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谈恋爱后霸总他真香了>第一百章 再次相遇

  三年后——

  “请千万不要从她的脸下手。”

  几个法医被眼前这个女人缠得头疼,一路念叨到现在,这个是死者的经纪人。据说里面躺着的正是当红的女星,可惜红颜多薄命啊。

  “请您在外面等候,好吗?”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的脸,身上的皮肤也尽量完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从后背解剖啊……”

  正要走进去的顾鹤被她强行拦住,他讨厌肢体触碰,但那只手正攥紧他手臂的白大褂。

  顾鹤皱眉,锐利无比地反问,“要不把我这身衣服给你穿,你进去剖?”

  “……”那叽叽喳喳的人错愕之余终于闭上了嘴。

  其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法医室里解剖间,冰冷的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可以盖住血腥味和腐烂尸体散发的臭味。

  “死亡时间1天左右,指甲青紫,脸部肿胀发绀,颈部浅静脉怒张死前还出现了小便失禁,窒息死亡症状。”

  “化验报告中显示皮肤游离皮下脂肪出现白细胞浸润,血清中的血清素激增……”

  顾鹤的手熟练地换上了最小号的手术刀,干净利落地切下一小块组织,放到了边上的保存容器中。

  然后和旁边的助手嘱咐了几句,那人立刻埋头记录了下来。

  他用手术刀分割这些东西的非常熟练。纵使有鲜液体渗出飞溅到身上时,那双浅色的棕眸眨也不眨,透着令人陌生的冷漠。

  毕竟他更擅长用实力说话,尤其是之后的报告,全都用数据说话,绝不会多一个字的描述,报告从头到尾都透着冷冰冰的完美。

  年纪轻轻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靠的不是颜值,是实力,这也是他一贯高傲的资本。

  “辛苦了,顾法医。”

  顾鹤只是淡淡地点头,眉宇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了。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清冷禁欲,自带疏离感,那张五官精致漂亮的面上几乎从未展露过任何表情,且很讨厌和人肢体触碰。如果交代工作时不慎碰到,他便会不悦瞥一眼,这时旁人会不自觉后退,很是尴尬。

  还以为是哪个大学过来的实习生,非得给他点下马威,结果一工作才知道他已经获得主检法医师职称,是G省某厅长直接请调过来的。

  原本以为只是个花瓶,但没想到他的成绩优秀,有丰富的检案经验,能够完成疑难案件的法医类司法鉴,可以说技术完全超越他现在的职称。

  后来相处后才发觉他清冷克制有分寸知进退,疏离而不疏远,处事得体。

  “对了小顾,被害人家属和所长已经在办公室等您。”

  顾鹤并不是司法鉴定所的专职人员,这边有需要时会过来帮忙,其它时间他都在医院的里,有课就去上课,是比较自由的。

  听到着他眉头微蹙。

  那人连忙解释,“是这样的,因为这起案件情况特殊,受害人家属非常感激你能帮忙,所以想单独感谢你。”

  顾鹤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看起来确实像是「丧尸」案。于是点点头,换下白大褂后朝所长办公室走去。

  他把衬衫穿得极为漂亮,身材清瘦,甚至能够隐约看见衬衫底下那漂亮的蝴蝶骨。

  不知怎的,顾鹤像是注意到了似乎有一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下意识地侧目望去,这一回眸,真的愣住了。

  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阔别三年,他也清晰地记得这张脸。

  顾鹤没想到,在这里,竟重新遇见了贺云屺。

  贺云屺似乎刚赶过来的,西装搭在手臂上,挽起洁白的衬衫,露出蜜色的手臂,眉眼间有丝疲惫,骨节分明的指节上面戴着个素色的戒指。

  显然,他从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姿态相遇。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错了两拍,找不到原来的规律了。

  贺云屺猝不及防看见这张日思夜想了几百几千个日夜的脸的,那过分瘦削的脸颊几乎一个巴掌就能捧住。

  他的心跳开始恢复,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猛烈,甚至觉得心脏连着手指尖都发麻。

  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还来不及生出疼惜,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学长?终于见到你了!”

