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晏脚步猛地一顿。

  他弯腰捡起那个开封过的避孕套,上面还沾着灰尘和某种干了的不明液体。

  那瞬间他心里闪过一阵怪异。

  地下室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沈慈书常年被锁在这里,不可能用得上这种东西,唯一有可能使用的人只有他父亲。

  可是他父亲会跟谁用避孕套,而且是在这种地方。

  那瞬间一个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蒋晏不敢相信地望向捡到避孕套的位置,正好是沈慈书被铁链锁着的地方。

  从别墅出来后,蒋晏心事重重回到车里,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在地下室里捡到的那个避孕套。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打电话,“你去帮我查一件事。”

  “蒋总,您说。”

  蒋晏目光变得深邃幽暗,“去帮我查一下,我母亲重病那天,我父亲在什么地方。”

  挂断电话后,蒋晏重重靠在座椅上,他望着面前冷清的老宅子,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他希望结果最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这天晚上,蒋晏做了个梦,梦见他母亲去世那天。

  女人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几乎和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就像朵枯萎破败的花,已经看不出往日的美貌。

  女人艰难地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仿佛吞了砂砾的声音:“小晏,你爸爸呢?”

  蒋晏削苹果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他母亲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吧。”

  女人从被子里伸出手,吃力地握住了蒋晏的手腕,“让你爸爸过来,我想要见你爸爸。”

  蒋晏话里带着几分恼怒:“妈,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他?”

  女人混沌的目光里闪动着泪光,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小晏,妈妈就快不行了,你就让你爸爸过来,好不好?”

  听着他母亲微弱的哀求,蒋晏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睛平复着内心的汹涌,半晌,他走出病房,掏出手机拨通了蒋正德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才接通。

  “我妈快不行了,你来医院看看她吧。”蒋晏直截了当地说正事。

  电话那头传来蒋正德威严冷漠的声音,“我现在很忙。”

  蒋晏冷笑一声,“忙?忙着跟你的小三厮混?”

  蒋正德声音沉了下来,“混账东西,你就这么跟你父亲说话?”

  蒋晏不想跟他废话,“难道我妈的病还没有你陪小三重要?医生说她撑不了多久,你过来看看她能浪费多少时间?”

  这时对面忽然响起一道柔弱的呻吟声,蒋正德态度变得有些不耐,“我说了,我很忙,有空我自然会去医院。”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然而一直到他母亲去世,蒋正德都没有出现过,直到火化结束,对方才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一股情欲之后的味道。

  蒋晏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他望向窗外,天已经亮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捏了捏眉心,表情有些凝重。

  他掀开被子下床,到衣帽间换了身正装,然后去了医院。

  沈慈书正坐在病床上吃早餐,因为不太适应,握着勺子的手有些别扭,小口小口地喝粥,听到开门声,他转头望去,努力辨别着对方的脸,认出是蒋晏之后,眼里一下子多了几分惊喜的光彩。

  蒋晏来到病床前坐下,“在吃早餐?”

  沈慈书乖巧地点点头,把粥推到蒋晏面前。

  蒋晏看懂了沈慈书的意思,“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沈慈书又点了点头,低下头安静地继续喝粥。

  蒋晏看着沈慈书低眉顺目的样子,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扑闪,皮肤白得晃眼,顶好的样貌就连医院里的护士都有不少暗恋他的。

  蒋晏忽然说:“你跟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沈慈书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几分迷惘,好像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蒋晏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继续吃吧。”

  说完他起身来到窗前,双手插兜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慈书好像察觉到蒋晏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勺子,半天都没有再动面前的早餐。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蒋晏回过头,发现是沈慈书的主治医生来了。

  主治医生朝蒋晏点了下头,“蒋总,我们来给沈先生做检查。”

  蒋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在医院里住的这些日子,沈慈书已经习惯医护人员的接近,很配合地做完了检查,没有什么抗拒。

