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难得之货【完结】>第75章 傅言归也要忍着

  傅言归强行中断了任意的一切工作,等任意再醒来,已经在去往新联盟国的飞机上。

  机舱里温度很热,任意在厚毛毯下动了动,伸出两只脚,他还迷糊着,两只脚就落入一片温热的掌心里。

  见人醒了,傅言归腾出一只手开了阅读灯,光线柔和,任意眯了眯眼,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清了伏在他面前的傅言归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傅言归原本冷硬的五官格外柔和,掺杂着不动声色的心疼,盯着任意看的眼神里,除了任意本人,什么都放不下。

  用过止疼剂,任意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但全身没力气。他轻轻抽了抽脚,傅言归握得很紧,他没抽动,脚背被掌心里厚厚的一层枪茧刮过,有些微痒。

  “我想起来,”任意只好说,“很热。”

  傅言归这才松了手,扶着任意的肩,让他慢慢靠坐起来,然后拿一个枕头放在后腰处,又把散落的毛毯往下拉,让他透透气。

  机舱内很安静,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任意还有些呆,不想说话的样子。

  傅言归先开口:“我们要回首都去,你必须要做手术,不能拖了。”

  任意点点头。他一醒来就猜到了,他还有奶奶,不想死,想过的日子还没过,之前那么拼命工作也是想尽快完成收编,好做手术。

  傅言归见他早有准备,松了口气。

  “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带你走,但我没办法看你这样子。齐颜说手术成功率很高,只要好好治疗,一定能好起来。我们都在,不用担心。”

  任意看他急于解释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我没担心,我想好起来。”顿了顿,他又说,“我还要照顾奶奶,我答应过她了,要带她去南方,找个有山有水的小镇生活。”

  傅言归垂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没接话。

  任意看着傅言归,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他不矫情,后面的事怎么安排要看自己身体恢复状况,现在就嚷嚷着要撇清关系离开不现实,但他也确实没打算继续和傅言归纠缠下去。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傅言归很强势,并且不容置疑,还是之前的傅言归。所有的妥协柔软和小心翼翼,那都是基于任意健康安全的前提下。至少目前,任意不想触他霉头,也不想拂他一片好意。

  这时候齐颜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枪模样的测量仪,看到任意醒了,露出个笑脸来。

  “没闹,真乖。”她走到任意跟前蹲下,把测量仪放在他颈后,开始调整数据。

  冰凉的触头贴上来,任意打了个冷颤,傅言归也跟着紧张起来。

  齐颜有些嫌弃地看了傅言归一眼:“言哥,你先出去,你在这儿妨碍我。”

  傅言归闻言往后靠了靠,但并没离开。休息舱本来就空间狭小,他一个身高体壮的alpha缩在角落里,看着有些委屈。齐颜眉毛抽了抽,没好意思再赶他。

  几分钟后,齐颜看着检测出来的最新结果,忧心忡忡。

  “就几个小时而已,数据又增了3个点。”齐颜皱着好看的眉毛,转头和傅言归商量,“我让科研院做好准备,一落地就去吧。”

  傅言归哪里有不同意的,他恨不能现在就给任意手术,时间拖一分就有一分的危险。

  “那奶奶呢?”任意问。他还以为可以在得月台陪奶奶待两天,没想到手术这么急。

  “奶奶暂时瞒着吧,”傅言归说,“她年领大了,受不住刺激,等手术结束后,你在家里好好养一段时间,也可以多陪陪她。”

  这个办法最稳妥,任意没意见,但还有件事他放不下心。傅言归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又说:“收编工作只要开了头,后面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你已经争取到最大利益,就算之后还有缺漏,也不影响大局。”

  言下之意他为第四区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收编之后的适应和调整是个长久过程,很多历史遗留问题不可能朝夕间就能解决。任意将第四区推到这一步,已经尽了全力,后面就算再有动荡,有新联盟国这棵大树靠着,也不会出大问题。

  “成坤留在第四区,暂时接替你的工作。”傅言归说着他的安排,“第四区是个大染缸,不放自己人是不行的。成坤虽是狙击手出身,但做事稳妥,能吃苦,也抗压,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傅言归靠进了一些,手掌轻轻按在毯子上。毯子下面的位置是小腹,任意微微动了动,觉得腹部没来由地发热。

  “小意,”傅言归声音很低很低,叫他的名字,“一定会好起来的。”

