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一下, 纪星辰,我的正牌男友。”宋嘉和眯起眼睛,热心地介绍着。

  正牌男友几个字他咬音极重, 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

  闻言, 辛阮隐约有了一点印象, 他是听说纪星辰谈过的前任里有个富二代,但这并不是他今天这么冒犯把自己弄过来的理由。

  偏了偏头,辛阮错开晃眼的照片,直直地看向宋嘉和的目光,冷声问道:“所以呢?”

  所以, 这人将自己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我要跟纪星辰结婚。”宋嘉和依旧眯着眼睛在笑, 然而他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是听得辛阮一头雾水。

  你他妈的跟人纪星辰结婚, 绑我过来干什么?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 宋嘉和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的小表情,“他不愿意跟我结啊, 没办法, 我只能请你这个好朋友过来劝劝他了。”

  这个理由听得辛阮满脸的黑线,他很想骂一句,你可真他妈的有病啊。

  “你脑子有病吧。”事实上, 辛阮也确实没忍住骂出了口。

  宋嘉和摊手挑了挑眉,被骂了也是一副无吊所谓,满不在乎的模样。

  然而他身旁那个黑色卫衣, 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却是冲上前来狠狠甩了辛阮一巴掌。

  没有白白挨打这一说, 辛阮下挨了打意识就要反抗, 他咬牙右腿朝着身侧别着他的人踹去,那人却是轻松躲过,然后将辛阮从轮椅上拖了下来,摁在墙上,撇着他的胳膊,扭得死死的。

  在病床上养了这么久,辛阮是真的没一点战斗力。

  胳膊已经被扯到脱臼,辛阮明明无比吃痛,却是头抵着墙壁,紧咬着牙,一声也不发。

  宋嘉和不满地拍了拍黑色卫衣的腱子肉,“干什么呢,给人接上,一会儿星辰来了我怎么跟他交待。”

  “是,少爷。”

  黑色卫衣应了一声,松开了钳制着,辛阮的两只胳膊顿时无力地耷拉了下去,他看也没看,手法利落地拉直,给人接了上去。

  有没有接上不说,一套动作下来,辛阮是直接惨白了脸,额头上的汗津津地渗,米黄色的墙壁很快便湿了一片。

  宋嘉和蹲下身子,一手挑着辛阮的下巴,将他转向自己,“啧啧啧,这么惨了还这么好看,怪不得我男朋友这么喜欢,总偷偷摸摸的跑去看你。”

  辛阮闻言微愣。

  宋嘉和瞥他一眼,松开手在他的病号服上随意蹭了蹭手指,嗤笑一声,“怎么着,不知道啊,不知道纪星辰喜欢你啊?”

  对此辛阮谈不上不知道,也谈不上确定,他在宋嘉和开口之际,闷白了嘴唇,沉默以对……

  纪星辰便是在这个时候匆匆赶到的。

  他看着辛阮额头碎发全湿,满脸苍白,虚弱地靠着墙壁,心中瞬间慌乱了起来。

  径直略过所有人,纪星辰直接冲到了辛阮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脖子,开口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辛阮早已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直漫不经心的宋嘉和此时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他蛮横地拉扯着纪星辰的衣角,不甘地问道:“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来了不该先关心我吗!”

  “滚开!”纪星辰甩开他的手,粗吼一声,怒不可遏。

  见他对宋嘉和动手,几个壮汉瞬间上前将他从辛阮身边拉走,这动作牵扯到了辛阮伤着的肩膀,他顿时疼得皱了眉头。

  见状,纪星辰也挣扎了起来。

  那几个壮汉却是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别着他的胳膊,禁锢着他动弹不得,眼看挣扎不脱,纪星辰依旧满眼的怒火,瞪向罪魁祸首,“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甩开的宋嘉和直接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纪星辰这个模样。

  “我想干什么?”