  简单的做完检查之后,主治医生对蒋晏说:“蒋先生,我联合其它科室的专家制定好了关于沈先生治疗的方案,想和你讨论一下。”

  蒋晏嗯了一声,“你说吧。”

  主治医生说:“我们讨论过沈先生的检查报告,他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行走导致的肌肉萎缩,只需要用药物配合按摩,还有适量的运动就能缓解,至于他的眼睛,是因为常年处在昏暗的环境里导致的视力退化,这个必须做长时间的手术治疗,才有可能痊愈。”

  蒋晏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去安排吧。”

  “好的,那我们就去准备了,三天之后开始手术。”

  医生走了之后,蒋晏回过头,看见沈慈书正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孩子纯净的好奇。

  蒋晏这才想起沈慈书没办法一下子听懂医生的话,解释说:“医生打算帮你治疗你的眼睛和腿。”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慈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惧怕蒋晏,甚至有些黏着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听到这话,细瘦的手指在方形的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字:我能治好吗?

  他脸上透着期待和紧张,就像只刚满月的小狗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个世界。

  蒋晏话里带着几分温和的耐心,“当然,医生说了,只要你配合治疗,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沈慈书眸子里释放出高兴的神采,宛若一张光洁无暇的白纸,很快把蒋晏刚才不开心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转眼就是手术当天。

  沈慈书一大早就起床了,配合医护人员做各种术前检查,他没有吃早餐,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等做手术。

  见他瘦弱的身体微微紧绷,蒋晏安慰说:“别紧张,只是做个小手术而已。”

  沈慈书轻轻点了点头,他一向很相信蒋晏这个救命恩人的话。

  没过多久,就有护士过来带沈慈书去手术室。

  临走的时候,沈慈书伸出手怯怯地拉住了蒋晏的衣角,细瘦的手指蜷缩起来,好像在询问什么。

  蒋晏读懂了沈慈书的意思,“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我在外面等你。”

  沈慈书这才慢慢地松开手指,因为恐惧而绷紧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被护士推着往手术室的方向移动,眼睛却一直盯着蒋晏的方向,好像很怕对方离开。

  蒋晏跟在他们后面,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目光从屏幕上扫过,微微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了眼沈慈书的方向,对方已经被医护人员推到了手术室的门口,犹豫片刻,他按下接听键。

  “蒋总,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蒋晏修长的手骨节不自觉握紧了手机,“说。”

  “蒋夫人在医院去世那天,蒋董一直都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

  说到这里时助理有些支支吾吾,“而且我问了蒋董家里的佣人,都说那个时候,蒋董好像去地下室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时间静止了几秒,蒋晏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而且蒋总,我......我还调查到了一件关于蒋董的事情。”

  助理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说出这句话。

  蒋晏抬起眼睛,眸子里一片血红,嗓音嘶哑得厉害,“说。”

  助理硬着头皮,“蒋董跟夫人结婚之前,好像跟男人交往过。”

  蒋晏脑袋里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助理调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小心翼翼地说:“这也是我听说来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蒋晏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个同性恋。

  这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玩捉迷藏躲在自己父亲房间,听见他跟别人打电话的一幕。

  “我当然想你,但是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能见光。”

  “你放心,找个机会我就过去见你。”

  “乖,我也爱你。”

  透过柜门的缝隙,蒋晏看见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温柔的笑意,就连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见过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当时年幼的蒋晏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他父亲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男人。

  而他父母的婚姻,只不过是蒋正德为了往上爬的资源而已。

  然而他母亲却一直被瞒在鼓里,一次意外偶遇,她对一穷二白的蒋正德一见钟情,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这个男人,甚至得知对方出轨之后,伤心欲绝之下生了重病,最后在医院里丢了命。

  蒋晏呼吸变得粗重,骨骼分明的手在近乎凶狠的力道之下几乎把手机屏幕捏碎。

  这一刻他的猜测终于被残忍地证实。

  沈慈书就是当初那个破坏他家庭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