  而身后地谢隽也惊讶地张了张嘴,三年的时间让顾鹤褪去了青涩的稚嫩。但依旧高挑而俊美,尤其是那种自信又冷傲的气质独一无二。

  贺云屺的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两人视线交汇了两秒钟,顾鹤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顾鹤淡淡一笑,“恩。”

  “呜呜呜,每次你来我都加班!今天终于赶上趟了,上次你答应和我们出去聚聚的,就今天行吗?”小学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顾鹤本来拒绝的话到了喉咙,但说出来的却截然相反。

  “好。”

  “啊啊啊啊,太棒了,我把他们也叫上,所长,我们要去聚餐了,你放不放人下班?”

  “嘿你个兔崽子,我什么时候压榨过你们了,明明是你自己完不成任务总是拖拖拉拉,现在下班倒是积极了?”

  “行,所长再见,学长,走,我开了车,对了,你有开车来吗?”

  “没有。”

  “那就好,如果你有也没关系……”

  顾鹤从贺云屺身边经过的时候半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仿佛就是十分陌生的陌生人。

  贺云屺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顾鹤身边的那个人过于聒噪。但说什么顾鹤也偶尔会应一下,那人说得就更起劲儿了。

  十分碍眼。

  不过顾鹤在瘦得厉害,衬衫被瘦削的肩胛骨撑得凸起,贺云屺目光大恸,浓眉皱成微不可见的弧度,眼窝的轮廓深邃鲜明。

  “贺先生,辛苦你过来一趟了。”

  贺云屺敛了神色,神情肃然,语速平缓,声线醇厚交谈着。

  “你好。”

  模样还记得,只是声音许久没听见了。

  *

  贺云屺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点燃的烟,他靠在车门上微眯着眼睛,嘴里含着颗戒烟糖,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说是糖,但一点都不甜,手指间夹着的烟泛着淡蓝的烟雾。

  猩红的香烟信子忽明忽暗,那灰烬随风飘落在昂贵的西服上。

  仰起头时绷紧的下颌骨棱角分明,喉结性感锋利看着对面酒吧里的青年。

  顾鹤随着喝酒而微扬起的脖颈,喉结滑动的幅度在灯光下尤为凸出,贺云屺看着这一幕眸光加深。

  周围的同伴和他说了什么,他抿着嘴角刚好能让人看见若隐若现的侧脸,本就漂亮的五官简直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他透过薄薄的烟雾去看顾鹤,近乎贪婪地望着他。

  他的欲望之前就好像被关了闸,这三年来都没涌动过,而顷刻间在这个人的面前全部瓦解。

  看到周围人对他靠近,克制住不断跳动的神经,握紧拳头努力平复心情。

  “好帅啊!”

  “不过看起来也不好惹,呜呜呜。”

  “是在戒烟吧?光点不抽,多浪费。”

  “有什么好浪费的,这不是在戒瘾嘛,戒断反应发作可不好受。”

  “帅哥是不是在等人啊?”

  酒吧里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贺云屺,一身讲究名贵的黑色手工西装,深邃清冷的眉眼,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距离感,身后的车更是价格不菲。

  大家更多的是驻足多几眼,这种身价的人,他们有自知之明,看看就好。

  就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不过我还是觉得师兄你帅些,嘿嘿嘿。”

  顾鹤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见到贺云屺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乱了,不过是假装镇定而已。

  他也清楚那个人的性子,还以为会直接把他抓回去。但是迄今为止也只是在不远处不敢靠近。

  他也不敢逃。

  都是胆小鬼。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不可以。”

  “师姐,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喝完胖一个秋天?”

  “你嘴真的好毒!”

  “冷笑话不好笑吗?”

