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柿,军中还未传来那人的消息吗?”赵茹手中转着沉香佛珠,眉眼低垂,眼眸睁非睁。
“回夫人,前方未传回消息,侯爷小队的其他人也都没有消息。”
“确定都处理好了?”赵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都处理妥当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赵茹才有被安抚,稍稍安心。
待林柿出去,林桐才开口,关心问道:“公主,要是侯爷他……”
“那又怎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次回京她们很可能被困在京中,待在沈府。沈乐成不死,未来将会是她的子女和沈家一起死,好一点便是留她一人后半生无依无靠。沈乐成死了,只要她从皇家子侄中过继一个儿子,便可保住整个沈家。
她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沈家。
沈乐成最终活着回来了,被人裹着厚棉被放在火炉附近烘了整整一日,吃了一些粥食便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被转移到临城了。
赵茹就守在他的身边。
沈乐成:“我回来了。”
赵茹:“我知道了。”
旁人见着都觉得这画面温馨,只有说话的两人才知道,这话里的陌生。
“府上草药管够,大夫尽管开,全力医治,有赏。”赵茹吩咐道,而后对沈乐成道,“既然你已经醒来了,好好休息,圣旨已经到了,等你伤再好一些便得启程。不会等你太久。”
沈乐成没力气点头,应了一句好。
交代清楚后,赵茹起身离去。
沈乐成看着赵茹的背影,突然道:“李二三死了。”
“李二三,是谁?”
赵茹眼中的茫然是真的。
沈乐成本想解释清楚,但身体尚虚弱,最后缩短了句子,慢慢开口道:“我的小兵。”
赵茹想起来了,神色没有变化,语气如往常一样平淡:“护主而亡,倒也忠诚。我会让人给他家里送些银财。”
赵茹走后,大夫为沈乐成做检查,笑道:“沈将军好福气的。沈将军在昏迷时,夫人一直都守在床边。”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沈乐成全身没力,也懒得解释。
“公主。侯爷醒过来了。”侍女林桐小声说,声音里藏着恐惧。
“我看到了。”赵茹瞥一眼林桐。
林桐突然明悟,遍体身寒。
她不该表现的害怕的,可是她真的害怕。
在宫里,她不怕别人背地里的手段,可是她怕公主与北戎的事情被人知晓。
那相当于是叛国,诛九族的大罪!
“侯爷能够回来,并醒过来。我很高兴。”赵茹平静说。
回到房间,赵茹每日该做什么照旧做什么,仿佛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周时间,即便沈乐成的身体虚弱不宜舟车劳顿,可留下来赶回京都的时间不多了。
赵茹索性请了个跟车的大夫。
“这次倒是真的回京养伤了。”沈乐成同自己的同僚们调侃。
“你能活着回来就十分命大了!”刘将军埋怨,语气突然改变,庆幸道,“幸好你活着回来了。”
“我说过,我会长命百岁的。”
“你神仙哦?”有人吐槽。
“祸害遗千年!”跟着有人接话。
所有人都笑起来。看来大家都知道沈小侯爷之前的混账名声。
赵茹掀开马车帘子看过去,眼神似乎在询问为什么还不出发。
有人催促几声。沈乐成依言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临城,向东南方的京都前进。
马车内,赵茹闭目养神,手中沉香佛珠转动。
沈乐成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如果记忆没有错,在他这次任务前,赵茹手上可是没有这串佛珠的。
赵茹不答,沈乐成也不会自讨没趣,同样闭目养神。
京都,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这…回到家了,可不得作上一作。
归去的路途顺利。
得知途中路过旗县,沈乐成时不时会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
频繁举动,后头马车里的赵茹都知道了。
赵茹不会去问沈乐成,沈乐成也不主动去解释。
但不问,不代表赵茹不想知道。
“侯爷这是怎么了?”赵茹问林杏。
林杏关注沈侯爷比赵茹积极,有关沈侯爷的事情,赵茹直接问林杏,都会得到答案。
林杏答:“回夫人。侯爷曾问伺候的人什么时候抵达旗县。”
“旗县有什么人?”赵茹并不认为小小旗县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除非是有什么人。
“白府公子在旗县任知县。其他的并未听说。”
白府公子,那必是白和泽无疑了。他与沈乐成之间的恩怨,即便是在宫里的她也有所耳闻。
近些年,似乎在皇上面前也有露脸,竟然会舍得京官不做,外放。
旗县,县城县衙外。
胡、孙、李三家家主集体等候在县衙外,看着紧闭的县衙面面相觑。
门敲过了,帖子也递进去了,可是门一直不曾打开。
“我三家家主都亲自来了,竟然让我们等到现在。”李家家主抱怨起来。
胡家家主看向李家家主,仅一眼,李家家主不敢多说话,但面上表现显示他的不虞。
“我们之前刁难与他,他自然不会轻易见我们。”孙家家主说。
李家家主小声道:“我听闻沈侯爷与里头那个在京都便不对付,县衙中有招待不周的,沈侯爷只会怪罪那个。说不定我们的做法正好搔到沈侯爷的痒处。”
孙家家主其实也有这般的看法。
胡家家主扫了两人一眼:“愚蠢。”
见到两人这般态度,怕会误事,他不得不解释道:“那你们就不曾听过白知县在京都的名声吗?倘若让京都知道白知县在旗县与我们三家不和,外面会怎么看我们三家人?”