  晚上九点,飞机落地。等在机场的急救车将任意直接拉到首都最大的科研院。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外科专家也已经准备好。随后,任意做了全身清理,换上无菌服,被推入无菌仓。

  手术前有两天预处理工作,要确保最大可能去除基础疾病以及抑制受体免疫功能,以免受体排斥移植的人工腺体。进无菌仓之前,齐颜当着傅言归的面,给任意说注意事项。

  “小意,人工腺体移植手术目前很成熟,你不用太担心。”齐颜说着看了傅言归一眼,语气有些严肃,“手术期间是全麻,不疼。但前期准备和采集工作需要在你清醒状态下完成,会比较难捱,你忍一忍。”

  任意还没说什么,傅言归一听便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让小意有个心理准备。”齐颜说。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傅言归更紧张。任意看不下去,便开玩笑地说:“每年那么多人做移植,也没听说有人是被术前准备工作折腾死的。”

  “胡说八道。”傅言归立刻打断他,大概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一些,“不会有事,现在技术成熟,疼不到哪里去,是不是齐颜?”

  齐颜赶紧点头,岔开话题:“还有件事,小意,你需要一个授权人签字,术前、术中都需要。你看看找谁合适?我不行啊,我是医生,不可以替你签,我们有规定的。”

  说完眼巴巴看着任意。

  任意身边除了齐颜,就是傅言归,他再不可能找出第三个人来帮他签字。但授权人这种事,不是亲人就是爱人,让傅言归替他签字,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来签。”傅言归说,然后理所当然地又问一句,“小意,交给我可以吗?”

  不等任意回答,齐颜立刻把医疗板递到任意跟前,示意他先签授权书。

  任意没再犹豫,在纸上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傅言归也伸手过来,在他后面签了字。

  两个名字整齐排在一起,像是并肩前行的伴侣,也像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总之不再是冷冰冰的两个名字。只是一份授权书,就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某些微妙变化。

  傅言归将医疗板上的授权文件取下来,叠了几叠,很自然地放进上衣口袋。

  到第二天,傅言归才知道齐颜说的忍一忍是什么意思。

  任意要在无菌仓内完成多次活体采集,15分钟一次,持续采集30次,才能得出精准数据。一开始,傅言归还能跟齐颜一起,站在屏幕前观察无菌仓的情况,但采集完第一次之后,傅言归就出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脚下扔了一地烟头,齐颜找到他,被他身上的烟味呛得咳嗽两声。

  “已经采集完三次了,数据值稳定,不用太担心。”齐颜劝他。

  傅言归在外面站了快一个小时,身体发冷心里发苦,眼前不停晃动着拇指粗的针管扎进任意脖子的画面。

  ——为了防止任意乱动,两个护士给他穿了束缚带,针扎进来,那么能忍痛的任意闷哼一声,全身开始发抖,等拔出针管解开束缚带,任意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而这样的痛苦,他要忍耐30次,持续将近7个小时。

  齐颜看傅言归脸色黑沉沉的不说话,自己再说那些“这是必经阶段”之类的话也没用,谁也安慰不了谁,任意要忍着,傅言归也要忍着。

  之后几次采集,傅言归又去视频前看了一次,每次针管扎进任意身上,他都跟着全身发抖,看一会儿,眼睛移开,几秒种后又看过去,再移开,跟自虐一样。

  这样几次下来,齐颜先受不了,直接把视频关了。傅言归便又去院子里站着,烟倒是不抽了,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30次采集结束,傅言归问齐颜,能不能进无菌仓见见任意。齐颜想了想,同意了。

  任意穿着浅蓝色病号服,躺在一张特质病床上,闭着眼,脸色看起来比床单还要白上一些。

  傅言归穿着厚重的无菌服,慢慢走近了。他不敢碰他,也不敢出声,用目光描绘着病床上的人——盖在白色被单下的身体线条起伏不明显,快要像纸一样薄。

  似乎一碰就碎。

  只是一天没见,连眉毛和头发的颜色感觉也淡了。傅言归俯下身,用手徒劳地抓着面罩,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大约是听到动静,任意慢慢睁开眼。他认出眼前人是谁,有些费力地眨眨眼,嘴角努力往上翘了翘。太累了,活体采集比之前的腺体提纯还要疼,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如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乖……”傅言归低声哄他,“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疼了……”

  任意听话地闭上眼,连点反应的力气都没有,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