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贺年打的第四通电话,等了很久对面才接通。

  “什么事?”

  林风濯语气不好,甚至算得上是冷淡,贺年突然就哽住了,但又怕对方不耐烦还是赶紧小声问他:

  “今天能早点回来吗?我自己做了蛋糕,还买了你爱吃的菜,有糖醋排骨,咕噜肉,你看看你还想吃些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话到一半,贺年突然噤声,因为他听见电话另一头有人说:

  “洛俞都来了,林大校草怎么还在打电话啊……”

  说来奇怪,即使对面环境很嘈杂,但是洛俞这个名字还是分毫不差敲在了他心口上。

  贺年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一颤。

  “行了,我知道了。”

  不等他回答对方就匆匆挂了电话。

  良久,贺年僵住的脊背松动,他有些迟钝的对着手机说了声“好。”

  不知道是愤怒伤心还是委屈居多,那个好字尾音都在发颤,贺年只觉得嗓子眼疼得厉害,他撑着玻璃柜站了好一会儿。

  中午两点,空气都是燥热的,外边儿的太阳晃眼睛。

  烘焙店这个点没什么生意,唯一的员工周然,说学校有事请假了,店里只剩贺年一个人,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

  等林风濯挂了电话后,严谨跑过去笑着打趣道:

  “诶哟,林大少,跟谁打电话啊,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风濯眉头松开:“没谁,广告推销。”

  这么一说严谨就没多追问,而是凑过去八卦道:

  “你跟白洛俞真的假的?我看传的挺厉害的。”

  林风濯淡淡开口:“是有点意思。”他说着瞟了严谨一眼。

  “怎么,你也喜欢?”

  “我哪成啊。”严谨说:“他也就看得上你,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林风濯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接话。

  白洛俞的生日宴定在了汀芷大饭店,林风濯提前开车去取了礼物,是一块漂亮的限量手表,礼盒旁边还放着同品牌子的手链。

  那是给贺年的。

  林风濯静静靠在车厢里,面色平静,那条手链两三千来块,倒不是他吝啬,而是贺年很心疼钱,贵了的东西不收,总是嚷嚷着让他退了。

  两人理念不同,林风濯很会花钱,哪怕是碗筷也是精致的,穿衣用度无不挑剔,反观贺年,平日里买生活用品都要挑打折的时候,计算着怎么样最划算。

  林风濯烦透了他那副穷酸气。

  旁边手机亮了一下,是白洛俞发的消息,问他到了吗?

  林风濯把礼盒装进口袋里,然后下车把钥匙扔给了泊车的小弟。

  白洛俞的生日宴来的都是些富家子弟,所谓的上流圈子,富二代,林风濯是这个圈子里条件最优越的,有钱,长的好看,身边有些花蝴蝶,但正牌却是一个也没听说过。

  “林大校草,你怎么才来?”

  “菜刚上,快过来坐!”

  屋里的人都很有眼色,白洛俞旁边的位置一直没人坐。

  “去取东西,堵车了。”

  林风濯坐下后白洛俞笑着帮他脱了外套,那外套没有挂起来,而是一直被白洛俞抱着的。

  “风濯,天气热,先喝点水。”白洛俞体贴的起身倒了杯水,然后递到林风濯面前。

  白洛俞长相属清纯那一挂,一米八的个子不算矮,但是跟一般的男生比起来身材偏纤细,某些程度跟贺年有些像,但本质不像。

  白洛俞是正儿八经的贵公子,性格骄奢的很,但又放的开,比贺年那种沉默寡语的木头有趣多了。

  众目睽睽下,林风濯没拒绝白洛俞的动作,但也没伸手接,任由人服侍。

  从某种角度来说,极大的满足了男性的虚荣心,尤其是白洛俞这种,身份不错,又长了张赏心悦目的脸,还很懂得体贴人。

  这顿饭说说笑笑吃了很长时间,其中林风濯去了两趟洗手间,结束时已经快晚上九了,还有其他的项目,弄下来怕是得到凌晨三四点。

  白洛俞假借着喝醉的缘由,说接下来的活动就不参加了,但是今晚的所有消费他请客。

  林风濯爱面子,哪能让白洛俞出钱,刷卡的时候白落俞补了句:

  “开间大床房,最贵的。”

  “好的,请稍等。”很快前台办理好手续递上一张房卡。

  林风濯喝了酒微醺,他懒洋洋的靠在白落俞身上,被扶着上了楼。

  六月中旬的天气,连晚上的风都是温热的。

  贺年忙完从烘焙室里出来,把脏掉的衣服扔进篓里,店里没有卖完的蛋糕甜点他都以超低价格卖给了周围的环卫工人,

  玻璃橱柜里,只剩下两个蛋糕。

  偏小的那一个是他给自己做的生日蛋糕,林风濯不爱吃甜食,做大了也吃不完也是浪费,剩下那个更精致一点,客人预约的下午六点半来取,马上九点半也没见人来。

  贺年还是决定再等等,他知道那位客人还是个高中生,名字叫储寒,每周都会来店里买一次蛋糕,偶尔还穿着校服蓝白条的,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的上熟悉。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上边安静的躺着条消息和一个两百块的红包,上边写着“儿子,生日快乐。”

