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来的那个月, 白茶捧着花去了医院。
白苁住院住了很久,一直没有去学校,一开始说的是风寒感冒一直不好, 拖久了白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什么风寒感冒,能在医院里头躺两个月?
想到白苁在电话中支支吾吾的样子, 白茶的眉心又皱了起来,连带着怀里捧着的白色山茶都跟着晃了晃。
“好的, 麻烦您了。”
柔软的女声顺着门缝儿传出来, 细细的, 像是雏鸟幼嫩的声音,毫无攻击力。
“抱歉,没撞到你吧?”白术一边捏着手机一边推开门走出来,有些惊讶地望着差点和自己撞上的小姑娘, 伸手扶了一把。
肩膀上传来陌生的触感, 白茶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飞快地动了一下往边儿上挪了挪位置让开。
“我没事。”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白术大半的心神都在别的地方,只恍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片熟悉的浅色, 等她回神,却怎么也抓不到一晃而过的感觉。
电话那头听见了声音,传来几声催促, 白术眉眼微敛, 礼节性地朝差点被自己撞到的小女孩儿点点头便一边回着话一边走远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发现白茶低垂着眼睫,半张脸都藏在满束山茶花后面, 没有正眼看她。
花枝叶影交错, 白茶藏在花束后, 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羽毛似的长睫动了动,搅乱了浅色的湖面。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脚底有些麻了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白茶!你真的来啦!”白苁刚好下了床,一转头瞧见了人就像花蝴蝶一样挥舞着翅膀飞了过来。
白茶被她抱了一下,花瓣扎到了她的脸,柔软的香气顿时在鼻息之间荡漾,除了在南橘面前以外总是清冷矜持的年轻Omega微微红了脸,不太招架得住这样的直球攻势。
“你,好好站好!”
“哦。”白苁乖乖听话站直了,目光落到白茶手上的山茶花,唇角又勾起好看的弧度,有些洋洋得意道:“这是给我的吧,是吧是吧?”
白苁就像个期待得到礼物的小朋友一样,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白茶有些别扭,直接把花塞到了她怀里,不在意道:“只是普通的山茶而已,花店里都是的。”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正式送给我的东西啊,哪能一样呢?”白苁不满地反驳着,抱着花在病房里四处转悠,想要找一个能配得上这束大冬天里四处可见的山茶花的花瓶。
最后白苁拔掉了窗台上的一盆看着就很贵的异色蝴蝶兰,把土倒了把花盆洗干净,美滋滋地把白茶带来的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山茶放了进去,原因是因为她看上了那个白瓷花盆。
白茶……
算了,你高兴就好。
因为折腾一束很无辜的花,两人的关系诡异地瞬间拉近了许多,白苁瞧着确实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下床走动了一会儿就自觉躺回病床上靠着。
白茶就坐在床边,低眉顺眼地给她削苹果,红色的苹果皮儿一圈圈地落下去,一下也没有断,极干脆利落。
“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好啊。”白苁眼巴巴看着,有些羡慕地感叹。
长长的苹果皮儿落进垃圾桶里,白茶疑惑地抬头,眼睛里有些浓重的茫然。
削个苹果就是好了?
白苁也不回她,靠在床头闭着嘴巴笑,小脸儿有些苍白,精神却是很好的。
白茶性子并不活泼,嘴巴也不如南星几人利索,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削苹果,削好就硬邦邦地把果盘推过去,连半句漂亮话也不会说。
哪怕是这样,白苁瞧着也是很高兴了。
“竹溪山舍好玩吗?唐藕她们说看见萤火虫了。”白苁捧着果盘,秀气地小口吃着,腮帮子鼓起来一小块,像是贪吃的仓鼠。
她人在医院,消息却很灵通,此时提了起来做话题,眼睛里好像装满了小星星,格外活泼。
白茶被看得有点耳朵发烫,抿了抿嘴唇,道:“还行。”
短暂的班级旅行给白茶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就如凉风吹过,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南橘弯起的眼睛和被握住的温暖的掌心。
长久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和忐忑恍然消散,白茶身上的冷淡褪去了几分,眸底含着清澈的水色。
她抬起头,看着白苁仍带着病气的脸,突然道:“下次和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提出邀请。
无关其他,只是心意所至,便问了。
自竹溪山舍一行之后,她变得洒脱自在许多。
“小猫儿可以再任性一点的,我喜欢。”南橘的话仿佛仍在耳旁,带着丝丝缕缕缠绕不清的香气。
白茶轻轻敛着长睫,她望着白苁捏着果盘边缘的手指,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昨夜的混乱情/事。
南橘说喜欢坦率直接的。
“好啊,下次一起。”坐在床上的少女飞快答应下来,手指捏着的细牙签转了一圈,被削得小块的苹果被塞进嘴里,甜甜的汁水泛滥。
有些甜腻的苹果香气在病房里游荡,无人打扰,白茶待得很自在,白苁捧着脸也很自在。
一首《江南》念完,小姑娘眼睛亮亮,像个小海豹一样啪啪鼓起掌,无比捧场:“好听!姐姐真棒!”