  宋嘉和满眼的不可置信,开口的声音尖锐到破音,“你为了这么个人,吼我还让我滚?还问我我想干什么!是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宋嘉和歇斯底里的话音未落,便听“嘭”的一声巨响,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木板直接晃晃悠悠散落在了两旁。

  有人冲了进来,直冲宋嘉和而去,揪起他的衣领子二话不说,便狠狠甩了他一个嘴巴子。

  宋嘉和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他刚要发作喊人,然而看清来人后,却是垂下了脖子。

  即便上一秒还在声调高昂的怒吼着,这一刻他却还是安静了下来,唯有眼中还未减退的红血丝诉说着刚才情绪激动的宋嘉和并不是假象。

  而这一次,即便是宋嘉和结结实实地挨了打,几个壮汉也没敢动作,一个个低着头,像是见到了什么阎罗王一样。

  宋弘毅眉头紧皱,对着一众壮汉打手厉声呵道:“动过手的都给我出去领罚!”

  刚才还挺着胸膛,板着脸无比嚣张的壮汉们此时一脸菜色,缩着脖子,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纷纷往外出。

  宋弘毅身后——黎燃越过所有人,径直走到辛阮身边。

  他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精心照顾了这么多天的辛阮,被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眼中顿时升起一抹抑制不住的戾气,尤其是发觉辛阮眼上的纱布被人揭下来后,那抹戾气更盛。

  “眼睛有不舒服吗?”

  尽管胸腔内的火旺得要烧出来,但黎燃还是语气温和地开口询问辛阮。

  辛阮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眼睛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反倒是肩膀处,即便这些人给他接上了胳膊,可却是依旧疼痛难忍。

  黎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辛阮两支胳膊别扭地垂在身侧。

  怒气再也忍不住,黎燃转身二话不说,朝着一旁纪星辰的心窝处重重踹了一脚。

  “星辰!”宋嘉和脸色大变,就要冲过去。

  然而却是被宋弘毅一把扯住,他又甩给弟弟一个巴掌,怒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睁开眼,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挨了一脚的纪星辰疼痛难忍,他压抑着咳了一声,艰难地开口朝着辛阮和黎燃道:“对不起。”

  黎燃却并未理会他,转身打横抱起面色惨白的辛阮,再次走至纪星辰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冷笑着开了口,“麻烦纪大影帝处理好自己丰富的情史后,再来找辛阮。”

  纪星辰动了动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黎燃的话比刚才那一脚还有杀伤力,他现在胸口像是钻心般,抽抽地疼。

  宋弘毅赶忙拽着宋嘉和的衣领,将他拖到了二人面前,他粗暴地摁着弟弟的头,朝着辛阮连连鞠躬,“说话啊!”

  “黎燃哥对不起。”宋嘉和终于开口。

  黎燃漆黑的眸子瞥了他一眼,面若冰霜,开口的语气如同数九寒天,“不动你,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下次,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

  车子开往医院。

  辛阮扭头看向身旁小心翼翼撑着自己手臂的黎燃,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燃闻言顿了一下。

  他知道今天原本是要拆线的,为了不让辛阮发现,他自然没有去,而是找了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临时交待了一下,也因此耽误了点时间。

  谁知找的替补还没过去,他便接到了田思佳的电话,说是辛阮不见了。

  调了医院的监控,黎燃眼熟劫走辛阮中的一个保镖,便制止了田思佳报警的动作,给宋弘毅打了电话,然后他们便找到了这里。

  “宋弘毅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打的电话。”实话不能说,黎燃只能拿宋弘毅当借口。

  辛阮闻言轻嗯一声。

  豪车的后座明明很是宽敞,可他却莫名觉得狭小尴尬,他想开了车窗,透透气,奈何两条胳膊像是废人一样动弹不得。

  黎燃却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倾过身子,帮他开了车窗,然后又安静地撤回自己的空间。

