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神色晦暗,他不敢去看自己父皇的表情,大皇子的脸他不想看,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至于沈世子,他还暂时没入他的眼。

  十日前,太子被养在府上的幕僚点醒,他在书房与心腹商量一宿,他选择赌一把。

  “我这就递消息到太医院。”

  太子突然抬手,然后道:“等等,不要问父皇的病情。”

  太医院那个地方,他并不认为父皇会放松,那可是当了二十几年皇帝的人,论权谋、手段是他怎么都比不上的。

  虽然父皇老了,但太子对自己和父皇之间的差距还是有较为清晰的认知。

  平时,他总是将情绪放在明面上,是不想让父皇认为他心机过重,想让父皇放心他,让父皇知道他与父皇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他在父皇面前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即便他事情做的不成,还有父皇兜底,再来一些教训便过去了,老子教训儿子,人之常情。

  他一直在意的都是兄弟,特别是他跟着父皇旁观了云夷王叛乱事件的整个过程。

  兄弟,最先得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大哥可能现在没有想过那个位置,但是以后呢?他想云夷王在十年前没有想过父皇的位置,可依旧发生了去年的事情。

  “不问病情?”心腹懵了一下,问道,“殿下的意思?”

  “你还记得有一年太医院与丹士之间闹了不可开交的矛盾么?”太子询问。

  心腹回忆一下道:“听闻太医长言,丹士所炼丹吃多了对人无益,甚至会要人性命。丹士说是药三分毒,他们炼药将药中的毒性全部排出,只剩药性。”

  “最后是丹士拿出几张太医们曾用过的方子,方子上记载了□□入药,又取出丹士所用丹砂入药的方子,这事皇上才说了了。”

  太子也被幕僚所说带着回忆起当时的事来。

  “你同太医院道,让他们将皇上的病情加重了说,说是当初服用丹药的缘故。”

  幕僚面露犹豫:“这……”

  “他们愿也好,不愿也罢。不论皇上身体如何,孤只要皇上认为他已经病入膏肓。”太子垂头看幕僚,“听懂了?”

  幕僚躬身,谦卑极了:“属下明白。”

  若是父皇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会怎么做?

  太子从幕僚处已经知道消息散播出去了,但面上却风平浪静,若不是他对这一切完全了解,他也无法从父皇与平时无二的表现中窥探出什么。

  但既然知道了,就觉得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一些人比如说太医长,他们的表情行动便能分析出不少东西。

  太子回忆父皇看小孩玩闹般看他做小动作后的反应。

  假消息被皇上当真了。

  父皇的身体不行了,太子已经信了七分。

  今日便能确定另外三分。

  沈乐成起身后站在大殿左侧,他低头敛眉,总感觉大殿内的气氛少了点什么。

  哦,太子的话似乎少了点。

  “乐成,上前来,让朕瞧瞧。”皇上满脸慈祥,常年严肃的脸上笑容难得温和,他对沈乐成轻轻招手。待沈乐成上前,他直接将人拉住。

  “手上多了茧子,脸也粗糙不少,也瘦了。在北疆可有什么不适的?若是想回来只管同朕说。”稍稍停顿,皇上接着道,“沈公乃国之栋梁,为了救我这不孝子,哎。现下你府上可有什么难处,一并告知朕。”

  沈乐成低头:“北疆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府上的事有劳皇上挂念了,祖母说有她在。”

  他还没回府便被带到皇宫怎会知道府中事情,即便回去了,偌大的府短短一年就只剩他一个男子了,如果是真真关心的人,怎么还会问这些戳人心窝的话。

  “逆子,还不快过来!”皇上对大殿中跪着的大皇子吼道。

  大皇子慌忙过来,他抬头看沈乐成又低头,他不敢面对沈乐成的视线。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弟弟看待的人的父亲为了保护他死了,他开口没有声音,吞下嗓中的那是悲伤,他道:“对不起。”

  沈乐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比起我,父亲本来就更加喜欢大皇子些。”

  皇上轻拍沈乐成的手背:“莫怕,你还有朕给你撑腰。”

  沈乐成闷不做声。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皇上明显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不想将那层虚伪的遮羞布掀开罢了。

  在一团团好听的、为你着想的话中,大皇子的禁足暂时消了,沈将军的后事交予了大皇子负责,务必要办的风光,待沈将军下葬后大皇子的禁足令继续执行。

  退出大殿后,太子逐渐与沈乐成并排走着。

  太子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孤,孤也会帮你做主。”

  这话与皇上的话没差别,太子说这些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太子现在的表情。

  打抱不平?有什么不平的?

  哦,大皇子的禁足暂时取消了。

  回到镇北侯府,沈府管家将一封两日前便抵达的信交到沈乐成手中,这才对上了太子的想法。

  太子,这是拉拢了。

  大皇子主持,皇上的支持,在外人看来给足了镇北侯府以及沈将军荣耀。

  死后的荣耀,给的极为大方。

  短短一年从镇北侯府次子实现三级连跳成为侯爷,沈乐成顶着浓浓黑眼圈灌下又一碗浓茶,他努力让眼皮不那么容易黏合在一起,成为侯爷了,事情也是成倍的增长。

  另一边的白和泽难得遇上了纠结的事情。

  当初他离开书院赶往京感性大于理性,回来后他再次被古代社会打败,镇北侯府挂白,祭拜沈将军他得随白家一大家子人去,如果他想要不被打扰的去看沈乐成,就只能下帖子“排号”,除非他回白府用白府的帖子给镇北侯府下帖才能排上预约。

  镇北侯府又是武将之府,文官一直都与其不对付,加之京都都传白和泽与沈乐成不和,他用白府的帖子很可能有生之年才能到号。

  想想回去还要面对一家子催婚的,白和泽就觉得脑壳疼,他咳嗽起来,之前的病虽然痊愈但吸入寒风后还是会轻咳。

  等进士后便摊牌。

  修养半日后,白和泽收拾东西启程,路过一处草丛茂密的处眼尖看见距离地面尚有三米高的树桠间卡了一昏迷的人。

  白和泽看看四处,除了低头挑担子的农民一两个便没有其他人了。

  农夫瞧见白和泽走近,连忙小心朝远离的方面快走几步,对读书人带着敬畏,显然是不想与他接触的。

  白和泽叹口气,靠近树上人的鼻子的树叶会有规律的颤动,昭示这人是生,但放在树上不管,那便是不知生死了。

  既然看见了,总是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