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拖着盛着物资的推车，一步步踩过厚厚的积雪。联邦今年额外给福利所批了很多物资。
这个冬天，孩子们的生活条件要变好不少啦，妇人搓搓手，拖车的力气又足了几分，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妇人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有人助她一臂之力，她赶忙道谢，走了有十几分钟，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上前来，为妇人开路。
他甚至为妇人挡住了风雪，妇人身后的拖车仍在动，她反应过来，帮她的人不止一个，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身前的男人一路耐心地应和她。
二十分钟后，三人带着拖车来到了福利所门口，随着铁门被妇人用钥匙打开，里面的建筑物响起很多脚步声和孩子们兴奋地喊叫声。
妇人看向两个帮助自己男人，解释道：“小孩子都这样。”
稍年长的男人点点头，低声道：“你一定对他们很好，我看好多小孩都趴在窗台往外看呢，都在等你呢。”
妇人笑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雪，邀请两位去里面坐一坐。
傅铖锐和段悯应下，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很多孩子朝他们围过来了，甜甜地叫他们“哥哥”，傅铖锐和段悯帮助福利所的几个女孩和阿姨卸下了政府下发的物资。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好在联邦发了不少应急物资。”圆脸女孩庆幸道。
另一个女孩则蔫蔫地说：“这么冷的冬天，意味着又有许多小孩冻死在外面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惆怅起来。
“元慧，想点好的。”
段悯和傅铖锐默默地帮她们把物资搬到架子上，又一件一件地将物资分发到孩子们的手上。
这里的小孩都是手脚齐全，各个精灵鬼怪，傅铖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福利所里都是健全的小孩，在他的那个世界，福利所的小孩大多是因为身体的残疾被父母抛弃。
他知道龙瑛和自己是从福利所长大的，但他不明白，段悯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地方，是有什么深意么。
他没有发问，只是认真听着几位姑娘的交谈内容。
“姐，你也别怪我总往坏的地方想，今年秋天联邦颁布了更严格的婚配法，适龄的alpha、omega和beta都需要去政府机构测试匹配度，如果适配程度高，那这两人大概率会在政府的监督下完婚，然后再产子……”
傅铖锐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段悯神色平常，像是早就习惯了女孩们的谈话内容。
“beta还好，不会被发情期支配，那alpha和omega就不一样了，现在抑制剂的管控也非常严格，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女孩看向在院子里玩得欢快的小孩。
年长的妇人转移了话题，朝那黑色大衣的男人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了，有自己的伴侣吗？”
几个姑娘也好奇地看过来——
段悯想了想，认真说：“我今年24岁了，是个alpha，一直是单身状态。”
他的年龄一直停留在了24岁，再也没有变过。
“有喜欢的omega么？”
段悯笑笑不说话，傅铖锐手上的活一直没停，他又听段悯说，曾经他也短暂地喜欢过一个人。
几个姑娘打趣他：“现在不想找一个？”
“不了。”段悯摇了摇头。
“那你呢？”姑娘开始问傅铖锐。
傅铖锐沉吟一会儿，慢慢道：“我伴侣已经过世很久了。”
“啊……”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几个姑娘急得直挠头。
“没关系，我早就看开了。”
“那就好。”
一个小孩吸着鼻子慢吞吞从树底下跑过来，他细细地说：“姐姐，我头有点不舒服。”
姑娘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了一声：“发烧了，姐，你们先弄，我带孩子去看医生。”
段悯随口问道：“孩子生病了，钱谁出呢？”
“先从我们这过一遍，之后再朝上面要，不过步骤麻烦而且周期太长，孩子小打小闹都是我们自掏腰包给他们看病，有时候也会接受社会人士的爱心募捐。”
“这样……”段悯垂眸。
帮忙整理好货物和物资，段悯和傅铖锐告别了福利所，傅铖锐也不知道下一个地方会是哪，他只是跟着段悯一起走。
他跟在段悯身后，看他轻车熟路地穿过马路、街道、小巷，后来来到一个中档小区外围，他站在一棵树下，抬头望向某一个楼层。
天色渐晚，楼上纷纷亮起灯光，段悯指着某一层的橘色灯光，对傅铖锐说：“7层就是我的家，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嗯。”
“在外游荡太久，我也是离开这里以后第一次回来。”
“我的人生算得上是很波折，波折到我都忘了许多事情了。”
傅铖锐拍了拍段悯的肩膀。