  “......告辞。”

  “好快啊,规培都要结束。”

  “对呀,好舍不得急救中心。”

  “呜呜呜,我不想读社会大学,我还想上学。”

  “忽然想起了我刚实习那会儿,第一次转送病人,一度吐到家属说要不就近找个医院先抢救下我,到了医院,是家属把我搀扶下车的,全部人忙着交接时,大爷自己抱着氧气袋从推车上下来,然后蹲到还在路边狂呕的我旁边问医生你好点没,要不要吸点我这个。”

  “哈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今天我尴尬死了,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男生,心里本来想说抱歉的,结果转身就对人家说成「道歉」,因为特别着急还说得超大声。”

  “更要命的是,那是我男神啊!社牛上身都救不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男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恶人先告状?”

  “男神:是我鞋硌你脚了。”

  “得亏不是别人踩你,如果人家跟你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还要回句不客气?”

  “啊啊啊啊啊,救命,别说了,我已经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个大别墅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器官。”


第一百零一章 先生,你认错人了

  很快耳边的嘈杂声掩盖了刚才的慌乱,浓郁奔放的果味酒香在唇齿间爆发。

  “哎呀,学长,这可不兴喝啊!”

  等到小学弟注意到的顾鹤已经喝了好几杯长岛冰茶,这种入口酒味儿不重,像饮料一样,量比较大,但是比较烈。

  顾鹤酒量本来就不太好,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给他点了苏打酒(气泡水),怎么就喝串了呢?

  今晚他已经喝了不少,简单的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一只手支撑着脑袋,薄唇阖着,平日里的冷傲和淡漠都淡漠了,反倒是多了几分学生般的乖巧。

  就好像身体接受不了酒精,但心情需要。

  “学长,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抱歉,我可能要先回去了。”顾鹤感觉到自己好像慢半拍。

  “我送你吧。”

  顾鹤想拒绝的,但是这个酒的后劲儿上来了,理智就不那么占上风了,“麻烦了。”

  因为醉了,身体的平衡系统也开始不受控制,他摇晃地站起来,露着一截白净的脖子。尤其是视线扫过他那双狭长的眼尾有颗泪痣,偏偏惊艳不俗。

  虽然他从解剖室里出来,却没有沾染任何难闻的味道。反倒是身上有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应该是某种男士香水的味道。

  “学长,你还好吗?”

  “恩。”

  “学长……我、我上次说的,你,你考虑了吗?”

  他喜欢顾鹤,在研一的时候就喜欢了。

  那时候只是单纯作为手控的喜欢。

  顾鹤的手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血管清晰可见,指甲淡粉中柔和而带珠泽,是在握着手术刀里最漂亮的手,让人移不开眼。

  后来,就喜欢上了他这个人。

  只不过那时候他总是晚了一步,他以为那个如山林雪粹般惊艳的高冷男神只可远观就好啦。于是选择默默守候,但是他不曾想到过这如同谪仙般的人物竟也会坠下凡心。

  本想着让那沉寂的暗恋扼杀就好了,可是喜欢一个人,最会不自主地去追随他的身影,他的脚步……对喜欢的人,真的可以卑微又强迫自己大度。如果,如果他一直会幸福,那就好了。

  不过,神明兴许是怜悯蝼蚁之心降落。这一次,他不论怎样都会鼓足勇气的。纵使是他满腔热忱撞了南墙他也不悔。

  他知道,表白是表明心意,不是索取关系,得到时珍惜失去时努力释怀,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和尊重,他不会让顾鹤为难的。

  突然,贺云屺把烟丢在脚边,脚尖碾灭。

  酒吧。

  一个步履沉稳却带着凛烈的杀气推门而入,那双狭长的双眸不经意间瞥向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在他快要伸手把顾鹤扶起来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捷足先登了。

  贺云屺的唇瓣离他的脖颈太近,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侧。

  熟悉的味道窜如鼻腔,还伴随着淡淡的烟味,顾鹤感觉有一股细小的电流击中了自己,四肢末端有些发麻,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有呼吸声在脑内无限放大。

  身体记忆确实是一种令人头疼的行为。

  顾鹤是他的!

