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姜深找上了章司，问他司法考试要不要报名。
章司犹豫了一下，说，报。
后来两人经常一起出入图书馆，一向吊儿郎当的姜深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刻苦程度与章司不相上下。
除了要应付日常的学业任务，积极备考各种考试，章司还要偶尔几次地抽出时间跟程礼外出见客户。
某次周五，程礼早早等在了校门口。
章司以为他又是来带他去跟客户吃饭的，但他却说：“回一趟Z城。”
往常没有过这种情况的，这会儿让章司一下子联想到了爷爷。
“是不是爷爷……”
“爷爷没事。”程礼看了他两眼，“一个朋友开了派对，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章司想了想，程礼很少主动提起他圈子里的人，如果是聚会，估计参加的都是像程礼这种有人脉和资源的生意人。
他这会儿问自己的意见，可能也是在给自己机会去接触那个圈子。
章家现在正在走下坡路，爷爷基本已经不管公司的事了，章途又被送出国外，章应还被程礼提防着拒在高管层之外，如果章司不抓住机会，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章家一点点被别人吞噬。
不管程礼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他能借此认识一些人，也许对章家能有帮助呢？
“不会是在户外举办的？”他对之前的事还有些阴影，要说忘了肯定是假的。
“不是，室内的。”程礼说，“就只是普通的聚会。”
这会儿章司就没多犹豫了。
参加聚会之前，程礼带他去换了一身礼服。
章司好久没有穿这么正式的服装了，他的长发也被精心打理了一番，甚至连脸上也被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走出化妆间后，章司有些不自在地问：“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个时候的Z城，白天气温干燥，晚上还有些闷热，章司这一身虽然算不上多保守，但一看就知道是重手工的作品，如果没有空调，他大概还要出一声汗。
自从章司出来的那一瞬间，程礼的眼神就没挪开了。
他看着章司挽了挽袖子，又想去解领口袖口。
“那就换一件吧。”
他这才偏开视线，让店员拿了另一套替他去换。
新的一套就清凉了许多，虽然材质比不上刚才的那套，但章司感觉身上没那么闷了。
不仅手工制作的部件少了许多，大身前后片还是用凉感冰丝制作的，而且雪纺纱的袖子还能透透气。
章司的体型纤细颀长，很适合，而且颜色也很衬他的肌肤色。
“很好看。”程礼说。
可他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章司捋了捋发丝，心想他这夸得也太敷衍了。
程礼带他去到派对地点，两人下了车后，程礼就牵住了他的手。
章司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不明显，他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自己能走。”
程礼看了眼落空的手，没说什么，带人进了场。
派对上人挺多，章司看见了一些以前见过的面孔，还有印象能想起是哪家的年轻一辈。
他清楚自己要抓紧机会，所以当好几个人凑热闹过来跟他打招呼时，他笑意满满地与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要是在以前，要联系方式的肯定是别人，而且即便对方再温和有礼，章司也不可能会有耐心与之周旋多两句话。
但时过境迁。
章家产业现在是程礼的囊中之物。
章司没有多余的心思伤春悲秋，他要学着与人客套，就得放下毫无用处的架子。
程礼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他与人交谈，似乎……还有些游刃有余的天赋？
章司可以没去注意程礼的意味深长，他不认为他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很快，章司就知道了派对主人是谁。
徐文舟。
他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径直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章司，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
章司对上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下意识往程礼身后退了一步。
徐文舟不太在意，看了眼程礼，说：“借章司说几句话？”
程礼几乎没有犹豫，抬脚就走了。
章司急忙喊他：“礼哥。”
他是跟着程礼来的，在这个场子上最信任的人自然只有程礼。
虽然先前和他一同联合起来坑了自己的人，也是他。
程礼脚步顿了一下，仅仅是一秒，然后他又继续往前走，不过最后还是停在了离这边不远的地方，加入到别人的聊天圈里。
章司微微松了一口气。
徐文舟脸上挂着笑容：“听说章家公司动荡，与程礼脱不了干系，怎么你还跟他纠缠不休？”
章司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有没有想过把章家的东西拿回来？”徐文舟对他的防备视而不见，继续诱哄道，“我知道他不少的秘密，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帮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凑近章司的身边。
程礼多次出尔反尔，他也不能总是装孙子吃哑巴亏。
他知道程礼很在意章司的存在，更明白章司的利用价值对程礼来说有多重要，所以要想让程礼经历同样的挫折困苦，必须从章司身上下手。
当然，在借助章司的帮助之前，他也得讨一杯羹。
