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陆星野抽回手，转身就走。
程漾动作敏捷迅速，猛地从背后抱住陆星野。他用额头亲昵地蹭陆星野的肩胛骨，感觉到一阵发声时的低颤，陆星野说，“分手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那你什么时候不喜欢？”程漾踮起脚尖，嘴唇轻轻触碰陆星野的脖子，眼神里满是执着，“我等你。”
“不知道。”陆星野扯开程漾的手，他脑子里乱得很，什么都不愿意想。
刚打开卧室门，程漾突然从他腋下穿过去，甩掉拖鞋躺在了床上，“我今天不回去了。”
陆星野不说话，转身就走，并把房门带上。程漾没再追出来，陆星野松了口气，去隔壁客房里窝着睡。
第二天下午陆星野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坐在他床边玩魔方的程漾。
“你没走啊。”陆星野手在被窝里摸索，找他的睡衣。昨天晚上出了一身汗，陆星野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程漾明亮的眼神暗淡下去，气鼓鼓地说，“实话告诉你，嘉寻哥给你打电话我就在旁边，但当时我有演出走不开。一结束我就从北京飞过来了，家都没回急着来看你，你昨天赶我走，今天还赶我走。”
陆星野身体往旁边挨一点，不说话，他捏着内裤，连动都不敢动。
程漾半跪着趴在陆星野身边，扯他的被角，“你说话啊。”
陆星野哑着嗓音僵硬地回复他，“谢谢。”
“你——”程漾被陆星野两个字噎得沉默。
陆星野曲腿套内裤，突然被程漾隔着被子捉住了手腕，他眼睛一眯，笑问道，“你没穿衣服？”
陆星野还没反应过来，程漾迅速掀开他的被窝钻了进去。陆星野大惊失色，光着屁股就跳下床，捡起地上的牛仔裤急忙往外跑。
“陆星野——”程漾愤怒地喊他，陆星野充耳不闻，冲进阿吉的卧室里便锁门，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
“草。”陆星野套毛衣的时候觉得好笑，曾经对这种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来者不拒，搂在怀里肆意把玩，软乎又温和，别提多带劲了。现在倒好，唯恐避之不及。
房门笃笃地敲响，程漾在叫他，声音急切，“小野，接电话，嘉寻哥找你有事。”
陆星野仍然怔愣出神，他看着床头柜上邵西臣给他做的那本高考复习笔记。被翻开到第二页，第一行写的是“ATP：由腺嘌呤、核糖和3个磷酸基团连接而成，水解时释放出能量较多，是生物体内最直接的能量来源。”
陆星野对这个释义一知半解，他问邵西臣，ATP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讲通俗点。
邵西臣拿笔在他鼻尖上一点，像是逗弄小狗，微微笑，表情戏谑又认真，“你啊。”
三磷趴在书桌上汪汪两声叫，陆星野气得扑上去咬邵西臣的脸，“你敢骂我是狗。”
邵西臣被他圈进怀里，头伏在胸口咯咯笑，开始讨饶，“ATP是能量来源，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陆星野在这时才幡然醒悟，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这三个英文字母，而门外的程漾声音更响，“陆星野，你爸出事了。”
陆星野心里一惊，迅速起身去开门。他夺过程漾的手机冲对面的陈嘉寻急吼，“我爸怎么了？”
“你爸突然晕倒，现在江大附一院的急诊抢救。”陈嘉寻语速极快，言简意赅，“机车跟钥匙都在老地方。”
陆星野把手机塞回给程漾，赶紧去光盘架子上取钥匙。程漾跟着他，也不敢细问，只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待着。”陆星野穿鞋，临出门前看了眼程漾，跟他说，“要么回家。”
外面无雨无雪，但冷得厉害。
陆星野忘了拿外套，寒风透过毛衣涌进身体，连胸膛里那颗心都僵硬到无法跳动。陆星野想着陆元卿的病，怕到喘不上气，只能张口急促地呼吸。
机车疾驰到医院门口，陆星野边摘头盔边往里急跑。他的喉口干涩发紧，在看到复苏室门口的邵西臣时心口涌起剧烈的疼痛，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邵西臣神色一惊，迅速跑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爸——”陆星野的声音因极度慌张而发抖，他掐着邵西臣的手腕用力说话，“我爸他怎么样了？”
“肝硬化导致的肝昏迷，送来及时，暂时没事了。”邵西臣话音刚落，陆星野便完全脱力，他双腿虚软，膝盖砸在了地上。
邵西臣拽着陆星野，抬眼看见周大头从门口进来，他冲陆星野怒目而视，急步上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周大头抬脚狠狠踹在陆星野大腿上，怒吼道，“你爸差点就没了，要不是小邵正巧给他送羊肉——”
周大头神情肃杀，目光血红，“你他妈真是不成器，陆星野，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躲我。”邵西臣清冷的声音响起。
