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道圣旨从宫中发出发,朝北疆方向。

  朝令夕改。

  又两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大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抵达北疆的当日,他茫然看天,又看向京都的方向,轻声问身边的内侍:“你说第二圣旨究竟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内侍不敢应声。

  大皇子轻叹一声:“太子继位名正言顺。”

  大皇子请求回京送葬的要求还未抵达皇宫,大皇子便收到太子,不,是当今皇上的圣旨,让他即日起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京中,白府,书房。

  白和泽松了口气,皇上死的很及时,让他又逃过一劫。

  太子即位,今年或是明年便会开恩科,录取人数会比往年多不少,又恰巧在京,不论定在何时,他都比那些上京赶考的考生多上一些修养和调整时间。

  对于科举这件事,身为现代社会的学霸白和泽并不认为他就能比古人强了。

  纵观在朝的那些进士,可都是每个地方的神童,人人都是过目不忘,七岁便能作诗,十岁的童生都大有人在。

  可以说,白和泽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傍晚,白父从衙门回来,对白和泽道:“你回来的倒是及时。”

  确实,谁能想到,先皇竟然驾崩的这般突然,宫中的白布都还没来得及准备,除了贵人们,其他宫嫔和宫娥都只能拿好几年前的白布顶着。

  沈乐成的心情很不美妙,非常不美妙,甚至还有些想锤人。

  他不清楚这位刚即位的皇上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知道或者是兴奋的冲昏了头,竟然对他说,先皇待他如半子,让他在宫中为先皇守丧。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是皇上信任的臣子的信号。但在沈乐成看来就是狗屎,有人乐意为仇人守丧吗?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先皇做的事吗?

  不见得吧。

  在外人看来,沈乐成是真情实感的难过。

  懂内情的怕是在心中琢磨,此子要么心机深沉,要么蠢笨不堪。

  沈乐成不理外界,独自难受直到新皇登基。

  离宫的头天夜里,沈乐成遇上了赵睿。小豆丁长大不少,成熟不小,他平视懒散坐在宫殿阶梯上的沈乐成,慢慢走到沈乐成身边坐下。

  “你这样不合适。”沈乐成说着还向着赵睿的方向挤了挤,差点将人挤下台阶,看得侍候的心脏停止跳动。

  赵睿怒气满满,但奶奶童音听着仿佛撒娇:“不准挤我!”

  “挤了就挤了,你要怎么着我?”沈乐成依旧往赵睿方向偏。

  “我,我,我咬死你!”

  “那你咬。”沈乐成将手腕递过去,评价道,“小猫磨牙。”

  “这么晚,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睿一口气不上不下,很难受,情绪低落:“我也想出宫。你同皇上说一说。”

  “为什么是我?”

  “别人都说,皇上很信任你。你说了,皇上肯定会考虑的。”赵睿说道。

  “不说别的。”沈乐成头往赵睿的小肩膀上一搁,接着道,“你出宫去哪儿?宫外没有你的皇子府,你又还不是王爷,先皇连块封地都没给你。你还是好好扒扒你的皇兄大腿。”

  赵睿叹了口气,轻声道:“太难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太子皇兄真实有多难搞。

  “我瞧皇上对你挺好的,之前带你出宫,你跟我去了五华街都在先皇面前保你。”

  赵睿再次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那天是大皇兄生辰。

  “后来我抄了一个月的书。”

  “咦,是每天都抄吗?都抄几个时辰?”

