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穿过市中心的时候,将近五点半,天色已经大亮了,早晨第一抹金色的光芒洒在车窗上。

  车窗玻璃是半开的,贺年歪着头看向外边,一些早餐店已经开门了,不过时间早,路上行人很少。

  贺年皮肤白,阳光下甚至能看清楚脸上细小的绒毛,头发也变成软软的栗子色,乌黑的眼睛一下下眨着。

  车子靠近路边缓缓停在广告牌下。

  “想吃就去买。”

  贺年回头,看见储西烬眼底的那抹笑意,脸上一热。

  他不是盯着看吃的,就是随便看看。

  不过都已经这个点了,储先生或许也该饿了,这样想着,贺年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道:

  “那就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周围几家店都开着门,贺年觉得储先生怎么看也不像会吃路边摊的人,最后摸摸兜里仅剩的七百块钱,咬牙进了其中装修最上档次的一家。

  他看着菜单,一份海鲜粥就要一百零九块,贺年只点了一份,店里的招牌熏肉大饼买了两个,又拿了两杯喝的。

  买个早餐花了两百多,贺年捂着钱包暗自心疼。

  F市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要是店里生意不好,之后他就只能每天喝土豆汤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高楼从旋转大门里出来了七八个说说笑笑的大学生,看样子是熬夜玩了个通宵。

  “风濯,我们先去吃个早餐吧?”白落俞发问。

  旁边几个男生边打哈欠边摇头道:“实在是不行,太困了啊,回去睡觉,你们吃吧。”

  林风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下巴冒出一点青,显然是有点吃不消。

  “都行,看你吧。”

  剩下的人就地打车各回各家了,白落俞低头打开手机软件,看了看周围开门的饭店,目光落在附近一家卖粥的店。

  等老板打包好后,贺年笑着道了声谢,匆匆拎着东西出门。

  白落俞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心里猛地咯噔了下,他下意识转头,发现林风濯脸色十分难看。

  显然也看见了。

  贺年小跑回广告牌下,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周身带起的风吹散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最后弯腰钻进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白落俞脸色微变,试探着开口道:“风濯,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啊。”

  林风濯眼底晦涩不明:“换一家。”

  “好,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白落俞露出一个笑容来:

  “对了,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饭店,早就想去了,你就当陪我吧。”

  林风濯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到了地方后,储西烬下车把东西拎出来放在石阶上,贺年怀里抱着打包好的早餐,他抬头望向男人紧张道:

  “储先生,我,我买了早餐,你要不要吃点?”

  储西烬微微挑眉:“有我的份吗?”

  “当然了。”贺年点点头,乌黑的眼睛干净又清澈,他语气认真道:

  “到吃早餐的时间了,我专门买的,我总是麻烦到你……”

  储西烬嘴角带着笑意:“走吧,先把东西搬上去。”

  因为蛋糕店今天并不能开张,所以贺年没有选择开门,直接走的外边儿的楼梯上二楼。

  拉杆箱里贺明兰装满了土特产,沉甸甸的,看着单手拎起箱子的男人,贺年心里微酸的同时心跳加快了一些。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一个人带着所有的行李,因为想节省点钱,咬牙吃力的拖着大包小包辗转公交车。

  阁楼走前收拾的很干净,几乎没什么灰尘,笨重行李被立在了门口处,贺年边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边招呼身后的男人。

  “储先生,你先坐,这里好几天没人住了,我去开窗透透气儿……”

  不大的房间里东西收的井井有条,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逼仄,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精致的手工制品,空调下方有一个犯旧的书架,深棕色的木架搭的,上边除了两盆绿油油的碧螺春,还摆放着很多书籍,包括一些纯英文版的。

  贺年踮着脚开窗户,白色T恤随着主人的动作往上滑溜,纤韧的腰肢露出一截,白的晃眼,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后腰窝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储西烬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窗户被打开的瞬间,新鲜空气涌入屋子里,还带着淡淡的潮气。

  “储先生,粥肯定还是热的呢。”贺年走到桌子旁边弯下腰,手指熟练的拆了包装袋,食物的香味扑鼻。

  “就买了一份?”

  贺年窘迫的点头:“我不太喜欢喝粥,这饼也是热的,你尝尝看。”

  “嗯。”

  储西烬接过吃了一口点评道:

  “味道还不错,你去拿碗来,粥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了。”

  虽然卖的贵,但份量还是很足的,圆形的小桶上边绘制了卡通图案,粥的确很多,够两个人喝了。

  贺年犹豫了下跑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瓷碗,又把粥盛了出来,浓郁的香味,贺年偷偷咽了下口水,埋头用小勺子喝了一口,肉质饱满鲜嫩,不由满足的眯起眼睛。

  吃完饭,已经不早了,还要去公司开早会,储西烬索性打电话给助理让送一套西装过来,又发送了具体地址。

  贺年勤快的收捡了碗筷,厨房水声哗啦啦的响起,他挽起袖子,正要动作手腕被扣住轻轻一拉,整个人被高大的身影笼盖住,淡淡的雪松味萦绕在鼻间。

  储西烬眉头微蹙:“你手上有伤,暂时不能碰水。”

