了。
彼时,谢昀庭刚跟秘书拒绝了周五晚上海城的晚宴邀约,接到信息的一刻喜悦溢于言表,时隔一周多的时间,姜南溪发信息给他了。
只是点开信息内容,眉目间的悦色消失殆尽,吩咐了秘书周五晚宴继续后,回复了姜南溪:好,需要接送,可以告诉我。
姜南溪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落,最终回复了一句:不麻烦了。
合上手机,电脑上提示有新的ups物流通知,林晰还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怕姜南溪着急,于是托人购买的《extreme stars》已经有了邮寄出来,顺利的话几个工作日便可以到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