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时:【我可以等。】

  邹北期:【好。】

  邹北期显然没把衡时发过来的消息当一回事,继续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锅里的水才刚刚煮开,他捏着手机,见对方没再发来消息,便没忍住想衡时是不是还等在楼下,还是按照他一开始说的先去了餐厅?

  他没忍住先给对面发过去消息:【你还在吗?】

  衡时:【还在,楼下。】

  邹北期:【你回来吧。】

  刚按下发送,邹北期蓦然就想,这样给人添麻烦是不是不太好。

  衡时会生气吗?

  管他的,难道衡时就没糊弄过他吗?想到这里邹北期顿感不满,刚才的自我反省顿时烟消云散。

  听到敲门声,邹北期下意识开门。衡时一身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看上去没有半点心情不好的意思,他随手脱下外套,看着餐桌上已经上了一半的菜:“我能吃吗?”

  “嗯,坐吧。”

  邹北期大有一拳打在棉花上之感。

  他怎么能这么幼稚?衡时都不在乎他的小学生把戏。

  衡时没急着在餐桌旁边坐下,而是进厨房替邹北期打下手。他平日里不沾家务,能做的事不多,顶多就是递东西和端菜。

  “保姆呢?”

  “她家里有急事,我让她回去了。”邹北期拦住衡时准备摸菜刀的手,“我来。”

  “我会。我在实验室做过很多切片,切过很多东西。”

  “……好。”想来也对,在实验室工作的人大都心细,不会随随便便切到手。

  衡时切出来的马铃薯片出乎意料地很不错,薄厚相近,不说没人会看得出来是新手。“你挺适合做这个。”

  “是吗。”

  对话陷入停顿,取而代之的是食物落进油锅被翻炒的声音。一直到最后一盘菜上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衡时才毫无预兆地开口:“我猜到你不会来。”

  邹北期夹菜的手一顿:“然后?”

  “但我还是定了位置,我想你万一真的心软来了。我是刚刚才在楼下打电话取消的。”

  “所以,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衡时迟迟没有动筷子,“我只是很失落,你成功了,期期。”

  “没有输赢,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戏。”

  “我知道你的意思。”

  饭桌上沉默一瞬,邹北期已经扒拉了两口米饭,衡时却还没有要开始进食的意思。

  “药的事是我故意误导你,你来隅井这两天,我表面上问都不问你,实际上我暗中派人调查你的行踪,故意在严心等你。”衡时顿了顿,“我没有其他事瞒着你了。”

  既然能找人调查到他的行踪,那么自己逃跑的事,当时的衡时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你故意放我走。”

  “我想换一种手段,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衡时和邹北期对上视线。

  “那是什么?”

  “要我坦白吗?”

  邹北期没回话,意思不言而喻。

  “让你彻底心软,放不下我。”衡时一顿,“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旧病复发,你是不是会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

  邹北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踩进衡时的谎言圈套里,他脑子只剩下怎么治好,怎么样照顾对方、迁就对方。

  如果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是,会。

  并不只是出于心软或者同情。

  “……先吃饭吧,快冷了。”邹北期连忙动筷子。

  ……

  邹北期最近胃口异常很好,就算晚饭吃得再多,到了晚上也还是很容易饿肚子。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好像也没比一个月之前大多少,宝宝这就吃得比之前还多了吗?

  “它每天都在生长。”衡时捧着一碗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比起上次只加鸡蛋,这次多加了番茄,“等到了七个月,肚子会大得很快。”

  面条被推到邹北期面前:“试试。”

  邹北期接过筷子尝了一口,味道比上次好了很多,可以说是普通的家常水平,他猜测有番茄的一半功劳。

  “还不错,比上次好多了。”

  “那就好,多吃点。”

  邹北期刚吃完碗里的面条,手机恰好在这时候振动,他点开一看,发现是关于今晚流星雨的推送。他白天刷过社交平台,这件事在各大网站上沸沸扬扬,惹得他也不由得冒出好奇心。

  “你知道流星雨吗?今晚听说能看见。”

  “没关注。”

  邹北期径直走到床边,视线投向顶上黑压压的天空,半点不像是会下流星雨的样子。

  “坐。”

  他回过头,才发现是衡时给自己找来一张高脚凳。

  邹北期自然而然坐下,趴在窗台旁边,像小孩子一样等着。衡时站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实在等得不耐烦,他侧过脸想和衡时随口搭几句话,却无意中撞上对方的视线。

  他讪讪地避了避:“真的有流星雨的话,你有什么愿望要许吗?”