  不说贺年都快忘了这回事,平时磕磕蹭蹭破点皮很正常,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对于这样好意的关心,心里还是暖暖的。

  “已经结痂了。”说完他露出一个笑容,又指了下旁边的柜子,轻声解释道:

  “里边有一次性的手套,戴上它不会碰到水。”

  桌子上电话再次响起,储西烬这才点点头松开他,转身去接电话。

  等收拾完厨房,客厅静悄悄的,男人靠在沙发上,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眼睛轻轻的磕着,呼吸均匀绵长。

  储西烬没有像平时一样穿着西装,而是一套藏蓝色的休闲服,像大学里的优秀学长,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随便坐着就跟杂志封面似的。

  贺年放轻脚步,去房间里拿了条薄毯子,轻手轻脚的盖在储西烬身上,他低头才发现,男人浓密的睫毛下有一片浅青色,这让他越发内疚。

  昨天晚上,储西烬在公司加完班又去参加场酒会,回家已经很晚了,储寒腿受伤后就搬去了别墅住,经常晚上劈哩叭啦的打游戏,情绪高昂。

  储西烬洗完澡在书房处理文件,时不时还能听见一楼传来怪叫声,弄完正要休息就听见楼下储寒单腿到处蹦哒的声音,最后趴在他房门,伸着个脖子问:

  “哥,张叔怎么不在F市?”

  “你找他有事?”

  问完储西烬才知道,贺年大半晚上的在火车站,地址是北郊区那边,距离城里挺远,快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原本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无需多分心。

  但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出那道清瘦的身影,还有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圆圆的,还会笑着喊他储先生,跟他道谢。

  五分钟后,储西烬随便换了身休闲装,拿了车钥匙嘱咐叛逆期的弟弟,要是再三更半夜的打游戏,就停掉零花钱。

  储寒如同一只悲伤的大眼蛙,抱紧弱小的自己,滚回房间睡觉了。

  赵助理按着自家老板发的地址开车转悠了半天,没错啊,就是这里,但这店并有没开门。

  会不会地址不对?想法很快被驳回,老板是何等的英明,不可能出错的。

  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缓缓升起,现在才早上七点半,自家老板在这里做什么,还让他送一套西装过来。

  十分可疑!

  赵乐川推了推鼻梁上泛冷光的眼镜,露出一个睿智的眼神,他开始重新打量这家名叫“暮色庄园”的蛋糕店。

  三分钟后,赵乐川理了理西装,踏上楼梯来到了一处不大的阳台,种植了不少蔬菜,他看向旁边的门。

  “叩叩叩。”

  沙发上的男人还没醒,贺年快步过去把门开了个缝挤了出去,又把门拉上了。

  “请问你是……”

  赵乐川也愣了一下,但他百分百确定了地址没错,随即面上淡定道:

  “我找储先生。”

  “他还没醒。”贺年顶着一道热切的眼神问:

  “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赵乐川秉承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压下心中所有的吃惊与八卦,他好歹也是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这时身后的门再次打开,储西烬神色染上两分疲惫,赵乐川颔首十分恭敬的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

  “储先生,早。”

  储西烬嗯了声,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吩咐道:

  “等我五分钟。”

  赵乐川站在门口处,贺年眨眨眼睛客气的问他:

  “你要进来喝口水吗?”

  “谢谢,不用了。”

  赵乐川大脑飞速运转,他跟着老板做事很多年了,愣是无法确认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最后推理出最可能的猜想。

  “您是储先生资助的学生?”

  “资助?”

  贺年认真想了下,高中的时候他曾拿过好几次的奖学金,当时听说是某慈善家设立的,但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是F大附属私立高中吗?”

  “储先生设立过很多奖学金,其中包括你所说的学校。”

  贺年动作楞怔住,这么一说他倒是真的想起来了,有一年学校里举办周年庆,非常的大手笔,听说请了市长,还有很多领导,其中包括慈善家。

  那时候储先生也在吗?

  赵乐川解开了心底的疑惑后,抬手推了下眼镜,颔首道:

  “我去楼下等储先生。”

  进屋时储西烬刚好从浴室出来,恢复了以往的形象,一身熨帖的高定西装,英挺的面容半藏在阴影中,额前的发梢还残留着水滴。

  贺年脑袋瓜里装着事,他努力尝试着回忆关于高中的那次周年庆的细节,以至于反应有些迟钝。

  直到储西烬站在面前,他才猛地抬头,下意识开口道:

  “储先生你……”

  话道嘴边贺年又不知道怎么问,总显得很奇怪,而且他拿了奖学金,最终却没有迈进大学的门口,怎么看都辜负了那笔奖学金。

  储西烬只当他又要道谢,狭长的凤眼勾成好看的弧度,先发制人道:

  “从下次的蛋糕里边儿扣,你先好好休息两天。”

  贺年马上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纠结的小表情:“可是……”

  “嗯?”

  “上次的蛋糕都还没有吃呢。”

  闻言储西烬看着他轻笑出声:

  “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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