  赵睿有点不太适应沈乐成跳跃的话题,认真想了想回答道:“除了上课就是抄书。”

  “那确实挺惨的。”沈乐成感慨,“我宁愿挨一顿毒打。”

  “那样就能在床上休息一个月。不,三个月,最少三个月。”

  “呵呵,我觉得抄书就挺好的。”赵睿面无表情,被打和抄书,当然是抄书好了,不痛不痒,还有偷懒的余地。

  “小孩子家家。”沈乐成揉揉小豆丁的脑袋,“我有个朋友,他挺聪明的,如果在宫里被欺负了,你就告诉他。”

  “是谁?”赵睿好奇问道。

  沈乐成无声吐出三个字:“白和泽。”

  赵睿再次面无表情。

  他可是听沈乐成与白和泽相为死敌这种消息长大的。

  也不知道沈乐成是在坑他还是在坑白和泽。

  沈乐成离宫后,新皇即位,改年号顺和。

  新皇开恩科,定于顺和元年十月,也就是三个月后。

  白和泽进入了“高考”备战阶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态度让白府那些催婚的长辈的热情冷却下来。

  “啪”有东西碰到木头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喵叫。

  白和泽完全沉浸在书本上,没有关注外界的动静。

  “啪”石头与木头接触,喵叫声更急促了。

  房间人还是没有动静。

  树上的“猫儿”又扔了一块石头,这次直接朝房间人的后脑勺飞去。

  白和泽脑袋挨了重击,无奈看向顽皮“猫儿”的方向,他招手。

  沈乐成头上还顶了两三片树叶,双腿盘坐在树枝上,两手玩弄石子,见白和泽看过来他朝白和泽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树枝。

  白和泽笑了笑,搁下笔将衣摆撩开扎进裤子,爬上树,爬到沈乐成身边坐下。

  树枝摇晃,沈乐成哎呦一声:“这树枝会不会断?”

  白和泽挪动:“那你朝里过来些。”

  瞧着白和泽的动作,沈乐成评价道:“啧啧,你看你现在,真是哪里还像是一个斯文人?”

  白和泽将脸凑近,笑盈盈,仿佛只大狐狸:“你仔细看看,哪里不像个斯文人了。”

  沈乐成眨巴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眼睛亮晶晶的,他在白和泽左脸啄了一口,又在右脸啄了一口,双手捏住白和泽脸颊,上下左右打量:“我看你像个妖精。”

  白和泽叼住沈乐成的喉,低声笑,含含糊糊道:“嗯,你被我叼走了。”

  “赖皮。”沈乐成被白和泽的头发弄得痒痒的,用手将他的脑袋轻轻推开,“我是不是影响你看书了?”

  “嗯,十分影响。”白和泽不理沈乐成的手,将头埋到他怀中。

  沈乐成笑容灿烂:“可是我,好想你。好想你,非常想你。”

  说着沈乐成一巴掌拍到白和泽背上:“你咋就不来找我。明明上个世界不是的。”

  “我也想啊,可是你身份太高了。”白和泽无奈叹气,“而且他们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好,包括你府上的下人都这么认为。”

  防他就跟防贼。

  沈乐成明白,也不明白。

  “这就跟我找那些文官要考试书籍,他们每个人防我都跟防贼似的,似乎我拿了他们的书要去当柴火烧了。”沈乐成叹气,“明明我都说了是帮你借的,我挺想帮你的。”

  白和泽想到沈乐成被文官防贼的模样轻笑起来:“白大人和我说了这事。他们说你厌恶文臣,想要断了他们的传承。”

  “太夸张了。”

  白和泽回忆白大人一副吃了黄连模样的表情对他说。

  “这新沈侯爷比老侯爷还要混账,不喜文臣就算了,你可知他寻文官借会试藏书时说什么?”

  “竟然道,他为了一个朋友借书。那个朋友还叫白和泽。”后面那句,白大人是真真咬着牙说的。

  “朋友,仇人还差不多吧!”

  “果然思想不纯洁的人,想什么都不阴暗。”沈乐成评价。他突然想到什么,顿住然后问道,“我除了跟那些人说了还跟一个说了。”

  “说了什么?”白和泽一边问一边替沈乐成将头顶的树叶摘掉。

  “就跟五皇子说了我们是朋友,有事找你就好了。”沈乐成补充道,“当时我觉得他一个在宫中挺可怜的。”

  “不过我想,小豆丁应该能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