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了……”夏星季呼出一口气,他眉头紧锁,心情不悦,在对面预备挂掉电话时,他又跟上一句,“明天去看看他。”
那头声音毫不掩饰地笑了:“你就是这样啊。”
夏星季嘴硬,“不要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
“不是吗?所以我也知道你还是没爱上我。”
“神经病。”
夏星季脸上莫名发热。
顾青宇每次说这种话他从一开始的厌恶变成如此的控制不住地紧张脸红,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了。
想着便更恼了。
顾青宇心满意足地等着夏星季恼羞成怒地挂掉电话,爱慕不成,每天都要挨骂的癖好却渐渐养起来了。
只要夏星季在电话那头脸红的样子,想想就要睡不着觉了。
好想回去见他……
这个想法刚冒出脑海。
对方嗔骂了一句:“到了明天,我亲自去收拾你。”
顾青宇从倚靠的姿势变为端坐:“你要来B市?”
“嗯,办点事。”
“那我可迫不及待了,星季,我好想你。”
顾青宇说出这话时放慢了语速,确实是连他自己都欢喜了。
“嗯,挂了……晚安。”
对方话语刚落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平时应该都会骂顾青宇“乱说话”,不然就是索性不理,这次竟然没有什么表现,还对他说了晚安。
就因为“晚安”二字,顾青宇将通话录音反复听了一晚上。
本来百无聊赖的监视生活,忽然好期待好期待。
夏星季挂了电话,捧着手机忽然就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刚刚没有骂顾青宇,是有意的。
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呼出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对方的话术中败下阵了。
捞起桌上的西装外套,今晚他应该要赶到公司做点事情的。
即使现在他已然是夏氏集团的董事长,以非凡的业绩获得了正式的信任,但很多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甚至比员工还要努力。
这也是他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事。
“星季……”
刚将门拉开,门口的母亲直挺挺站立的身影让夏星季小小意外了一下,自从夏星澜“去世”,她几乎不可能主动找自己。
陈琼捧着的灰石小砂锅,手微微颤抖。
“我,我给你做了汤。”
夏星季一怔。
心中竟然不争气地觉得受宠若惊,还在脸上表现出来了,有些雀跃地扬了扬嘴角,“谢谢妈妈。”
陈琼听到这个称呼一瞬间有些恍惚,她面上努力表现的冷静平常,扯出一个笑来,“上次因为一点小事对你说了不好的话,妈妈想来道歉。”
夏星季接过小砂锅摇摇头,“我没太在意。”
“那就好。”
“我让阿姨打包,我带去公司,那你早点睡。”
陈琼下意识让开身子点头。
夏星季跟她道了“晚安”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笔直高挺的背影,她仿佛看到了夏星澜,刚刚的话也出现在她耳边,所以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星季。”陈琼在背后叫住他。
夏星季回头,却捕捉到了略微衰老脸上呈现出的慌乱。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暗,心中想到什么。
“那个,星季,过几天你要去B市办些事情吧,我顺便也跟过去吧?”
