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到底没按捺住，硬着头皮打了会儿球，他拎起球杆说坏了，要去外面找服务生。
方添添一头雾水，魏瑜却心如明镜。他回了条短信站起来，叫住陆星野，“我跟你一块儿出去。”
“你去干嘛？”陆星野有些心虚。
“我回酒吧。”魏瑜说。他搭上陆星野的肩膀，在走到大厅的时候魏瑜附耳提醒，“别找了，在门口呢。”
陆星野立即转头，目光定在玻璃门口，邵西臣挺拔的身影落进他的视线。
邵西臣捧着书，一只手拿笔，还在做题。又是那些陆星野看不懂的公式，天书一样的英文字母。邵西臣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学习，但也变了，就为了见他一面站在寒风中等了个把小时。
前台的服务生见陆星野跟魏瑜出来，便问他们，“陆哥魏哥，怎么了？”
邵西臣闻言猛地抬头，他与陆星野对视，也就两秒钟，陆星野立即将脸撇开了，但邵西臣还是露出了满足又愉快的笑容。他抬脚要往陆星野这边走的时候，陆星野把台球杆扔给前台，说道，“换一根新的。”
他转身回去，没再看邵西臣。魏瑜跟他分道，走向大门。
经过邵西臣，魏瑜停了一下，他依然轻蔑又怀疑地笑，“邵西臣，一天两天能行，一个月两个月你能行吗？”
邵西臣捏着习题册，被旁边的大丛花叶擦了一下脸，微微发疼。在魏瑜快要出门的前一秒，他突然说，“他怎么追我的，我就怎么追他。”
魏瑜不禁转头看他，邵西臣已经冻得脸颊红紫，但一双眼睛明亮如珠，透着热烈的光彩。他忽然动容了，很短暂的为邵西臣可能有的真心而感叹。
也许吧，邵西臣也许真的喜欢上陆星野了，魏瑜想。
在这之后，邵西臣依然每天都到台球厅来。从十一月到十二月，雪下得越来越频繁，气温也越来越低。
陆星野也不再骑他的越野车，大多时候是开岳川的那辆桑塔纳。岳川提过想给他买新车，陆星野原先很期待，但现在却不想要了。他跟岳川说，想把酒吧做好，等酒吧生意稳定了，他自己买车。
岳川望着他欣慰地笑，问道，“你最近好像是变了。”
“有么？”陆星野把长头发扎起来，眯起眼睛。这时候，他又想到了邵西臣，每天捧着书本站在台球厅门口做题的优秀学生代表。
这段时间他们还是很少讲话，虽然每天都见面。邵西臣约他去家里吃饭，约他看电影，甚至约他去游戏厅，但陆星野一次都没答应。
其实，他已经忍得不能再忍了，很想把邵西臣抱在怀里，告诉他，你的喜欢我知道了，别再站冷风口了。
但某个傍晚，他看到邵西臣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眉目英挺，长相俊俏，色眯眯的眼神直往邵西臣身上溜。而邵西臣就站在那里任他打量，竟还对那人露出笑容。
陆星野气得捏紧拳头，他把台球杆戳到柜台上，站在门口的邵西臣跟男人被他吓一跳。
前台的小弟弟胆战心惊地问，“陆哥，怎么了？”
“又他妈坏了。”陆星野故意找茬。
“没有啊。”拿着台球杆从头到脚都看了，连根裂缝都没有。
“你给我换根新的，这根不称手。”陆星野抬眸去看邵西臣，手插在口袋里，暗暗攥着拳头。
而站在邵西臣身边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语气亲切殷勤，“陆哥是吗？”
陆星野皱眉，上下打量他。面容陌生，并不认识，他语气恶劣地开口问，“你谁啊？”
“我叫付嘉，这家台球厅是我叔叔开的。”付嘉向陆星野伸出手，陆星野没理他，哦了一声转头就走。
“哎，他怎么这样？”付嘉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向前台弟弟。小弟弟立即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陆哥平时脾气特别好，见谁都笑，从不发火。”
付嘉撇撇嘴，自认倒霉。他转过头去看邵西臣，见那人正低头发笑，漂亮得晃眼。于是，他不禁又凑上去跟邵西臣去套近乎。
陆星野转到拐角处才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到邵西臣正跟付嘉说说笑笑，一股怒气上来差点没把他烧死。
在这之后的一周，陆星野都没上台球厅。而邵西臣也不去台球厅了，跟着他去酒吧。
酒吧卡座里吵，灯光又暗，邵西臣做不了题，看不进去书。陆星野拿啤酒瓶撞他的肩膀，说道，“回去。”
“不回。”邵西臣说着从纸袋子里掏出一件厚棉袄，他递给陆星野，说道，“你穿着，今天很冷。”
“我不冷，你自己留着吧。”陆星野拢了下皮夹克，跟邵西臣说，“你赶紧走。”
“周末一起看电影成吗？”邵西臣突然站起来，神态有些羞赧。
“没空。”陆星野还在为付嘉的事生气，开口就酸溜溜的，“你怎么不约台球厅的小少爷看？”