  他过来的那一瞬间,新鲜的橘子凝珠味在辛阮的鼻尖蔓延,随之而来的是一缕清凉的风,笑闹般轻拂过他的脸颊后,又缠上了黎燃的发梢。

  开了车窗,本该宽松一些的,然而氛围却并未像辛阮想得那样。

  他别扭地往座椅上靠了靠,故作随意地扭头,朝着车窗外看去,一抹嫣红却是从衣领中偷偷延伸,悄无声息爬上了他净白的脖颈……

  到了医院,先处理了辛阮胳膊脱臼的问题。

  黑色卫衣男接得随便,医生废了好大劲儿才又重新接上,万幸的是没有拉伤肌肉,歇一歇疼痛就能缓解好多。

  然后便是眼部的检查,等到全部检查做完,已经是下午了,虽然出了这么一个插曲,但好在辛阮眼睛恢复得没什么问题。

  很快,他们便办好了出院手续。

  到了医院楼下,辛阮才发现黎燃竟然还等在上午送自己来的地方,荣特助此时也在,极有眼力劲儿地接过了他们手中的行李。

  上午便是黎燃送自己来的医院,这个时候也没有矫情的必要,辛阮于是上了车。

  荣特助开车,这一次黎燃没有坐在后座,而是坐上了副驾。

  身旁是刚刚上来的田思佳,辛阮看了眼蜷着双腿蜗居在副驾的黎燃,动了动嘴唇,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终于行驶了起来,荣特助开的不快不慢,刚好能让人看清沿途的风景。

  辛阮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世界了,贪恋地看着窗外,崩了一天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思在田思佳说自己倒霉的时候开玩笑,说该去永安宫拜拜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外面的画面,便逐渐成了红色的宫墙,他们沿着vip通道,竟然真的到了永安宫。

  永安宫是一座佛教重点寺院,许愿求平安听说很灵,因此香火也很是旺盛。

  “就是拐这么一下子的事儿,刚好顺路,便来了。”荣特助解释道。

  黎燃从置物台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辛阮,他笑了笑,眉眼很是温和,“去拜拜吧。”

  ……

  辛阮从上香的屋里出来,只觉得天空骤然一亮,然后一眼便看到了星眉剑目的年轻男子,他站在红色宫墙下,头发衣角都是微微凌乱。

  即便如此,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偷瞄几眼,毕竟这人长得太过招眼。

  辛阮一步步靠近,然后便看清了那双黑色的眸子,映着阳光,庙宇,还有自己。

  像是星空大海中,漫无边际的爱与意……

  “给你的。”见他走近,黎燃轻轻开口,伸出的手掌中躺着一串流光溢彩的精致手串。

  “他们说殿前香灰做的,香灰瓷手串,师傅现场开过光了。”简单的几句话,黎燃却说的异常紧张,只因伸出的手,曾被拒绝过无数次。

  辛阮看向排手串的队伍,已经从殿内排到了门口,确实很长。

  他又想起田思佳说过的话,那家咖啡店的电子屏来回播放着黎燃排队的画面,他未曾见过,但如今却能想象到……

  手串已经被递出去很久还不见辛阮手下,然而黎燃却并未失落,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他刚要收回,辛阮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纤细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了自己的掌心,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而散,却还是引起阵阵涟漪……

  “什么?”

  黎燃一时恍神,没有听清辛阮的话,于是问道。

  闻言辛阮仰起头,精致的眉眼间是明亮的色彩。

  他说:“谢谢你。”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雨中的青竹般,带着天青色的烟雨,悉索摇晃,但却坚定不倒。

  ……

  第二天,剧组得知辛阮出院后,给他办了个增福去灾的宴席。

  宴席上,众人举杯欢庆辛阮平安出院。

  曲导考虑周到,早早的便吩咐人给辛阮上了几瓶水,“他刚出院,不宜饮酒,还是让他以茶代酒。”

  “对对对。”制片人江琴兰也微笑着应和,她的红唇依旧热烈,但这次却是带着几分温和,“来来来,咱们举杯共庆啊,庆祝咱们小辛平安出院!”

  曲导和制片人共同开了口,其余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地碰了杯。

  放下水杯,辛阮心中惊觉差异。

  他不疑惑曲导对自己的态度,毕竟从前他便对自己有颇多照顾,他疑惑的是制片人,上次见面,他还是气势咄咄,要自己同意删减戏份,如今却是一脸真切的关心。

  即便是辛阮在圈子演了这么久的戏,也不得不感叹这变脸速度之快。

  辛阮刚坐下,温永清便拿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

  不同于上次跟资本爸爸的宴席,这次因为是给辛阮办的庆祝宴席,所以一众人便让辛阮坐主位。

  辛阮年纪小资历浅,自然是推辞,却被左右两旁的曲导和制片人一把摁下,“什么年纪不年纪的,今儿就是庆祝你出院的,你自然是要坐在这里的。”