  换做是以前,顾鹤的全身上下都应该被打上他的标签,应该被被好好藏起来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活动,或者更直接点只能被他看到。

  他没那么大方,听到人群里有人亲昵地跟他搭讪,叫唤他的名字便觉得心尖那一点地方都要烧起来。

  过于思念后遗症是,即使重逢,也仍然觉得距离存在,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是你!你放开他。”

  小学弟就像年轻气盛的雄兽。对于突然出现的敌人很是敏感,看着眼前这人气质使然,偏偏又透出几分凛冽的冷意,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抱歉,我来迟了。”而低头对怀中的人语气倒是柔了几分,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俨然是一个赶过了千山万水走来的,目光又沉又静,而看向对面的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唇角勾起冷嘲。

  毕竟正宫就要有正宫的气度,那笑容里却无端带上几分戾气。

  顾鹤喝了酒下肚,理智思绪已不再清明。但他迷茫地眼神溢出几分动容。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个人,却忘记了推开他。

  还是那双熟悉的眸子,露出丝丝温柔的蓝,给人一点温暖的错觉,被他看着的人,会不受控制地慢慢坠入陷阱成为心甘情愿的猎物。

  “你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些。

  这话一出,旁边的都纷纷一惊,没想到高岭一枝花竟然有过那么一段旷世奇缘,像是有人扯断炸弹的引线,轰然爆炸。

  毕竟,他们并没有见过有人能跨过那条线,也没有人能真正的顾鹤的心。

  贺云屺紧蹙的眉宇间已经有了说不出的肃杀气,又是他。

  他们见过几面,但印象最深的是三年前,在学校。

  那时候顾鹤精神状态不太好。作为直系小学弟就陪在他身边,害怕他出事。

  不料贺云屺突然来了,冷漠阴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溢满了挑衅。

  原来狂热迷恋的眼神是这样的,亮晶晶的,足够刺眼。

  西装暴徒,是小学弟对贺云屺的印象。

  再禁欲的皮囊,也裹不住他嚣张外放的戾气。

  他的眸子透着警告和森然戾气,沉默且骇人,冷冷地对顾鹤说,“回家。”

  他一听就知道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一想到顾鹤被这种人这么诋毁质疑,脾气再好,逆鳞都被触起来了。

  “放手。”那道清冷的声线透着脆弱。

  七八个保镖拦住了他,但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顾鹤被他带走了。

  很多年后他都记得,顾鹤清瘦两颊微微有些凹陷,恍惚地说:“爱?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他很难控制住自己总是盯着顾鹤的眼睛,却给不了他问题的答案,他更希望顾鹤能得到健康轻松的爱。

  爱是顾鹤对自己的致幻剂。

  爱可以为一切不合理地荒唐找借口。

  “你以为自己爱他吗?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和占有欲在作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算你喜欢他,但喜欢没用,多喜欢都没用!你只不过是走不出执念的囚徒!”

  爱对于贺云屺这种人来说应该是非常泛滥而庸俗的词汇。

  他抿着嘴唇,忍不住攥紧手指,就算对面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佛又如何,发出咔咔响声,“如果爱只是带来负面意义那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他败给了这个曾经给人一种恨不得一秒当一个小时用每分每秒都在爱着顾鹤的男人。

  太会伪装了。

  他替顾鹤不值。

  偏偏温柔的人是清冽的。

  “对一个人,能心动无数次,爱也一样。”

  酒吧里的光线下,顾鹤那张清冷的面爬上了淡色的绯红,显得愈发好看,眉目依旧冷淡不减。但一个踉跄,跌进了贺云屺的怀里,淡淡的酒气自他呼吸间传来。

  而这一跌,他肋骨撞得很疼,心尖也颤得发疼。

  小学弟下意识地也伸手扶住了他。

  这一动作实在是惹怒了贺云屺,声音带着些许隐怒:“放手,别让我说第二遍。”