毕竟先前在章司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他总得拿点甜头。
这么想着时，他便伸出了手，往章司腰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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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双言姗姗来迟，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程礼的身影，发现他正漫不经心地举杯与人畅谈。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去，这才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似有若无地往同一个方向盯。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梁双言便看到了抱在一起的章司和徐文舟。
她能感受程礼隐藏在面具底下的情绪不太好。
但他脸上的表情又过于的，平淡。
且冷漠。
梁双言向侍者的餐盘上讨来了一杯香槟，捏着杯脚缓缓晃悠，淡淡道：“所以你和徐文舟的交易，是他帮你约人见面，你把章司送到他跟前？”
章老爷子对于章司的爱护，可绝对不是简单出于做做样子的。
而徐家虽然是大家，但也还是比不过落魄的章家，徐文舟要想对章司动手，不会那么轻易。
可如果这中间，要是有了程礼的一臂之力，那事态后果可就难说了。
程礼侧眸，扫了梁双言一眼。
没发言，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猜中了，所以是在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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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礼脸色很不好。
他看着眼前的嘴脸，丝毫想不起来当初那个文质彬彬待人温和的人究竟是谁。
“我没有兴趣。”
章司拒绝了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徐文舟现在还不太在意，要是知道程礼最底下的真面目，也许他还会改变主意的。
因为搂抱的姿势，两人靠得很近，徐文舟将头靠在了他的颈窝处，低低地笑：“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刚才的决定是错的。”
章司因为被迫的亲密，态度也变得很不好，挣脱不开牵制后，他似是警告道：“放开。”
徐文舟放开了，但只是将手从他的腰上放到了他的肩膀处。
两人以前也是有过一段同入同出的时期，有些看见了的人只以为他们是感情好动作亲密了些，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章司忍耐了一会儿，再想严辞厉言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时，他发现自己突然说不话来了。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在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四肢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徐文舟适时扶住了他的身体，又将两人的酒杯放置在一旁的桌面上。
章司一大半的身体重量倒在徐文舟身上，但后者神色不改，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
路过人群里，有人问怎么了，徐文舟温和地笑笑：“他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下去休息，大家继续玩。”
怀里的人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还被剥夺了开口求救的机会。
见他怀里的人软塌塌的确实像是不舒服的模样，其他人也不作他想，平静的目送两人离开。
徐文舟特意绕了点路，故意抱着人经过程礼所在的位置。
章司恍惚的视野中出现程礼的身影时，果然强撑了点精神，他只能用眼神求助着他。
徐文舟不介意将他心底最后的那点侥幸踩碎干净，他看向程礼，挑了挑眉，说：“那，人我就带走了。”
程礼的目光落在章司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章司的目光中有悲伤，有期许，更多的是像很久以前看向程礼时经常流露的渴望。
渴望程礼的心思在他身上多留一些，渴望程礼能更耐心的倾听他的诉求。
程礼没出声，最后，直接偏开了视线。
章司顿时如被当场宣判死刑的罪犯，体温尽失，木楞地看着法官重重敲下法槌。
程礼的身边还站着梁双言，后者脸上神情复杂，甚至比那个他认识很多年的人还多了几分同情。
徐文舟还能泛滥出爱心去可怜别人的时期早就过去了，他见章司面如死灰，已然到达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没再浪费时间，抱着他离开了。
等到人影彻底看不见后，梁双言才淡淡道：“章司还挺可怜的。”
看他刚才那个模样，心底显然还是会选择信赖程礼的。不过程礼是没有心的，只能怪他一片真心错付了人。
“徐文舟觊觎他挺久了吧？”梁双言听过不少八卦，懂得的也不少，当然不会和那些愚蠢的人一样，认为两人只是感情好的兄弟朋友。
“以前不敢下手，可能是忌惮章家，但现在章家没落了，命脉又掌握在你的手上，所以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程礼一言不发。
然后灌了一整杯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