  推辞不掉,辛阮无奈只能坐在了曲导和制片人中间的位置。

  而这一次,温永清自然是没同他坐在一起,他在辛阮对面,是绕了大半张桌子才过来的。

  碰了碰辛阮的杯子,温永清眼神清亮,看上去满是真心实意地祝福道:“恭喜你顺利出院。”

  说完,杯中的白酒被他一饮而尽,干净又利落。

  见他如此真诚,辛阮是不好意思继续喝水的,然而他刚摸到酒杯,手上便被曲导抽了巴掌,曲导瞪着他,小声叱责道:“干什么呢,刚出院的人,喝什么酒!”

  曲导声音虽小,却能让制片人跟温永清清楚地听到。

  制片人看了过来,一副也是不赞同他喝酒的模样。

  辛阮于是尴尬地收回手,冲几人讪笑了两声。

  见状,温永清也赶忙道:“曲导和兰姐说的对,你不适宜饮酒喝水就行,我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你出院了,我确实很高兴!”

  辛阮拿起水杯,其实他心中并没有太多出院的喜悦,但他还是同温永清笑了笑,回了句“谢谢”,也一仰而尽,喝净了杯中的水。

  “那我回去了。”温永清捏着酒杯,指了指对面自己的位置。

  辛阮连连点头。

  温永清提起唇角同他笑了笑。

  然后他绕了很大一圈,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曲导和制片人的身旁,再到路过几个老戏骨,直到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个无关紧要,没什么人关注的地方。

  温永清入座后,眸光定定地看向同自己隔了一大圈的辛阮,他身侧的两人当真是事无巨细地在照顾他,夹菜亦或是添水,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定是再说“这个好吃”,“那个对身体好”,“多喝点水”。

  呵,多么温情的一副场景啊……

  酒席的最后。

  制片人江琴兰起身,执着酒杯同大家说了两句,“今天咱们共聚于此,一是为了庆祝辛阮出院,二便是庆祝剧组明天开工,这最后一杯酒,预祝咱们《最后一个他》收视长虹!”

  “兰姐说的好!”

  “咱们收视长虹!”

  众人举杯欢庆中,唯独辛阮生出一抹困惑,明天开工是什么意思?

  直到宴席结束后,辛阮匆匆忙忙地追上了编剧老师。

  “编剧老师,明天开工,但我还没有收到新的剧本。”

  编剧老师肉肉的脸上喝的是红扑扑的。

  闻言,她眼中产生了几分懵圈,“啊,什么新剧本?你要改本子?”

  圈里多的是流量演员自带编剧进组,胡乱改戏,编剧老师之前也经历过被主演带来的编剧改本子的事儿,便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没有没有没有。”辛阮连忙否认,阳光影业的剧他哪敢随意改本子。

  “之前不是说要删减我的戏份吗?”辛阮无奈提示道。

  这也是辛阮在酒席上情绪一直没有很高涨的原因,虽说顺利出院了,可耽误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自己的戏份也不知道被删减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张扬这个角色,辛阮确实没少下功夫。

  他吃透了这个角色,如今却是因为自己住院被删减了戏份,他说不上对剧组的怨恨和失望,更多的是没有机会更好地呈现这个角色的遗憾。

  “哦,你说这个啊,不删了不删了,还照着原来的剧本走!”

  辛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惊喜便涌上了心头,就像是案板上的一条鱼,原本已经坦然地接受死亡,心无波澜,结果却是突然被送回了海洋!

  此时,辛阮眼中的光比酒店厅门处的灯光还要亮眼。

  编剧老师说着突然降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有投资方追加了投资,人资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动你的戏份!”