  场面一度陷入凝滞。

  而顾鹤则不小心攥住了贺云屺的衣角,显然这一动作让贺云屺的心情不错,走近弯腰,亲了亲顾鹤的脸,柔声道:“乖宝,我们回家。”

  “多谢各位的照顾了。”贺云屺客气礼貌的笑容在一瞬间在看向那人的时候消失不见,转而是阴冷威慑的警告,“以后离他远点。”

  他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却没有遮住脖颈后瘦得有些突出的骨节,可惜皮肤白得不太健康。

  迷离的眼神扫到了贺云屺的右手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在闪光灯的照耀下赫然显目,却给人以无限温柔慎重的错觉。

  那张脸仍然那么好看,手指的触碰仍然让贺云屺的心跳紊乱。

  恰好对视上了那一片暗沉如海的深蓝色。

  顾鹤恢复了一丝清明,斜眼看着他。

  贺云屺只觉得这视线过于冰冷,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他好像一直躺在一张捕梦网里。直到这个人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的网破了,梦也醒了。

  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就不叫错误了,叫选择。

  “你是谁?”凭什么把我带走?

  望着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的眼睛,红潮点缀眼尾,鸦睫湿润浓密,贺云屺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宝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语气太过蛊惑,放在以前,说不定顾鹤就心软了。

  他们就这样静默地相视。

  我是想故意忘记你。

  可是做不到,毕竟腐烂掉的糖也是甜的。

  也许这就是普鲁斯特效应(Proustian Effect)的具体实践,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顾鹤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防备,或许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酒吧门口车辆来往本来就多,两个高颜值的人拉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感受到了夜晚冷风,思绪也被吹醒了几分,顾鹤停住脚步,看向贺云屺的眼神平静又冷淡。

  “先生,你好像弄错了自己的身份。”

  


第一百零二章 重逢不尽人意

  贺云屺盯着他的脸,这张脸和他朝思暮想的一样,可却用这种无所谓的眼神看着他。

  顾鹤说得没错,他还没有成功挽回顾鹤就先弄错自己的身份,明明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偏偏也跌入了俗人的泥潭,冲动得像青春期的少年,嫉妒的火焰寸寸吞没了他的理智和呼吸。

  他看着顾鹤的模样心疼,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多想把他拥入怀里。

  重逢固然让人惊喜,却又不尽如人意。

  贺云屺喉咙发紧,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此刻顾鹤就站在他面前,他只想马上将人拥进怀里,向他认错,告诉他想他,念他,想疼他,想爱他,想的已经发疯了。

  以前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但现在他学会了将欲望和所有的占有欲锁进笼子里。

  天空此时不合时宜的竟然飘洒下了清冷的雨丝。

  顾鹤眯着眼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低了些,然后点开了打车软件。

  “我送你回去。”

  “不用。”

  或许是天气尽不如人意,司机也不愿意接单了,也对,深夜又下雨,赚的大多数也是赔钱生意。

  贺云屺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等着,距离他有两三步,不敢轻易靠近。

  低头捣鼓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眼部轮廓比一般亚洲人深一些,看起来总有种莫名的专注感,甚至让人觉得危险。

  其实顾鹤的心里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镇定,他没有理由去驱逐一个跟他站在一起的路人,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骑共享单车的时候,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有司机接单了。

  与此同时他似乎意识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绷直的肩头也松了松。

  不一会儿一辆开着车灯的阿斯顿马丁开到他的身边。

  顾鹤眯着眼看了眼车牌,确认和软件的一致。只不过司机下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住了。

  “上来吧。”

  贺云屺走到他身侧为他打开车门,绅士地把手抵在车门上方避免他撞到头。

  “9471。”

  贺云屺系上安全带,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他。但顾鹤从落座那一刻就侧头看向了窗外,留一个黑黑的后脑勺给他。

  “手机尾号。”

