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揪着王越的衣领,一把将人推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他居高临下看向王越,小刀在手里来回转动,灵活地把玩。
浓云散开,阳光直射而下,打在锋利的刃尖折出刺眼冰冷的锋芒。王越畏惧地朝后缩了缩身体,强撑着底气问道,“你想干嘛?”
陆星野一脚踏在王越胸口,眼中充满戾气,“我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沾满污泥的鞋底狠狠碾上王越的嘴,潮湿的腥臭味从唇缝中渗进去,王越不禁一阵恶心。他红了眼,抬手紧抓住陆星野的脚踝,极力反抗。
陆星野朝王越的头面使劲一踹,继而收回脚。他捏着刀蹲下来,膝盖顶住王越的肋骨,用那片刀刃辗转在王越的侧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的嘴扎穿?”
王越喘着粗气,脸涨得血红。唇齿间弥漫的肮脏臭味使他火气上涌,受到这样的侮辱,向来傲慢的王越不能忍。
他盯着陆星野冷笑一声,“你以为邵西臣是什么好东西,知道为什么叫他白狗吗?”
陆星野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闭上你的嘴。”
王越脸上登时显出红印,火辣辣的疼。他当然要继续说,否则怎么解恨。
“小白狗,被小黑狗上过。”王越哈哈一笑,反手捏紧陆星野的胳膊。他看到陆星野的脸色瞬间发白,握着刀的手也微微发抖,“你他妈什么意思?”
王越仍躺在泥地上,脏得像只真正的黑野狗,但他又神色得意,缓缓开口,“黑狗是我爸养的藏獒,有一百四十多斤,它那玩意儿可是比人的都大。”
陆星野心里猛地一沉,像是有块巨石滚落下来,将他的四肢百骸砸得粉碎。轰然之中,所有的骨肉都腐坏毁灭,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的血色从眼前飞过。
陆星野怔住了,几乎不能思考,他眼神空洞地看着王越。而王越露出得逞的神色,肆无忌惮地笑,陆星野觉得那笑声隆隆,像是呼啸的寒风。
“邵西臣,不过是个被狗操过的脏货,明白了吗?”王越刻意挑衅,他看到陆星野眼底血红,嘴唇发颤,一副痛苦狂怒的模样。报复的快感从心底涨上来,王越高兴极了。
“他妈的王八蛋。”陆星野捏紧了刀,扑上去死死扼住王越的脖子。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将王越活活掐死。刀尖就在王越眼前,很快地落下来,戳进了眉心,陆星野朝他怒吼,“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王越放声痛叫,眼里沁出泪水。他没想到陆星野居然真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刚刚的得意与喜悦在这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
王越看着陆星野煞气十足的神情,立即没骨气地服软,“没,没有了。”
当然还有很多,比如把邵西臣的脸扇得红肿,比如差点踹断邵西臣的肋骨,比如揪着邵西臣的头发逼他看自己的同学被流浪汉强插。再比如,他们把邵西臣的裤子一条条扒干净,让注射了催情剂的巨型藏獒去舔他的身体。
虽然,那藏獒最后什么都没做。他们被学校老师叫走的时候只是见到邵西臣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绝望而虚弱地躺在那里。手脚仍然被校服绞着,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紫红的印记。
所有人都很快乐,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他们怀着胜利的优越的满足感,哼唱着歌谣,勾肩搭背朝外走去。
王越回忆起这些画面,却不敢讲。他看着陆星野,觉得这个货真价实随身持刀的混子会把自己活剐。
“为什么害他?”陆星野把刀逼到王越脖子上。
“没,只是开玩笑。”王越目光下垂,死盯着刀刃,生怕陆星野稍一用力就会割断他的颈动脉。
王越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为了邵西臣拼命。那只脏了吧唧的白狗,被他们欺负了三年的瘦弱的臭小子,除了长得漂亮点,邵西臣的一切都让他们厌恶。
“放你妈的屁。”陆星野显然不信,他一拳头挥出去,王越的鼻子立时涌出一股鲜血。
王越在惊恐之下鼓足了力气,猛然一挣便将陆星野手中的刀撞飞出去。但陆星野并不会放过王越,他赤手空拳,卯足劲朝王越面门打,一下一下,完全不顾对方的求饶。
直到指结的皮肤都磨破,陆星野的痛觉几乎麻木。等他停下来的时候,王越已经快晕厥了。
陆星野把烂泥似的王越拽起来,拖拉着进了旁边的公厕。他一脚踹在王越背上,王越闷哼一声便趴倒在洗手台。
陆星野开了水龙头,揪着王越的头发死死摁下去,“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咕噜咕噜两声,意识模糊的王越被凉水一激瞬间清醒过来。他用力点头,算是回答。
“狗的事不准再往外说。”陆星野一个巴掌乎在王越后脑勺上,伸手拽下他校服上的铭牌。
陆星野看了眼,问道,“实验中学,王越是吗?”
