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吕宁常会悄悄研习其中法术,他不觉得有何不妥,他对仙门律令并没有一丝敬畏之心,他只晓得要藏好书册,免得惹麻烦。
他记性极佳,不多日,他已能将其中内容背诵下来,可理论是一回事,实际运用又是另一回事,知晓基本知识,尚不能施展,于是他常常往宋逸那儿跑,宋逸也乐于教导一二,顺便收回他看完的书,另给他一本新书。
他万般谨慎,小心翼翼,过了半年之久,书册一本都未为人发觉,时日一长,他有些懈于隐藏,某日,他见花园无人,直接坐于石桌旁翻看,瞧得入神,他竟然并未发觉有一人悄然靠近。
封萧阡幽灵似的飘到他跟前:“你瞧见封萧陌了么?”
吕宁语气平平,镇定自若地回应:“没有,你去学堂找找。”
书册光明正大地翻在傀儡术那一页,吕宁手臂小幅度动作,遮挡住“傀儡术”三个大字。他知晓此刻阖上书册,定会引人怀疑,而封萧阡速来作风端正,并以端正纳青阁风气为己任,若她误以为自个在瞧一些不正经的话本,非得查看一番,那么反应不正常等于自投罗网。
“好的。”封萧阡转身离去。
吕宁刚松半口气,封萧阡停下脚步,石桌上的书册蓦地燃起火焰化为灰烬。
她语意肃然:“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往后注意。”
吕宁状似平静地回道:“抱歉,我晓得了。”
次日学堂上,封萧陌来与他搭话,表示想同他交友。吕宁猜测她多半受封萧阡指使,方便监督他不再碰禁书,毕竟此种情节算颇为严重,封萧阡见他年纪小不予追究,已算得上十分宽容他。
他为了表示自个已然改邪归正,欣然同意,他向封萧陌套话,意外发觉封萧阡好似并未告知封萧陌他看禁书一事。
于是吕宁直截了当地问:“是封思兰让你与我玩么?”
封萧陌惊出鸡蛋眼:“你怎会知晓?!”
好吧,她还真是什么也不晓得,不过日后,每当吕宁翻开话本,封萧陌便会凑上前来偷瞄几眼其中内容。
做朋友的第一日,封萧陌拉着他翻墙溜出纳青阁。
“你为何要拉我一道?万一先生发觉,会很烦。”
“跟你一块出来能借口买书咯。要我说,你真该好好利用矮墙,平京城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甫一上街,封萧陌拉着他街头巷尾乱转,又是买小吃又是招猫逗狗,一路碎碎念嘴一刻不停,深刻诠释了“狗都嫌”的年岁该有的样子。
“你晓得不,我以往可烦你了。”
“?”
“我娘老是拿你同我比,天天念叨你读书用功,书不离手,今日方才知晓你瞧的竟都是话本哈哈哈……我回头便同阿娘讲。”
“……”
“你是木头转世?”
“为何?”
“你成日里俱是同一副表情,就没见你换过,怪不正常的。”
于是吕宁笑了一下。
封萧陌跟见了不得了的事物一般激动不已:“原来你会笑啊!对不起以往我以为你是面瘫。”
吕宁:……
“我二叔同你一样,也不爱笑,生得还凶,以往有些怵他。可他去年过世了,我又常常会想他,他待我和姐姐不错,他给我们买过许多零嘴玩具,还陪我们玩游戏,但是他没了。”
封萧陌讲着讲着,嘟着嘴眼睛变成了波浪眼,一副要哭的样子。
吕宁: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怕封萧陌真在大街上哭出来,赶忙出言安慰,见到有人卖糖葫芦,封萧陌立马不伤心了,乐呵呵地买来啃。
最后若不是吕宁给她拎回去,她约莫能一直耍到先生出来抓人。
不过,今日很开心。
这份开心一直维持到傍晚时分,他回到家,刚想推门,却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大人,喝点汤吧。”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静了片刻,他听到吕明的声音:“离我远点。”
脚步声愈来愈近,不等他推门,吕明从里面打开门,见了他也并无多余表情,默然离去,独留他和屋内常楠大眼瞪小眼。
常楠有些愣住了,她尴尬地笑了笑:“你饿么?我去给你拿碗筷。”
吕宁面色无波地盯着她,她所着衣裳领口极低,半个胸口都露在外面,外衫薄如蝉翼,穿了不如不穿。
“你要勾引我爹?”
闻言,她明显愣住了,似是没料到吕宁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自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常楠连忙打哈哈将他推进屋,“没有的事。”
吕宁顿住脚步,回眸一笑,朝她伸出小指:“拉勾,保证你不会这么做。”
“哦……好,拉勾。”
吕宁眉眼弯弯,勾上她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要吞针。”
常楠原本也只是为了搪塞吕宁,可瞧着他的笑容,她却顿觉有些背后生寒。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往后日子,她仍旧尝试吸引吕明,好榜上这棵大树变作凤凰。吕明虽然成日冷冰冰,表面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可他妻子故去,面对年轻漂亮的妙龄女子不断勾引,多多少少生出几分躁动,她期望能发生点什么,只消怀上孩子,便能母凭子贵。
尚未等吕明真同她发生点什么,她却向吕明乞求辞退归家。
她在糕点里吃出了针。
她忘不了吕宁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薄凉,一种想她死却认为杀人无足轻重的眼神。
吕明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允了。
看着常楠收拾物什,吕宁心情不错,边看话本边晃起小腿。
常楠颤声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做?”
吕宁眨巴两只看似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向她:“我做了什么?举证责任在你,你该拿出证据证明我做了,而非一上来便问我为何要做。”
常楠不想再与他有所接触,转身回屋,打算明日便走。
当日晚些时辰,封萧陌来寻他玩,吕宁陪她在花园疯了一阵,萧溟唤封萧陌回家吃饭,她走后吕宁拿出话本趁着日头未落又瞧了会儿。
日光逐渐黯淡下去,天空落下小雨,吕宁阖上书册正想离开,忽而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是常楠。
她逆着光,整张脸湮没在阴影里,周身散逸出不正常的阴森。
吕宁静静看着她,她也不说话,正当吕宁打算忽视她离开时,她自怀中掏出一根长约一尺的针状投掷武器向他笑,她的嘴角越拉越长,最终唇角一直咧到耳根处,整张脸被过分拉长的嘴给横切成两片。
吕宁谨备起来,常楠毫无征兆地举着长针向他扑身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