  贺云屺后知后觉,他也是第一次弄这个软件。

  谢隽在另一边诚惶诚恐地操作着,每一步细节步骤都给老板标注清清楚楚。

  【您好乘客,车内已消毒,请前后排的乘客系好安全带,夜间出行注意安全,本次出行全程连网与语音监控,请乘客注意保管随身财物。】

  夜景飞驰而过,除了导航的AI语音播报,一路上静默无言。

  【目的地即将到达,请司机提醒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开门时请注意侧后方来车,祝您平安到家,晚安。】

  一路上,贺云屺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好几次顾鹤,他想问,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是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

  那个人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眼里像是浮着一层细碎得游冰,冷漠的,即使对上视线也丝毫没有动容,像没有把你放进眼里。

  “你......明晚有空吗?”

  “没有,以后也没有。”

  他望着顾鹤的身影,却不敢再去追了。

  有些人,终究是做不了朋友的。

  熄了火,在车上等等了几分钟,指腹发痒,喉咙发干,躁得难受,四处找烟,才想起来烟已经抽完了。

  他之前也查过顾鹤,想给他安排换一处住处,可又害怕他知道真相后对自己更讨厌。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他吃苦。

  只有他愿意,就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了顾鹤的生活,可他放弃了这项特殊权利。

  这次他们的重逢实在太飘渺,太微妙,像摇摇欲断的蛛丝,他早就意识到从顾鹤抽离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生活真是毫无交集,也没有任何共通的。

  顾鹤现在住的其实是一栋老式的小区楼房,是他老师介绍的,本来是一对中年夫妻居住的,但被他们的孩子接去国外了。

  那对夫妻和他老师也算是老邻居,把房子托给老师照顾了,租出去或者自己住都随意安排。因为他们很大机率不回来了,最近在办理移民手续了。

  房子虽上了年岁,但里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很干净很温馨,空间很充裕,五房两厅,老师就把这里交给他了。

  本来他没想着找室友合租,但老师说房子很大。如果太清净了可以找个室友合租,毕竟老式小区了,多个人多安全些。

  顾鹤点点头,应下了老师的话。

  他对室友的要求:安静,卫生,最好还是单身。

  本来是有一个室友,但那个室友并不是单身,瞒着他,偷偷带了女朋友回来,顾鹤表示他只希望晚上能睡个好觉。既不想听跨半球的电话粥,也不想隔墙听活春宫。所以他不需要那个室友付这个月的房租,请他马上搬出去就好。

  毕竟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要求并不高,但绝对不可以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师傅您好,系统检测到订单结束后您在乘客目的地附近已停留三分钟,平台严禁索要乘客联系方式、线下交易等违规行为一旦查实将从严处理,如遇问题建议您及时联系客服处理。】

  贺云屺瞥了一眼手机的语音播报,直接关闭。

  这时候许纪川打来了电话。

  “七爷,四脚吞金兽最近有点支出异常,是不是得了抑郁症啊?”

  四脚吞金兽叫的是贺子言。

  “他又怎么了?”贺云屺双手松开方向盘疲惫地靠向椅背,他没有下车。而是打开车窗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楼亮着灯的一扇窗户。

  贺子言高考结束后兴冲冲地回来准备找顾鹤报喜,或许是受到了学霸的感染力,他猛地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奋发图强学习,不会的题就发给顾鹤,他觉得顾鹤简直就是学神,教的方法通俗易懂,他不灵光的小脑壳就像开了光似的。

  毕竟是被迫进入全封闭式管理。但私下还是偷偷和嫂子联系。但有段时间忽然又联系不上,就悄咪-咪打电话给他哥,结果被凶了一顿手机也上缴。

  为此他还愤愤不平了好久,但他和顾鹤的对话框是停留在高考后的幻想。

  贺子言:嫂子你高考完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顾鹤:打工。

  贺子言:啊?我高考完想去骑谢哥的川崎Z250,超酷的!!!可我妈不给我骑(叹气),嫂子你会骑机车吗?