“姐姐?”白茶坐在床边听着对方的彩虹屁,手里捧着一本书,白纸黑字,素手纤细,眼里的温和还没散去,又添了点点疑惑和探究。
面对白茶的疑惑,白苁却不见半点慌乱,只是歪了歪脑袋,露出软软的笑脸:“你比我大,喊姐姐有什么不对么?”
……
沉默几秒,白茶罕见地没有反对,只是把手上的书本合上放回了床头旁边的桌面上。
“你的左耳怎么了?”
声音很轻,白苁微笑着,脸色一瞬间却变得苍白。她捏紧了盖在腿上的被单,艰难地开口:“什么?”
“我说,你的左耳怎么了?”白茶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耳,道:“从我进门到现在,你总是想把耳朵侧过来听我说话。”
一次两次是偶然,次数多了白茶便注意到了。
她坐的位置刚好在白苁的左手旁,从两人开始聊天到刚才她主动给人念书,白苁总是微微偏着脸看她。
由于两人位置的原因,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白苁不该一直悄悄地借着捧脸的姿势时不时捂着右边耳朵。
只有两边耳朵听见的声音大小不同时,人才会下意识将耳朵捂住再放开,以此复原。
白茶语气淡淡地说着吓人的话,视线落在了女孩儿变得苍白的脸色上。
白苁似乎是有些被她吓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又惊惧的模样,说不出话。
“我的耳朵很好呀?”
女孩儿底气不足地解释着,攥着被单的手指指节凸起,眼底却逐渐浮起一层水雾。
白茶没说话,难得心软。
脸颊散落的发丝被人用手指轻轻勾住绕到耳后,白苁有些失神地看着对方靠近又离开,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谁欺负你了吗?”
白苁一下没能抗住,眼里的水雾蔓起,清澈的浅色染上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又要强地反驳:“没,没有谁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弄伤的。”
说着没人欺负,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雪白的被单很快湿了一片,白苁低着头,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片刻后,她抬起手背使劲擦了擦眼角,像是哭红了眼睛的兔子。
“你不可以笑我!”
白茶看着她哭的可怜巴巴,没有说半句安慰的话,只是扯了两张纸巾,轻敛眉眼:“没笑。”
白苁凶巴巴地将纸巾抢过去,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
两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白茶低着头看地板,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头去看窗台上晒着太阳的山茶花,脸上的神情有些怒气。
可她现在没什么资格去生气。
良久,仍是白茶主动开口。
“能好吗?CH
“应该能,医生说恢复得还行。”
白茶擦干了眼泪,脸颊因为情绪变得红扑扑的,眼睛仍是微红,脸上却又带上了笑,好似这没什么可值得烦恼的模样。
“哎呀你怎么皱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我是耳朵坏了又不是死了……”
“闭嘴!”白茶突然冷下脸,眼神直直地望过来,声音无比地严厉:“不许说那个。”
白苁从小到大没少收过批评,冷暴力更是数不胜数,这会儿却直接愣了。
她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嘴唇,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却先一步听见了白茶的道歉。
“对不起,不是故意凶你的。”
少女的声音不大,白苁惊讶地看过去,看见对方紧紧地抿着薄唇,长长的睫毛垂着,很是不安的模样。
过分可爱了啊,她的白茶姐姐。
再这样的话,她会变得很贪心的。
“那就罚你带我出去玩儿吧,我的一日白茶护工?”
白茶抬起脸,眸中水色微漾:“好的,白苁患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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