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祯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发呆。
过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大概不太能理解这通电话为什么会响起，因为他迟迟没按下接听，像是忽然在黑暗里被定住身体，就连思绪都变得空白。
他最后还是接通电话，在最后一声响的时候。
手机放在耳边时，他只听沈翊灯说了一句话：“6031，我的房间号。”
然后沈翊灯挂断电话。
谈祯又靠着沙发坐了几分钟，他感觉自己在做梦，怀疑这大概是某种绝望带来的幻觉。
但他站起来，插卡打开灯，在盥洗室里好好洗了洗脸。
他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泛肿的眼睛、通红的眼眶，带着点粉的鼻尖，哪里看，都觉得扫兴。
他眨了眨眼，走进浴室，很生涩地用手指给自己做完清洁还有扩张。
谈祯在半个小时后走到了6031房间的门前。
和他原本的房间隔了两层楼。不是那个男人去过的房间。谈祯有些高兴。
他抬手敲响房门。
沈翊灯拉开门，目光在他的脸上晃过，没说什么话，又坐回了沙发。
谈祯就跟在后面轻轻关上门。
他走到沈翊灯身边，很小声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翊灯没回话。
谈祯没敢再说，低着头，紧紧握着手机。
“谈祯，”沈翊灯过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谈祯悄悄抬起头去看沈翊灯的表情。
可他一无所获，看不到任何能让自己安心的神色。他答得紧张：“我……我没想什么。”
沈翊灯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聊天窗里鲜红的感叹号映入他的眼帘，谈祯怔了怔，很窘迫地低下头去，干巴巴地继续解释：“那个、我、我想……我、我不是脱粉了，您放心……我、我是想以后，很专心、很、很努力地支持您。”
“所以删我的好友？”
“……”谈祯抿着唇没说，他眼里有泪，泛肿发红的眼睛欲哭未哭。
“谈祯，”沈翊灯又问他，“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粉丝？”
谈祯心想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
他有诸多肤浅而流于表面的答案，也有许多真心实意的答案，但无论是哪个答案，最终指向的都是他难以启齿的私心。
谈祯在原地站着，他过了好几分钟才又回答：“就是……很、很喜欢您的歌呀。”
沈翊灯应该没信。
但沈翊灯没再问这个问题。
沈翊灯转而说：“你做好要和我彻底结束的决定了，是吗。”
那却不是个问题了，好像很笃定。
这句最需要谈祯回答的话却不必谈祯回答，他有些难过，却没反驳沈翊灯的话，只是很假地笑了笑：“您、您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谈祯岔开话题的手段并不高明。
沈翊灯的目光静静落在他的身上，谈祯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他把头埋得更低。
“你跟踪我，谈祯。”
他心跳漏拍，解释从他喉间涌出，在齿间来回滚了两次，最终谈祯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解释，谈祯心想，因为他就是这样笨。想不到好的办法，讨不到沈翊灯的喜欢，只会反反复复做错事，然后被人讨厌、排挤，最后变成最不起眼的烂泥。
沈翊灯问：“你在这家酒店开房做什么？或者，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
谈祯被问得无所适从。
他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去看沈翊灯，泛红的眼尾和漆黑的眼珠相衬，显得他无辜又可怜，可他的衣服简朴到甚至滑稽，和浪漫暧昧全不相关。他就像个在沈翊灯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我……我以为，您今晚是要在这里，做、做爱。”他说。
很小声地哭。
沈翊灯起身走近他，隔着很近的距离，沈翊灯捏住他的下巴，从上至下地看他。
“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换个人做爱。”
谈祯呆呆地望着沈翊灯。
“合同要两个人签才作数。”沈翊灯说，“我没有同意结束。”
谈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他昏头失神，眼泪还在往下掉。他的模样看起来太笨了，有些说不出的可怜，没等沈翊灯又说话，谈祯就哭着问：“可是、可是，我不是触犯到您、您的底线了吗？”
沈翊灯道：“触犯我底线的人我永远不会再要。”
谈祯于是哭得更厉害了：“我……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呜，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但我可以要谈祯。”沈翊灯打断他的话，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虽然触犯我底线的人，我一个都没有再要过。”
谈祯呆呆地追问：“为、为什么还、还要我啊？”
沈翊灯道：“因为你比他们更笨。”
谈祯睁大眼睛看着他。
“如果他们触犯我的底线，很可能是故意的。”沈翊灯松开手指，手往下握住谈祯的手腕，微笑道，“但是如果是你，那都是因为你是个笨蛋。”
谈祯被这句带笑的话说得更想哭了。
他忍了忍，没能忍住，就在沈翊灯的注视下稍稍放开了点儿声音，哭得一团糟，脸上全是泪水，眼睛肿得厉害。
他们没有做爱。
夜里谈祯和沈翊灯睡在一起，他往沈翊灯的怀里靠，沈翊灯没躲，反而把他抱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背上，温柔得让谈祯差点没忍住眼泪。