“我们后辈中可是要参加科举的。”
李家家主反驳:“年轻人能力经验不足,加之少年义气,与当地百姓处不到一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被百姓断了买盐的渠道?”胡家家主看傻子一样看李家家主。
盐可是官方控制的东西,知县都买不到盐,整个县还能有谁可以买到?
李家家主讪讪一笑。孙家家主松了口气,庆幸他刚刚没有开口询问。
县衙侧门开了个小缝,李家家主恰好偏头瞧见,忙跑过去拦住小厮,问道:“知县大人如何说?”
“李家主?”小厮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舒了口气道,“大人说给盐就行了,市价买卖,拜见就不必了。”说完,小厮递上一个竹篮子,示意还有什么话,写帖子里放里面即可。
李家家主将话传给胡家家主,胡家主沉脸:“既然知县不愿意与我们三家冰释前嫌,我们也不强求。”
“那盐呢?”
“知县要用市价买,那便让盐商去卖。”
白和泽捧着刚换了炭火的精致小暖炉,一边看着县衙里各种与商人缔结的契书。
商人要在这一地经商,就得与县衙签订契书。
“老爷,我们这样可真将三家都得罪死了。待沈侯爷他们一走,指不定还要出什么昏招。咱离京都天高皇帝远的,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管家看着白和泽悠闲自在,自己心里是那个着急啊,恨不得强按着老爷按着自己的意思来。
“一会儿让那些盐商在前厅等着。就说我有事情宣布。”白和泽慢悠悠翻着书,吩咐道,“然后让厨房多做些葱油饼。”
“行。”得了事情,管家风风火火去办了,临到门口转头问道,“取多少钱买盐?”他是想多屯一些,可是那些钱财还得留不少用于日常开销。
“你看着办。”
管家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头发,收获他最讨厌的回复。
傍晚,白和泽手中拿着几张契书去前厅,那里有三四个盐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先前本官一直在核对一些东西,抬头看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给大家都上些点心填填肚子。不能让大家饿着谈事情。”
有人道:“多谢知县大人好意,可是大夫让我少吃甜食,我便不用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面上毕恭毕敬的,心里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想法。
谁不知道,县衙已经断盐好大半年了。
包括旗县周围的盐商,他们可都通气了。知县想要买盐就得从更远的地方,况且只有盐商可以携带大量的盐过城,其他人只能携带最多一个人食用的一个月的量,即便这样,也会在过城时交纳大量罚金、税金。
即便知县独自一人享受,那成本即便是一般贵族能无法承受的。
“不要拒绝的这般快。”白和泽让人将饼端上。
闻着香喷喷的咸香味道,盐商相互看看,都看出不可思议。
“大人,您这款待也太隆重了吧。”不过也有人认为知县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白和泽不解释,反而问道:“是裴老板?”
不等裴老板应声,白和泽接着道:“本官观裴老板的契书,今年七月后便要重新续约了。”
“续什么约?”裴老板一时未反应过来。
“自然是在本县贩盐的约。倘若不能续约,按本朝律令,裴老板名下的所有贩盐的铺子都将收回。”白和泽轻描淡写道,“裴老板不会不知道吧?不过不要紧,本官刚刚已经告知裴老板了。裴老板不如早做准备?”
裴老板的额头冒出冷汗。
经商可不是说在哪里都能经营开的。特别是大些的生意,每个地方早都被分配好了,不是其他人可以插手的。
其他盐商也不敢冒头,纷纷回忆自己签订的契书上到期的日子究竟是多少。
“要是没了我们,旗县可就无法在王家拿到便宜的盐了,还可能拿不到盐。”裴老板哑着嗓子道。
王家是皇商,这一片贩盐的老板都是在王家拿的货。
“之前没有盐的时候,本官不也照常过了。”白和泽扫了眼所有人,笑道,“不过往后不会了。”
“不要觉得在旗县本官好像拿谁都没办法。但本官处置你们,还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