  “妈妈在医院,你爸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你在外边照顾好自己,生日买点好吃的。”

  贺年眼眶发热心里暖暖的,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最后打字回道:

  “谢谢妈。”

  同时手机弹出另一条消息跃入眼帘。

  【林风濯】:晚上有事,不回来了。

  最后一抹夕阳散尽,店里很安静,贺年抬起头来眨眨酸涩的眼睛,他把属于自己的小蛋糕拿了出来,又点上蜡烛。

  过了今天,他就二十岁了。

  一个人的生日也是要许愿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许愿店里就来了客人。

  “你好,取蛋糕。”

  声音温润,调子很沉。

  贺年赶紧吹了蜡烛,转头微微一愣。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被熨烫的服帖,五官十分俊朗,光是站着就让人觉得成熟,又稳重自持风度翩翩。

  “先生,现在已经下班了,如果需要的话,可能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取。”

  储西烬目光落在贺年脸上,皮肤很白净,尤其是灯光下那双小鹿眼乌黑发亮,顿了片刻他收回目光。

  “订单号0057,储寒。”

  “哦哦好,我这就去打包,很快的。”

  还算圆满,最后一份订单也完成了,对于店里的男人,他其实大概能猜测到身份,因为眉眼间与储寒有三分相似。

  贺年把蛋糕从橱窗取出来,又用包装盒装好,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储西烬看着在玻璃柜旁边忙碌的人,光是从四肢就可以看出来,很瘦,清瘦的像只白鹤。

  和两年前自己见过的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相差甚远。

  “这店是你自己开的?”

  像是没料到这位客人会主动搭话,贺年转头腼腆的笑了一下:

  “嗯,开了多半年了,距离F大近,学生多生意还不错。”

  储西烬没再多问什么,贺年把打包好的蛋糕放在长桌上。

  “先生,一共是一百二,提前预付了四十,您只用付八十块。”

  储西烬拿起手机付钱。

  他下午接到电话,储寒跑去打篮球脚扭伤了,疼得叽哇乱叫最后去医院拍片检查,说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医院弄完已经近九点,结果储寒大惊小怪说定了个蛋糕,约好六点取的,不好意思言而无信,而且那个老板看上去人很诚恳,万一一直等他怎么办,最后只能求他哥跑一趟。

  储西烬付完钱拎蛋糕走时,转头的瞬间发现长桌末端还放着一个蛋糕,上边插着个带数字的蜡烛,20。

  他忽然想起刚刚进门时,蛋糕上的蜡烛被人匆忙吹灭。

  储西烬停住,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钢笔放在长桌上,算是补偿了。

  “生日快乐。”

  贺年抬头看向男人,睁大眼睛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急忙摆手道:

  “先生,非常谢谢您,但礼物我不能收……”

  那只钢笔黑金配色,笔帽的顶部是标志的六芒星,看上去价值不菲,实在是太贵重了。

  储西烬浅笑道:“收下吧,小寒很喜欢你做的蛋糕。”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对于这样一份来自陌生人的礼物,善意,贺年内心很感激,一天的低落情绪似乎被缓解了不少。

  他租的房子就在店楼上,面积不大,四十平米,但足够住了。

  冰箱里剩下很多食材,早上起了大早去买菜,为了这顿饭他开心了很久,没想到林风濯临时有事回不来。

  至于电话那头的那个名字,他不愿意去多想,又或者说像是鸵鸟一样,感知到了危险便下意识选择逃避。

  其实生不生日的他不在乎,也并不是个追求仪式感的人,就是想跟林风濯有个机会好好吃顿饭,增加点存在感。

  贺年疲惫的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腿也酸痛的厉害,今天周然请假了,下午好些订单都是他自己去送的。

  客厅里十分安静,贺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他睫毛轻轻磕了几下,有些饿,但又没那个心思去做饭。

  手机上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等了一整天,没有等到林风濯一句生日快乐。

  林风濯生活习惯挑剔,所以平时很少来这边,一般只会过来吃饭,但不过夜,贺年厨艺很好,偶尔还会被夸赞几句。

  贺年慢吞吞的点开头像,对话框里大段大段的消息,绿色的很长,白色的很短,几乎都是嗯,知道了,在上课,在忙……也不知道是回应的哪一条。

  最后,贺年还是选择发送消息,想了半天打出一行字:“风濯,明天回来的时候说一声,我好做饭。”

  消息发送成功。

  贺年想,要是林风濯能回一句生日快乐就好了,那就原谅他的粗心。

  嗡嗡。

  手机振动,贺年低头一看,只有四个字,都不用点进去看。

  “他在睡觉。”

  眼睛有点涩,贺年关了手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口发呆,最后把头埋在怀里低声呜咽,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最后只剩下颤抖的抽噎。

  林风濯好像找了别人。

  酒店里,白落俞穿着白色浴袍,白皙的皮肤上全是吻痕还有咬痕,眼角处的大片绯红还未消散,林风濯确实已经睡着了。

  枕头旁的手机亮了亮,消息备注是叫贺年,这么晚来消息,但问的又是家常话。

  白落俞翻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并不算热络,他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是模棱两可的回了句他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