“我约他干嘛？”邵西臣笑着，走近去，他握住陆星野的手说道，“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跟他看电影？”
陆星野没好气地瞪他，冷笑，“你不喜欢他你他妈跟他说说笑笑，你没看见他那个色眯眯的眼神从上到下都把你刮了一遍？”
邵西臣搂住陆星野的腰，鼻尖蹭了下他的脸颊，低声道，“你吃醋了？”
“放屁。”陆星野把邵西臣推开，塞给他一只玻璃瓶，说道，“赶紧走，在这里还怎么学习啊。”
“我学完了。”邵西臣眨着眼，扭身把书都装进书包里。
陆星野咳嗽一声，“你考不好可别怪我。”
“不会，我考了第一。”邵西臣朝陆星野笑着，补充说，“这次是八校联考第一。”
“哦。”陆星野应了声，转身走开，嘴角轻轻牵起来。
邵西臣捧着玻璃瓶低头看，是支纯牛奶。温热的，瓶身还有些潮湿，显然刚从热水里拿出来。还没喝，一股浓郁的香甜就直涌向心里。邵西臣把牛奶揣在兜里，又坐下了，重新拿出书来看。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邵西臣听见了人群嘈杂的吵闹声。他回头看，有两个胖头肥肚的男人站在柜台前争锋相对，匆匆赶到的陆星野跟魏瑜站在两人之间调停。
“哥们儿，有什么话好好说啊。”魏瑜笑着伸手搭在胖头男肩上，将他硬推出门。
“好好说个屁，他妈的把我们酒砸了，连句道歉都没有。”胖头男骂骂咧咧，一只拳头举起来要打肥肚男。
肥肚不甘示弱，红着眼冲上去就是一脚，“去你妈的，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别赖我头上。”
陆星野猛地一把拽住肥肚，不让他再动手，扯着人往外拖。
“妈的，今天老子给你点教训。”胖头骂得嚣张，却不敢动手。他实在醉了，人都站不稳。被魏瑜死死箍住，拼命往旁边小花丛里拉。
但胖头嘴上不饶人，骂出来的话脏得不堪入耳。肥肚一气之下抄起柜台边的酒瓶子就往前冲，陆星野慌了神，抬手挡住，“大哥，你冷静点。”
他们这酒吧才开张没多久，要是真打起来，吓跑了客人，以后的生意也就不好做了。陆星野没办法，好言相劝，一边想要把瓶子夺下来。
肥肚喝了酒，力大无穷，出手也凶狠。他猛地将酒瓶磕在柜台上，玻璃渣子碎一地，还剩下半截握在手里，边缘尖利，一捅就见血。
四周有不少酒客围拢来，女人尖叫，跟胖头同行的男人也终于从厕所回来，见状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打人。
仅凭陆星野跟魏瑜已经控制不住场面，想出手揍死丫的算了，但都是顾客，真打人就完了。陆星野缩手缩脚，畏首畏尾，背上胳膊上挨了好几个拳头。
“小野。”魏瑜突然一声吼，陆星野还不曾转头看，身体就被人抱住了。
邵西臣结实健劲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脊背，微微发凉的手全力护住他的头，陆星野听见邵西臣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音，“小心。”
接着又是咚的闷响，邵西臣咬牙忍受，没有发出半点痛声。直到有人将肇事者们拉开，陆星野转头，看见邵西臣略微发白的脸。
因为剧烈的疼痛，邵西臣只能抿紧嘴才能不呻吟。他默了片刻，艰难地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没事了。”
陆星野起身看他，急得眼睛发红，“给我看看。”
“没事。”邵西臣摸着肩膀往后退，陆星野一把拉住他。侧头去看，黑色的羽绒服被细玻璃割破，湿漉漉的全是酒。邵西臣雪白的脖子上还沾着绿色的碎玻璃渣，鲜红的血渗出来，直淌进领口里去。
“你他妈疯了，要打到脑袋怎么办？”陆星野朝他怒吼，眼睛血红，“你想死啊。”
“赶紧上医院。”魏瑜提醒，一边指挥保安把闹事的几个人往外送。
邵西臣宽慰陆星野，“真没事，就是擦伤。”
陆星野拽着邵西臣往外走，把人塞进桑塔纳里直奔医院。邵西臣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陆星野，看他生气的神情，担心的眼眸，然后很高兴地笑了。
“笑屁啊。”陆星野忍不住骂，方向盘打得急，车一晃，没系安全带的邵西臣就撞到了陆星野肩侧，他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
“是，我他妈关心你。”陆星野咬牙切齿，心里急得发慌，“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都这样了，还问这个？”
邵西臣眨了眨眼睛，在红灯踩停刹车时，他突然扑上去捧住了陆星野的脸，问他，“我喜欢你，那你现在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