  “我也觉得你的戏份至关重要,不能随意删减。”编剧眯眯眼睛,显然笑得很是开心。

  她之前虽然被制片人要求大刀阔斧地删减辛阮的戏份,但心里还是不认同的,交上去的本子自然是她最满意的一版了。

  可自己就一个打工人,本儿虽然是她写的,却没什么话语权,好在正义爸爸慷慨解囊,没有乱改她的剧本。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

  星级酒店的南向门处,灯火辉煌,极其惹眼,每一处都彰显着尊皇与贵气。

  编剧老师已经回去了,辛阮却还站在酒店门口一动未动。

  负责泊车服务生频频回头,见他始终不动,终于过来询问:“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辛阮骤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剧组的人都已经散了,他道了声不用,低头看了眼手机。

  是他走错了,司机跟田思佳在另一个门处等他,一直等不到人,他们连打了几个电话,手机静音,辛阮没有接到。

  回复了一句马上,辛阮朝着那边走去。

  从这里到北门的路比不上酒店南北朝向的两个大门,灯光闪烁金碧辉煌,这条路上的灯光便黯淡了很多,只有几盏路灯虽不连续,却也勤勤恳恳地映照着脚下的路。

  辛阮踩着自己的影子,回想着刚才问是谁追加的投资的场景。

  编剧老师支支吾吾,面露难色,然而辛阮心中却是一下子便有了答案,那人的名字也呼之欲出。

  然而编剧老师面露难色,一副完全不方便说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辛阮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当即没再多问,跟编剧老师道了再见……

  辛阮继续踩着脚底的影子。

  他沿着这条路走去,终于,长长的路到了尽头,他看到了不远处,田思佳他们在等自己的身影。

  路灯不亮,却也照着他走完了要走的路;爱意隐蔽,却也牵动着他让他惊喜万分。

  ……

  到了片场后,辛阮才具体了解了他住院这么多天,剧组一直处于停工状态在等自己。

  “你因为剧组受的伤,怎么可能不等你就开拍呢?”也不管辛阮信不信,反正制片人江琴兰是这么解释的。

  她像是忘记了那天清晨找上辛阮时候的强硬,满脸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个随和温柔的长辈。

  辛阮只能说谢。

  他自然不会翻出之前的话来打人脸,只笑了笑问大家辛苦了,今天中午他请大家喝奶茶。

  片场的人自然是一片欢呼,拍摄工作也随之开始了。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上百杯奶茶便被送到了剧组,田思佳手里也提了两杯过来。

  “哥,你可以喝吗?”

  熟悉的问句,熟悉的奶茶品牌,辛阮看着与那日如出一辙的场面愣愣地出神。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正好,垂眸的男人温润如玉,他像是中了谁的蛊般,不顾大林哥事后的责备,一杯全糖的奶茶库库进了肚。

  记忆里的场景似乎已经老旧到发黄,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般久远。

  不过,他还挺喜欢喝甜的。

  终于,辛阮收回思绪,淡淡地笑了笑,他对田思佳道:“你喝吧。”

  田思佳于是快快乐乐地扎开,喝了一口甜甜的奶茶,只觉得幸福感满满。

  辛阮正感慨小姑娘的快乐来的竟是如此简单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辛老师!”

  回头,是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那人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八卦气息,“嘿嘿嘿,辛老师,有人来探你的班。”

  辛阮闻言微微一愣,几时起,某人来还会让工作人员通知一声了?

  直到那人出现,辛阮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来探班的,是纪星辰。

  一改渣王从前的笑容与潇洒,此时站在辛阮面前的纪星辰眼中遍布红血丝,眼下是遮掩不住的青色,只是两天没见,他却疲惫之态尽显。

  “你的伤怎么样了?”见到辛阮后,纪星辰强打起精神。

  辛阮朝他动了动已经行动自如的胳膊,回应道:“没什么大碍。”

  “抱歉。”纪星辰轻声道,他开口时的喉间干涩得像是要裂开,“前几天去医院看你,被宋嘉和误会了。”

  他并没有解释自己跟宋嘉和其实早已分手了,来来回回的纠缠是因为宋嘉和的不甘,这些在辛阮面前没有丝毫的意思。

  食指微动,下一秒辛阮反手将胳膊背在身后。

  他笑容如常,轻松回应道:“嗯,我知道。”

  纪星辰也嗯了一声。

  时间一时寂静,像是风也停滞在了这里。

  从前玩笑话说不停的两个人,原来也有面面相对,词穷的一天。

  “那……你拍摄……顺利吗?”又过了很久,纪星辰轻声问道。

  “顺利。”辛阮冲他笑了笑,回应的依旧简短。

  对话又停在了这里,谁也听不见谁的心声,谁也都各怀心声。

  一旁谁刷短视频外放的声音隐约传来,低沉的调调,无奈的女声吟唱着“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纪星辰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我没事,你回去吧。”是辛阮开的口。

