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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灵玉突然出现,搅散了这一场局,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到的,就好像是专门等在那儿一样。

  到寺门前将要离开时,于灵玉跟惟康赔了几句道歉的话,说着下次再请吃饭以做赔礼,便抱着陷入昏迷的于清念,匆匆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于灵玉将失去意识的人妥帖地放在腿上,然后从前襟中掏出个瓷瓶,倒出粒粉白的丸药慢塞进她紧闭的唇中。

  好在她尚留有些意识,对喂来的东西并无太大的抗拒,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丸药送进了口中。

  如此于灵玉稍稍舒出口气,随即扬声吩咐马车快行,自己则是轻轻托起于清念的上半身,准备撤开身,让她能够舒服地躺在软榻上。

  只是刚刚挪开小半寸地方不到,手臂便被人松松握了住,虚弱的唤声一并传来,“哥哥……”

  于灵玉当即不动了,将她的脑袋重新放回到双腿上,垂眼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可还难受?”

  于清念极缓地摇头,远山般的长眉却揪得很紧,看得人心疼不已,“好苦。”似委屈极了一般,盛有秋水的双瞳盈盈晃动。

  “我给你拿些蜜饯吃。”于灵玉伸手要去拉旁边香檀小柜上的抽屉,于清念却忽然出声拦下了他,“不想吃那些,蜜饯只能让嘴里甜。可这药实在太苦了,已经苦到念儿心里了。”

  她小幅度地扭动脑袋,在于灵玉的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便睁着双眼一转不转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哥哥,你好久没给我唱过歌了,小时候我一难受,你就给我唱,现在能再给我唱一次吗?”

  这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要求,于灵玉却没有应她,上挑的含情眸子此刻全都给冻结了去,缠有隐隐的悲伤。

  于清念凝望着那双眼,久久的,好像一生都快在这无休止的沉默中度完了,方叹了口气,声音也轻了好些,“过去这么久了,哥哥是不是已经不会唱了?”

  “嗯,哥哥不会唱了。”

  “哥哥连说谎话骗骗我都不肯。”于清念转过身,揽住了他的腰,把脸堵在他怀中,闷闷道:“不过没关系的,不会唱就不唱了,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永远都不会怪你。”

  沉重的木车轮碾过地上的落叶,吱呀吱呀响着,马车行得飞快,带着绸缎做就的车帘翻飞不休,拍打在厢壁上。

  于灵玉默默扭头,隔着群山,把目光眺了出去。

  天边残阳几许,渐渐沉下,隐没于黛蓝色的山间,另外一辆马车中的惟康同样一言不发,撑着额头,安静地眺望夕阳。

  他们的马车速度不如于灵玉所坐的那辆,慢慢悠悠地穿行在山间,及至残阳铺满整片天空,红澄澄的,像燃烧得极艳丽的火堆。

  到城门外,还未落锁,进城的人却有许多,人挤着人,也堵着惟康所乘的这辆马车。好容易一点一点挪进了城,城里的状况却比进城时更加糟糕。

  车夫抹了把汗,望过眼艰难的路况,对身旁的竹青道:“人太多了,走不了了,这地方离席府也不远了,你且问问少爷,能不能下来走上一段,我自己再把马车赶回府里。”

  竹青把这情况也看得分明,应了声后,掀开后头的帘子,对里头的惟康道:“少爷,这会人太多了,马车堵得走不动道,眼下已经离府不远了,不若咱们先走回去吧?”

  惟康挑开旁边的车帘,扫了眼外头热闹的人群,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今日为何这么多人?”

  从前他屡屡夜归都未见过如此景象,难免追问上一句。

  竹青略诧,“今儿个是游花节呀!等入了夜,街上还要游花,到时候各式各样的大花车绕城而行,就该更堵了!”

  “游花节……”惟康喃喃出声。

  席玉也在听着,意外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

  游花节算是淮南最热闹的活动之一。

  自清早就开始准备,自己做些花灯,或者将鲜花添入糕点中,制成鲜花点心,咬上一口,花香四溢。

  做不来的,还可以出门买,价格也不贵。

  故而游花节深受淮南百姓的喜爱,待到晚间花车巡游,还可将手中的鲜花投上车,票选出当日最好最美的花车。

  但这些也只是听闻,席玉从不曾参与过,不知实情如何。直到眼下被堵在路上,耳闻逐渐沸腾的人群,才真正知晓这日的热闹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少爷。”竹青等不来他的回答,又问了遍,“那我们是继续等着,还是走回去?”

  席玉对此已有结果,料定惟康不会下车,这样人多的场合,他必是不喜的。

  如此想完,席玉蓦然惊觉自己对惟康的喜恶居然已经到了这般熟悉的程度,不用思考很深,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然而惟康接下来的话却很是出人意料。

  “既如此,那便下车走回去。”

  他这样说完,竹青返回去告诉给车夫,后者忙将马车赶到人少一些的地方。

  车停稳后,惟康搭着竹青的手走下马车,竹青刚打算回头告诉车夫可以走了,却突然听惟康道:“不用你跟着我了,我自己回去。”

  “啊?”

  惟康对此没做解释,转身便步入人海之中,街上的行人十分多,竹青还来不及阻拦,就已经找不到自家少爷的身影了。

  无奈叹了句,“少爷啊!外面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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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蛇:抑郁中……

  席玉:游花节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