  “你在瑠江也问过我。”

  “瑠江是瑠江,现在是现在,时隔几个月,有不少变化了。”

  “我没有变。”

  “没有?”

  “我还是希望,新药顺利上市,你能平平安安。”衡时顿了顿,“硬要说变化的话,现在,我还希望你和孩子能一直在我身边。”

  “……哦。”

  “能实现吗?”

  “不知道,看情况。”

  衡时轻笑一下:“作为交换,你也说。”

  “希望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包括宝宝。”

  衡时似乎想问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下雨了。”

  邹北期指了指窗外,流星纷纷从夜空的一角划向另一端,拖出无数条光痕,映亮方才暗沉沉的夜色。他看得出神,半点没注意旁边的人,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衡时的脸离他只有一线之隔。

  他不是幼稚园小学生,知道此情此景下衡时究竟想做什么。

  邹北期一只手掌压在衡时嘴唇上,硬是逼得人往后退:“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

  衡时将对方的手掌从自己下半张脸上取下来:“请问先生,能和我接吻吗?”

  “不能。”

  “我一直很想你。”

  “忽然说这种话做什么?”

  “想你心软。”

  邹北期差点要笑:“想别人心软,好歹装得惨一点,我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没有你的衡先生很惨。没有人吻他,也没有人陪他,房间每天都空荡荡,他总是坐在后花园想你。”

  “活该。”

  “是,他活该。”

  邹北期没来由觉得有点好笑,但很快他收敛笑意:“你没有哪里值得我心软。”

  “没有人陪他过生日,算吗?”

  邹北期对生日没来由地有阴影,静默半晌后还是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生日?”

  “三天后。你会陪我吗?”

  “不会,别想了。”

  衡时淡淡点一下头,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从窗台走到沙发上坐下。

  “小时候爷爷给我过生日就是买蛋糕,还有做一桌子的菜。长大之后我给爷爷过生日,他年纪大吃不了甜,就只是吃一顿饭。”

  说到这里,衡时顿了顿:“爷爷去世之后,我每年的生日都是自己过的,或者说,没过过生日。不忙的时候就自己订餐厅,忙的时候就在公司里过。”

  “那你今年有空去吃顿饭了。”

  “一个人而已,吃不吃没什么分别。”

  邹北期怔了半晌,最后选择闭口不言。他狠不下心来拒绝,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欠过衡时一个生日。

  “雨下完了?”衡时话锋蓦然一转。

  邹北期这才发现自己半天没看窗外,他下意识往外面扫一眼:“停了。”

  “嗯,早点睡。”

  ……

  邹北期表面看上去不怎么在乎,实际上他记得,三天后一晃而过,今天就是衡时的生日。

  在衡时面前,他绝口不提半个字,摆出一副好像将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的模样,实际上嘴上还在试探:“今天有什么事做吗?看你总是在家里。”

  “没有,今天又没什么特殊的。”

  装模作样。

  “也对,先吃早餐吧,都凉了。”邹北期随手夹起保姆煎好的荷包蛋。

  一顿早餐吃得格外沉默。

  白天邹北期基本上都在屋子里打发时间,和衡时虽然同处一室,但都是各干各的。

  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搭理谁,一直到天黑,邹北期才蓦然收到衡榆的消息,小孩子说自己很想嫂嫂。

  他好一阵子没和小孩子联系了,衡榆经历过父亲的事,加上陆非凛外调,估计心情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邹北期:【小榆最近还好吗?】

  衡榆:【谢谢嫂嫂,我好多了,就是见不到舅舅很想他,也见不到你】

  邹北期:【乖,过阵子嫂嫂来陪你。】

  “你在跟谁聊?”衡时大抵是没忍住,问。

  “我需要告诉你吗?”

  衡时不说话了。

  “不要太多插手我的社交。”邹北期自觉方才口气有点重,下意识放缓了语气,“你让我帮你学会的,这是很重要的一课。”

  “我知道。”衡时还是委屈,“怕你不要我,要跟我离婚。”

  “学好了就不离婚。”

  “你说的。”

  “嗯。”

  “我不想你和我讨厌的人聊天。”

  “我刚刚和衡榆发消息。”

  “哦。你要去见她?”

  “不去。”

  “不去吗?”

  “她那里不急。”邹北期嘴唇微微动了好几下,才终于说出口,“生日快乐,衡时。”

  当作是补偿也好,或者是给点甜头。

  总之,他想说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