周大头啪地又是一个巴掌，手指着陆星野的鼻子骂，“谈个恋爱吵架，你就搞成这样，连你爸都不管了是吧？”
“周叔。”邵西臣将陆星野往自己怀里拉，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掌心，说道，“我跟他说。”
周大头怒气上涌，本想再教训陆星野一番，但看着邵西臣，他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开。
“跟我出去。”邵西臣用力拽着陆星野往大门口走，陆星野沉默地看邵西臣的侧脸。
才一个多礼拜不见，邵西臣瘦了些，但脊背仍然挺直。他站在门口那颗巨大的青松下时，被墨绿映衬，显得生机漂亮。只是，他的眼神很悲伤，像浸满了水，在汹涌旋荡，让陆星野不断沉落。
邵西臣凝视着他，厉声质问，“这几天在哪里？”
从陆家到酒吧台球厅电影院，甚至是会所，邵西臣几乎翻了个遍。他边找人边打电话给陆星野所有可能联系的朋友，但都一无所获。陆星野倏然消失了，仿佛他们这几个月的爱恋是一场梦。
邵西臣前两天几乎一刻都没有睡过，他眼睛泛着血红，深夜还在街上徘徊。脑中不断掠过陆星野的脸，时常顽劣地笑，狎昵又调皮。手指漂亮，动作温柔，喜欢揉他的头发。
他很想陆星野，想到慌张，怕这个人再也不肯见他。
此时此刻，邵西臣又见到陆星野，他爱而恨极，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怒吼，“说话啊，这几天都在哪里？”
“他跟我在一起。”程漾喘着气跑上来，他站到陆星野身边，跟邵西臣敌视。
邵西臣眼神沉下去，暗却锐利，他上前逼近，俯视程漾，“你说什么？”
程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睡了。”
邵西臣整个人都绷成一张蓄势的弓，陆星野几乎没反应过来，短促的须臾之间，他眼看着邵西臣猛然扬手，用力打了程漾一个巴掌。
没有出拳，是邵西臣最后的宽容跟仁慈。他痛恨地盯着程漾，看到那张可爱稚气的脸迅速红肿，警告道，“离他远点。”
“邵西臣，你凭什么打人？”陆星野冲上前，他紧紧抱着邵西臣往一边拖，“我们分手了，你明白没有？”
邵西臣破开陆星野的禁锢，他揪住陆星野的毛衣，红着眼，字字如刀，“没分手，我不同意。”
邵西臣把陆星野搡开，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目露凶狠，盯死程漾，“我最后说一遍，赶紧滚。”
“我不会滚。”程漾捂着脸，伤口疼得发紧。面对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邵西臣，他却无所畏惧地挥拳准备还击。
“你别打他。”陆星野一把拽开邵西臣，站在程漾面前。他用力攥住程漾的胳膊，死死挡着，哀声重复，“别打他。”
程漾满脸震惊，怒不可遏地望着陆星野，他忍不住发出一阵讽笑，“你什么意思？是他打的我，陆星野，你明明看到了。”
“是，他打你了，所以我跟你道歉。”陆星野松开程漾，露出充满歉意的神情，“真的对不起，但是你别打他，你生气就揍我。”
“他能打我，我凭什么就不能打他？”程漾伤心地颤声反驳。
陆星野把邵西臣拉到身边，手臂围护着他，愧疚又坚定地说，“对不起，他不该打你，是他不对，但是你别打他，你打我。”
程漾苦笑着，不知是因为脸疼还是心疼，他忍不住流下眼泪。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永远等不到陆星野回头看他，哪怕一个瞬间。陆星野的温柔体贴，陆星野的满怀心意，陆星野的爱护跟珍视，陆星野的一切，都是只给邵西臣的。
陆星野没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时候，但因为邵西臣，他就可以抛弃是非。无论邵西臣做了什么，陆星野都会偏爱他，哪怕是不公正的，不道德的，不正义的，因为是邵西臣，陆星野就会坚定地维护他。
程漾流着泪点头，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知道了。”
他不会打陆星野，但也没有再留恋地看陆星野一眼，程漾转身离开了。一如既往地洒脱，一如既往地敢于爱，也敢于放弃不值得的爱。
陆星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酸涩痛苦。但他没办法，他心里只有邵西臣，邵西臣是他生命里唯一认真的爱情。
“陆星野。”邵西臣拧着陆星野的肩膀，迫使他转身与自己对视。
“你跟他睡了没有？”邵西臣微微扬起下巴，威胁凶狠的目光盯着陆星野，“说实话。”
陆星野红了眼，他咬着牙，眼神充满痛意，“我睡没睡，你都不该打人。”
邵西臣紧紧捏住陆星野的骨头，尖锐的疼痛让陆星野声音颤抖，“放开我。”
“你别想。”邵西臣猛地一推，陆星野后背撞在松树干上，邵西臣这头野兽掠夺般凶猛地咬住了他的唇。
陆星野使劲隔开，邵西臣在这个强暴似的吻中面色潮红，他低声吼，“为什么躲着我？”
“想跟你分手。”陆星野说出这句话时突然眼睛酸涩，他极力克制着情感因而捏紧拳头，喉口发出重喘，“邵西臣，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