他很小声地问沈翊灯：“那个……我、我还有没有机会，做您的sub？”
沈翊灯道：“你有这个机会。两天后我会带你去法兰克林，到那个时候，你再好好思考究竟要不要做我的sub。”
谈祯说：“我不需要思考的，我、我很想……我很愿意。”
他抬起眼帘，借着月光看沈翊灯的轮廓，能看到沈翊灯耳垂上的闪闪发光的耳钉。
“谈祯。”沈翊灯的轮廓贴近他，抵着他的额头说，“你这么想做我的sub，一定不要是因为喜欢我。”
谈祯微微睁大眼睛。他差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还好他忍住这个冲动，“怎、怎么可能呢。我对您，就是粉丝对、对偶像的喜欢呀。”
“嗯？”沈翊灯很轻地说话，“那就好。”
谈祯和他对视了几秒。
谈祯说：“您放心，我、我就是崇拜您，觉得做您的sub肯定、肯定很有意思。”
他这么拙劣地解释。显得肤浅愚蠢且幼稚。
两天后法兰克林的敛又接待了谈祯。
不同于上次谈祯孤身前来的情景，这一回，是沈翊灯带谈祯走进的俱乐部。
敛站在接待台前，对沈翊灯的回归感慨万分：“您上次说对那些sub都失去了兴趣，这句话我为您转告了好多次，每个被拒绝的人看起来都很受伤，我想您说得这么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沈翊灯道：“凡事总有例外。”
敛点头说“好”，他带着人走进一间调教室，把谈祯上次填写的意向单交到沈翊灯手里，另外又拿了一张新的，和一张被裱起来存放得崭新的。
他退出去时很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沈翊灯把那张被裱起来的意向单递给谈祯。
“……这个是？”
“我以前填的意向单。”
沈翊灯拿起谈祯的那张旧意向单，很快就看完。他看谈祯还在很认真地看他自己的那张，很有耐心地坐在沙发里看着书等。
谈祯看得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
他一个字一个字看，用自己不太聪明的脑袋期望去记住沈翊灯的所有喜好。
虽然很多他都看不太懂，一知半解，但谈祯还是乖乖去记。
有些词谈祯看着都会脸红，可是沈翊灯在后面画了勾，他就又看一遍。
等谈祯看完，沈翊灯已经翻了半本书。
沈翊灯又将那张空白的意向单递给谈祯。
“重新选一遍。”沈翊灯说，“不过，也不要全选接受。”
谈祯点了点头，他拿过意向单，一条一条认真地看，比对着沈翊灯的喜好，他在自己记得住的地方都画了勾。
他看得慢，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沈翊灯：“这个……我、我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您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沈翊灯坐到他身后，倾身去看。
“这、这个，”谈祯白皙的手指落在一行字上，问，“圣水……是什么呀？”
沈翊灯没卖关子，很直白地回答：“尿。”
谈祯：！
他一下子瞪大眼睛，声音都高了一点：“那、那，喝……喝圣水！”
沈翊灯笑：“嗯？”
谈祯又放低声音，悄悄问：“您好像没有填圣水这一项呀？”
沈翊灯道：“我的意向单不存在这一项。”
谈祯噢了声。他又问沈翊灯：“那您喜欢吗？我是说……如、如果——”
“这是你的意向单，不是我的，”沈翊灯道，“谈祯，在ds关系里你并不是处于绝对弱势的一方，不用把自己看成我的附属或工具——虽然几乎没人能遵守这个规则，但在我这里，目前为止，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谈祯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他乖乖地在后面画了个勾。
“不、不是很喜欢……”他红着脸解释，“但是、但是如果是您，我，我会喜欢的。”
沈翊灯捏着他的手帮他把勾改成了叉。
“没有必要选择自己不喜欢的，谈祯。我最后提醒你一遍。”
于是谈祯没敢再这么做了。他听到沈翊灯警告般的语气，就很自觉地听话。
他们在调教室里过了四十分钟。只是填意向单。
敛收到意向单的时候，很意外地看了谈祯一眼，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放不开的。”
谈祯望了眼沈翊灯，低着头捏住衣摆，不安地辩解：“是、是主人让我选自己喜欢的。”
敛更意外地看了沈翊灯一眼。
然后他收回视线，说：“原来是这样啊。好，”他没多谈这个话题，又问沈翊灯，“需要再用那些项圈吗？”
谈祯想起了那个酒店外遇见的男人，又想起向他宣战的情敌。
他意识到自己也会得到一个象征着奴隶身份，代表着他属于沈翊灯的项圈。
谈祯高兴起来，连忙去牵沈翊灯的衣摆。
然而沈翊灯说：“不用。”
敛说：“好。那您请自便。”
谈祯委屈地跟着沈翊灯走了。他一步三回头，想告诉敛，他要那个项圈。
但是他很乖，什么也没说，最后也不再看那个接待台。
重新走回调教室的时候，谈祯听沈翊灯问：“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说：“没有。”
沈翊灯笑着换了身衣服，转过头时不再笑了，说：“身为我的sub，不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谈祯， 当我问你问题，无论多么难以启齿，你都必须回答我最真实的答案。”
谈祯怕他不笑的样子，觉得有些冷酷。于是乖乖地回答了：“我、我想要项圈。”
沈翊灯靠近他，用脚碰了碰他的小腿。
谈祯呆呆站了会儿，意识到自己该下跪。他跪得很快，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作为奴隶，那绝对是最不标准的姿态。
但沈翊灯没说这个话题，只是语气淡淡地解释：“给你换个新的，很快就给你戴。”
----
17小时前 蓝莓慕斯 打赏了 30 咸鱼
谢谢宝子们的打赏！谢谢宝子们的评票和评论！
灯是那种祯祯不表白他就以为祯祯只是他粉丝的那种人。
一款很不上心的薄情dom。
所以这篇文叫灯下黑啦！（咦说好的爆炒小祯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