  他声音坚定,落入纪星辰的耳中,不禁让他想起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剧本围读。

  辛阮的本子上被画得花花绿绿,纪星辰离得近,一眼便被吸引了视线,他瞬间来了兴致,自那以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沦。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辛阮,可他不知道这喜欢能持续多久。

  青春时期,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与谩骂让他从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意,他看过父母结婚时的相片,那时满心欢喜满眼爱意,可后来还不是每日争吵恶言相向,到了最后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他不信长久的爱意,喜欢便谈,淡了便分,他游戏人间,一直如此。

  可到了辛阮面前,即便爱意如潮,他依旧蹑手蹑脚,不敢靠近分毫……

  终于,纪星辰哑着嗓子轻嗯一声,像是带着全身力气,准备好了退出辛阮的生命。

  那人的短视频还在继续哼唱,是啊,他明明早就动了情,却迟迟不敢靠近,只能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因为他怕,还未得到,便害怕失去。

  “那我便走了。”

  转身,纪星辰数着自己远离的脚步。

  心头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期许着辛阮能喊下自己远离的脚步,却又惧怕他真的出声。

  “等一下。”

  然而辛阮也确实真的出了声。

  他追上纪星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你的。”

  辛阮摊开的掌心处静静躺着一枚银亮色的小鹿。

  那是金鹿奖奖杯上可拆卸的装饰物,得奖那天的庆功宴上,纪星辰说有礼物要送给辛阮,然后便将这个小鹿塞到了他的掌心。

  辛阮也觉得会带给自己好运,于是便一直随身携带着。

  他摊着手心道:“谢谢纪老师。”

  纪星辰低头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送你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暂借一段时间就好,还是要物归原主的。”辛阮再次递了出去。

  然而纪星辰并不愿意接过来,他只笑了笑道:“本来就是送你的,沾沾奖杯的好运,将来也能拿下金鹿奖。”

  闻言辛阮也笑了,“得奖总不能是靠沾好运祈祷吧,还是要跟着学习努力。”

  “你说的是。”

  终于纪星辰没有在说什么,抬起沉重的手臂最终接过银亮色的小鹿,那上面还有辛阮的一点掌心余温。

  然而不等他握紧,那抹余热便完全消散了。

  再次转身,纪星辰没有说再见,他深知以后不会再见。

  原本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一部电影让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然而熟悉之后却是渐行渐远,最终形同陌路,这又是多少圈内多少演员的真实写照。

  他们是否也这样,跃动的心跳有一刻是因为彼此。

  故事开始,从“你好,纪星辰”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走向了注定的结局……

  “是在……等我吗?”

  直到黎燃不敢置信的一抹疑问,打破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氛围。

  他手里提着不知哪家新出的饮品,俊朗的面孔上是瞪大的瞳孔,以及惊讶微张的嘴唇。

  看见黎燃的那一刻,辛阮竟然莫名在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带了几分玩笑的意思,“是啊,兰姐安排我在这里等我们最大的投资方爸爸。”

  闻言,黎燃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显现出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你……你知道了?”

  辛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所以,我该知道吗?”

  黎燃沉思了片刻,解释道:“也不全是因为你,原来的剧本更有卖点,我也是从各个方面考虑的,这个项目如此进行,在我看来收益会是最佳……”

  扬了扬唇角,辛阮道了声:“谢谢。”

  他不是那种接受了别人的好处,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自视清高,继续睥睨别人的人。

  坦白得来讲,在删减剧本这件事情上,辛阮是真的很感谢黎燃,无论他是出于何种想法。

  辛阮偏了偏头,“晚上收工后请你吃饭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有。”

  这一声有,应得可谓是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黎燃这辈子从未这么快地接过别人的话,他几乎是贴着辛阮的声音,生怕辛阮会后悔一样……

  然而意外却总是时常发生的。

  晚上收工后,辛阮跟黎燃刚打算出发,便撞见了提着东西的宋弘毅两兄弟,于是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包间里,黎燃让服务生把宋弘毅点的酒统统撤掉,换成了各式各样的零卡饮料。

  看着花花绿绿的饮料,宋弘毅皱着眉,忍不住抱怨,“我让宋嘉和跟辛阮赔礼道歉呢,不喜欢酒味你跟着来干嘛?”