王越从水里挣出来,大口喘息着,发出呼哧的声响。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忍不住往后缩。
陆星野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发出警告,“你要是敢再提邵西臣半个字,我会来找你。”
王越全身脱力,半靠在台面上,委屈而恐惧地嗯了一声。
接着,他又被陆星野拽着走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陆星野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把王越塞进车里,他跟司机师傅说,“送他去医院。”
陆星野从钱包里随手抽了几百块扔进王越怀里,说道,“医药费。”
王越不敢拒绝,只把那卷粉色的百元大钞拢在手里,依然大气不敢出。
砰一声,陆星野把门关上了。他目送着满面骇然的王越离开,自己也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差点闯祸了,就差一点。要不是王越把刀撞飞,他可能会犯罪,就为了那个不喜欢他的邵西臣。
可是,陆星野竟觉得这很值得。
虽然他们才认识没多久,虽然他在上一秒还没有这样喜欢邵西臣,但从王越叫小白狗的那一刻起,陆星野反而爱上了邵西臣。
那个姿态漂亮,脊梁挺拔,洁白耀眼的邵西臣。他那么好,他该有美丽的经历,该被疼爱被呵护,他不该被戏弄被辜负。
陆星野想,这不是同情心作祟,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很哀伤的疼惜。
邵西臣,不是污秽腌臜的白狗,是圣洁的白鸽。如果别人不承认,那邵西臣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白鸽,在他一个人的心里飞,撞得他胸口都疼。
陆星野在这片刻间下了决心,他要好好护着邵西臣。
在大马路上站了许久,陆星野脚都站麻了。他走回公共厕所去洗手洗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散乱的长发也重新扎起来。他得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神态宁静,绝不能让邵西臣有所察觉。
所以,邵西臣出来的时候陆星野就很轻松地笑,他问道,“考得怎么样?”
邵西臣答非所问,“他怎么样?”他指的是王越。
陆星野告诉他,“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滚蛋了。”
邵西臣捏紧肩头的书包带,有些忐忑,“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陆星野漫不经心地说,“还没说话就被我打得说不出话了。”
邵西臣很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听见陆星野问他,“牙还疼吗?”
“还好。”
说实话,吃完止痛药确实不疼了,只有酸胀感。但陆星野摇了摇头,还是认为这样下去不可行,他跟邵西臣说,“拔掉吧,不然以后还会疼。”
邵西臣凝视他,前所未有的,眼里闪出漂亮柔软的光。他不怕疼,又怕很疼,所以逃避着自己的蛀牙。而陆星野,要他把蛀牙连根拔起。
陆星野擅自抓住了他的手腕,催促道,“走吧。”
上了出租车,陆星野还攥着邵西臣的手不肯放松,邵西臣难得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他好像在出神,想着什么事。
陆星野不敢看他,觉得自己紧张得手心出汗。
喜欢你,爱你,想要你,以前随随便便就说出口了。他拼命告诉自己,我就是臭不要脸的流氓,我他妈的矜持个什么劲儿,装屁纯情。
于是,陆星野降下车窗,在热烈的风声中突然说,“邵西臣,以后能不能别跟我说滚蛋。”
他把邵西臣的手又捧紧了一点,转头认真又诚恳地看着他,“放心,我不抱你,也不亲你,我不动手动脚。”
邵西臣听了这话,迅速把手抽回去,问他,“那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星野在心里想,他妈的真残忍。还没有张嘴回答,他看到邵西臣靠近来,神情带着轻微的嘲讽,“你不会是要说,想直接上我吧?”
“放屁。”陆星野骂得很脏,但语气柔软,“我是想说,我护着你。”
他看到邵西臣明显怔住了,那张带着冰冷僵硬的面具碎掉,露出真实的哀伤又幸福的表情。
“喂。”陆星野用手指点了点邵西臣的大腿,以为他不信,于是又狠狠剖白,“你别想让我滚蛋。”
邵西臣坐回去,身体像被抽走了筋骨,不再那么挺拔笔直,反而变得柔软,软得要在陆星野心里化掉了。
很久之后,陆星野听见邵西臣回答他,“随便你。”
陆星野高兴地说,“那你不许让别人也这么喜欢你。”
邵西臣自嘲似的笑了下,转头看向陆星野,“放心,没有人真的喜欢我。”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