夏星季没有回应。
陈琼接着说:“星澜走后,我也没出过门了,B市不是有几个风景区挺不错的嘛?就算是出去散散心。”
原本她可以自己一走了之,根本就不用跟夏星季同行,她或许在期待点什么,期待对方脸上出现的哪怕一秒落沉,这样她所推断的,也就多了一分证实。
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夏星季却轻松地勾起一抹笑,“今晚我安排下去,明天下午出发。”
“好……”
“那我就先去公司了。”
陈琼皱眉垂了眼,对于这个回答她还是有些预料不到。
夏星季压根没有一丝的心虚,反而坦坦荡荡。
背对着母亲往前走,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只是稳健地愈走愈远。
实则,他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化为枷锁,牢牢锁住了他的双脚,每走一步都尤为困难,在这种质疑的目光中,他仿佛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迈出一步。
夏星季再睁眼时,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躺在办公室的独立沙发上竟也睡得那么沉,摁开手机,时间是早晨七点,算下来,总共睡四个小时。
因为没有拉窗帘,他仍未完全清醒的眼睛被阳光刺得发酸。
要去开会,要去看方案,几个小时之后还有一场商业小聚……
他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几乎被工作填满,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只是日复一日地快过了一年。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除夕夜了。
夏星季再回过神已经是在飞机上。
这些工作在进行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了什么表情示人,大概又是刻板的笑脸吧。
陈琼在他身边,看不出异常,来时带着好几个行李箱,好像真的只是想出来旅游散心。
夏星季不一样,他习惯了考虑和猜测,所以一路上最累的还是他。
“妈,酒店就定在这了,我赶着去开会,你先自己在周边玩,我回来了再陪你。”
“你忙吧。”
陈琼的眉头明显地皱到了一起。
听的那番话后,夏星季只要说出跟公司相关的事就会引起她的揣测。
现在她知道的最重要的一条信息便是:星澜还活着,在B市。
这个城市只算是个小城市,但好歹是座城,要在里面捞一个人,还是如同大海捞针。
所以,她联系了常驻在B市交往素好的朋友太太,希望她能发动关系找到起码一点蛛丝马迹也好。
“那么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的呀,一点小忙。”
对面的语气顿了顿,有些迟疑,“话说,星澜不是死了快一年了吗?真的还活着吗?”
明明那个时候尸体都下棺材了。
但,有人亲眼看到尸体了吗?模模糊糊的被白布盖着的人,现在陈琼才开始怀疑,那个人或许根本就不是星澜。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先找找吧,哪怕只是谣言。”
她没有说在夏星季门口听到了有关星澜的话。
谈妥了之后,陈琼一阵阵的心悸,好似夏星澜任何时候都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捂着胸口,这个时候是真的该出去走走了。
看地图,附近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
她这个时候并不想去热闹的地方,反倒想追求片刻宁静。
所以,巷子?
她看到地图上显示的坛北街,是巷子外的街道,还有美食街。
只要打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坛北街这个时候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电动车和几对寥寥行人。
陈琼下车的一眼就知道来对了,昏黄的路灯打在略微枯黄的叶子上,好像就变成了金子。
夜风徐徐,几家店面开着白亮亮的灯,没有喧嚣和吵闹。
忽然,一声急促的警笛声打破宁静,陈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辆救护车从巷子中开出来,蓝红灯光扫过她的脸。
因为距离太近,她着实吓了一跳。
这个路太窄了。
一晃而过,车里青年的背影背对着她,只有张隐约的侧容。
陈琼的心猛跳了一下,目光随着救护车呆呆地看去,直到车开远,警笛声有随之渐渐消寂。
刚刚,她只是一秒,看到了无比熟悉,日思夜想的,星澜。
现在周围又恢复宁静,刚刚闪过的好像只是一个论谁都不会在意的小插曲。
陈琼立在这片安静中,出了神。
她真的感受到了,又或许是将一个人看错成了星澜。
她的头不知是为了应景还是什么,竟在一阵风吹过后偏头疼了起来。
揉揉太阳穴,她又缓缓挪动脚步。
这几日还真是,想得太多了。
“医生,情况怎么样?”
“你们做家属的怎么不早点带她来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扬起眉毛,责怪眼前这个看起来尚未成熟的年轻人。
倒是旁边那个看起来还稳重些,他下意识向着于萧说:“要做手术,我们负责尽力,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于萧也注意到医生的话头在对着自己,“嗯。”
“那你们去办些手续吧。”
“好的。”
夏星澜的脸都急得快拧成一团了。
今晚做的菜,奶奶又放咸了。
直到她摔倒在地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们才意识到奶奶出事了。
在来的路上,黄兰馨仰望着白得刺眼的救护车天花板,她忽然轻松下来。
自己总会有这天的,她一直都这么想,直到今天,变为现实。
全身上下不知来源何处的疼痛让她面部狰狞。
如今,她本来应该放弃挣扎,但面对医生的询问,她还是点头,同意手术。
在准备的期间,她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器官里都长了刺,刺得她生疼。
“我想要只笔和纸。”
这是她拼尽全力说出的最后的话,接下来她连喘气都困难。
黄兰馨最后听到机器在嘀嘀嘀的响,这还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随后意识便沉了下去。
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只觉得远方有什么人在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