“这个时候，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我的父母还都在世。”
在这一刻傅铖锐发觉段悯表露了真正的那个自己，曾几何时，他也是个要糖吃的小孩，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许下报国志向的青年才俊。
他和许多人都没什么不同。
段悯长长叹了口气，他看向傅铖锐：“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了。”
两人又消失在白皑皑的世界……
……
“元慧，我怎么今晚一直睡不踏实。”
妇人咳嗽了几声，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懵懵地问：“姐，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妇人摸了摸心口。
元慧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哟，这雪下的好凶啊，这么冷的天，没人昧着良心丢小孩吧。”
妇人披上衣服：“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不行，我心里不踏实。”
“好……”
*
段悯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傅铖锐的怀里也搂着一个，怀里的小孩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傅铖锐。
傅铖锐忍不住逗他，小孩咯咯地笑，傅铖锐心口一酸，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小孩，你一定要好好长大。”
段悯将孩子放到台阶上，再留下一张写有密码的银行卡，他又掏出纸笔写下了孩子的名字——
“傅铖锐，龙瑛。”
原来是这样……傅铖锐说不出心里的震撼。
傅铖锐又温存了一下怀里的婴儿，他亲了亲他的额头，才恋恋不舍地将小孩放在台阶上。
两个襁褓互相挨着，两个小孩咿咿呀呀地发出动静，段悯摸了摸他们的小脸，温和地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时间的齿轮就从此刻转动吧。”
两人长立于雪中，见那房间亮起灯光，他们才转身离去。
……
十五年时光转瞬即逝——
“欢迎各位入学帝国一中，下面，请大家一一上前做自我介绍。”
十几岁的少年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不仅嫩得能掐出水来，气质还尤为清新，尤其是即将要做自我介绍的少年。
班主任低头翻看着他的资料。
“大家好，我叫龙瑛，今年15岁……还没有分化，所以现在性别还是个秘密……我从小是在福利所长大的……”
台下一位少年认真地看着他，龙瑛向下看去，两人相视一笑，又错开目光。
少年穿着宽松的白衬衫，还有一头黑栗色长发，他站在午后的阳光下，用干净又清凉的嗓音，唤醒了这个昏沉沉的午后。
这样的年纪是如此的美好，龙瑛自小就长得乖巧好看，十五岁这一年，他个子一下抽条了不少，却也经常因为生长痛痛地睡不着觉。
“下一位同学——”
……
身后传来纸条，龙瑛展开，看到傅铖锐写着的一行大字——放学一起走吗？
——可能今天要留下来值日。
——我等你啊。
——嗯。
小朋友融入新班级的速度超乎想象，傅铖锐发现龙瑛就像是灌木丛里的花似的，走哪都是一堆小蜜蜂围着，干干净净，秀气又清俊的长相是不少人的菜。
尤其是他还未分化，不少alpha都开始猜测，要过多久，他会分化成一个omega，傅铖锐能看懂他们的眼神，也能看懂他们围着龙瑛转的动机。
龙瑛打扫值日的时候，傅铖锐就开始撅嘴坐在后排一言不发，等到龙瑛打扫完了，傅铖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龙瑛怕傅铖锐等烦了，就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开心啊？”
傅铖锐酸溜溜地说：“你迟早要被别人给骗走。”
龙瑛慢悠悠地收拾书包，他擦了一下颈间的汗，轻声安慰他：“全天下我跟你最好。”
瞧傅铖锐还是不太开心，龙瑛揉了揉腿，拖着嗓音说：“傅铖锐，我腿疼。”
这招果然管用，傅铖锐蹲到他腿边，卷起他的裤腿，替他轻轻揉着膝盖，还会像小鹿一样抬头问他：“要不要我背你？”
龙瑛脸一烫，说：“好吧。”
“上来——”他背对着他弯下腰，他爬上他的背，贴着他的后颈。
傅铖锐就这样一路背着他，往福利所的方向走。
一路上，龙瑛在想，等到他分化成omega就跟傅铖锐表白。
那如果是alpha呢，该怎么办？
龙瑛开口闷闷地问他：“如果我分化成alpha怎么办？”
傅铖锐拖着他的腿往上端了端：“那又怎么样，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反倒是你，心思多，搞不好就此疏远我呢。”
“哪有啊？”
“龙瑛。”傅铖锐叫他的名字。
“嗯？”
“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属于我们的一个角落。”
他轻轻笑起来，盯着两人地上的影子入了迷。
他们毫不遮掩地说着让人敏感的话题，他们以为爱能战胜一切，以为爱能克服一切阻力——
事实的确如此，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