  黎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重音强调道:“是你,跟着我们来的。”

  宋弘毅没跟他争论这个,转身牵头,举起杯子朝辛阮道:“我先替宋嘉和这个小混蛋跟辛老师赔个不是,那天的事全是他错,我作为他哥也没教好他,这杯当做我的赔礼。”

  作为回应,辛阮也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再看一眼。

  苹果味的,甜甜的。

  之后便是宋嘉和,不管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当下也起身,全然没了前天的嚣张与气焰,朝辛阮客气地道了歉,敬了水。

  之后的饭桌上,除了脸色微臭的黎燃,气氛倒也算融洽。

  中途,辛阮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宋嘉和那张充满怨气的小脸,“他中午去找你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辛阮却是听懂了,他洗手的动作不停,轻笑一声回道:“你对他的行动轨迹倒是门清。”

  宋嘉和怨气不减,继续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刚夸了你门清,结果你就问我?”辛阮嗤笑一声,关了水龙头,他抽了张纸巾擦拭湿漉漉的手,并不打算跟眼前这人有过多的纠缠。

  宋嘉和却像是块狗皮膏药般贴了上来,“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辛阮轻笑一声,晃了晃自己前天被卸掉的胳膊,然后又指了指挨过打的脸颊,轻笑着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啪啪”声响起,宋嘉和干脆利落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然后又把胳膊递了过来,“你把我胳膊也卸掉吧!”

  “……”

  辛阮无语汗额,眼前这是什么奇葩富二代。

  显然宋嘉和还有更疯狂地操作,他一把抓住辛阮的手臂,满眼放光,激动地嚷嚷道:“要不然你教我怎么样能跟纪星辰结婚,你想要钱还是资源什么的,我都给你!”

  “你当初不是就逼着黎燃哥跟你结了婚吗?”

  “我聘请你当我的逼婚老师,价格随你开!”

  “哎!哎!辛老师,你别走啊!”

  ……

  吃完饭,黎燃有心送辛阮回家,而辛阮跟宋弘毅他们又是同一个小区,于是又是四人同行。

  宋弘毅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黎燃的不高兴,一进小区,便拉着紧挨着辛阮不放的宋嘉和溜了。

  “别拉我啊,我跟辛老师学习呢!”

  “学狗屁!”

  “辛老师当初不就是逼着黎燃哥跟他结了婚吗!”

  “再给我逼逼一句,我打断你的腿!”

  俩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下黎燃跟辛阮两人。

  死去的回忆又攻击了辛阮,想当初他仗着救了黎夫人的恩情,逼着黎燃跟自己结婚,开始了一段满目疮痍的孽缘婚姻。

  轻笑一声,辛阮毫不避讳地提起,“那时确实离谱,逼婚的事儿竟然也能做出来。”

  黎燃默默地听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了小区的花园,许多人在里面遛狗,有的狗狗很是热情,旁边稍有过路人,便吐着舌头激动地扯着绳子,往路人的方向扑去。

  黎燃状似不经意地将原本走在里边挨着小花园的辛阮隔到了外面,然后不着痕迹地带着辛阮离那些狗远远的。

  终于,到了楼下。

  辛阮停住了脚步,转身道:“谢谢,你回去吧。”

  黎燃轻嗯一声,点点头,“你上去吧。”

  辛阮于是迈步上了一个台阶后,朝着楼道内走去,灯光将他的身影照的欣长美好,像是如玉般盈润泽辉的少年。

  “辛阮!”

  身后,黎燃喊出了他的名字。

  脚步微顿,然而辛阮并没有转身,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等着听黎燃下一句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都悄无声息地停了,像是藏在哪个隐蔽的角落,在等着偷听二人的谈话。

  “晚安。”黎燃轻声道。

  呢喃的话语随着恰好的风起,旖旎地落入玉人的耳中。

  那是万般思绪与话语凝练而成的一句最简单深沉的叮嘱。

  正如辛阮所说,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但辛阮值得以后未来的所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