  顾鹤:会。

  贺子言:啊啊啊啊!不愧是我男神,那我高考结束可以坐你的后座吗?(星星眼)

  顾鹤:可以。

  可高考结束后等来的确是他们分手的消息。

  贺子言不可置信,然后无意间得知了顾鹤住院的那一系列事情,充满了震惊,他第一次跑去跟贺云屺对峙,第一次激动得红了双眼,最后还是被许纪川拖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贺云屺赌气,一气之下报了北方的大学,离家快两千多公里的大学。

  但本就是娇生惯养来的傲气小公子,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险恶,愣是有志气地咬着牙不用贺云屺给的卡。

  那是贺云屺早就料到了他的态度,丝毫不意外,“那就饿着。”

  没钱了还是许纪川偷偷塞给他银行卡,说是恭喜他考上大学的奖励,然后才心安理得地花起来。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发现了什么猫腻,卡上的钱从上周二开始就没有动静了。

  “谈恋爱了?”

  “好像也没有。”

  “还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傅郁川最近也去了吉林,也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吞金兽。”

  也不知道东北那边有什么吸引他的,好像是嫂子离开后那姓傅的目光便不再盯在这边了。反倒是勤快地飞东北出差,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贺云屺对于这个名字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了。但是以辈分来说他和贺子言还算是叔侄关系,“不用理。”

  “好的。”

  那只四脚吞金兽正在某个高档的酒店里大吃大喝,吃饱喝足后像摊着的露出肚皮的小猫咪,懒洋洋的。但又有了罪恶感,一不留神又吃了那么多。

  而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穿着职业精英标配的西装,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

  “吃饱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性感,是那种岁月沉淀的属于成年人的魅力。

  贺子言刷着手机,懒懒地应了一声「嗯」,鼻音有些软有些可爱。

  脚下的鞋早就不知道被踹去了哪里,此刻正搭在傅郁川的腿上一晃一晃的。

  “要不要再吃点甜品?”

  “不要,我都胖了。”贺子言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他比来的时候胖了十斤,十斤啊!

  不一会儿他又用脚丫子踩了踩那人的大腿,“傅叔叔,下周我生日,你还过来吗?”

  傅郁川抓住了不安分的脚丫子,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对上那双像葡萄般黝黑的亮晶晶的眸子,明明里面都是满满的期待,仿佛在说来吧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乖宝,我想你

  傅郁川此时就升起了要逗逗他的心思,故作拧眉思考了一会儿。

  “你不会是忘了吧?”

  果然,对面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下去,脚也准备收回去。

  但脚踝却被一只大手攥住了,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了他的脸颊,发红发烫。

  “你干嘛,放开,我要回学校了。”

  看着小崽子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

  “好了,逗你的,言言生日叔叔怎么会忘记?”讨好似的捏了捏他的后脖颈的软肉,“言言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贺子言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

  “从小到大你哪次生日叔叔的礼物缺过席的,嗯?”

  这倒是,礼物和人都没有却过席,他还记得高二那年,傅郁川明明在太平洋的彼岸,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说这次可能不能亲手送到他手里了。

  贺子言一听嘴角那扬起的弧度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了,随口一句,那这次的礼物不要了。

  结果,那天他都已经在宿舍睡下了,宿管阿姨半夜还来喊醒他下去,说他叔叔来了,给他带来了生日礼物。

  那一刻贺子言的脑子似乎都没有睡醒。但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掀开被子冲下去了。

  虽然今天大家都给了他祝福,哥哥嫂子都送了他礼物,但回到学校后还是心里有些落空。

  但一听到「叔叔」就立马想到了那个人,几乎是不带犹豫地飞奔下去,连脚上的鞋穿反了都不在意。

  楼下,拿着一捧花手里还拎着礼盒的人出现在寝室楼底。

  教学楼的大钟摆发出了响声,十二下。

  “言言,生日快乐。”

  贺子言忽然鼻子一酸,仔细看他应该是下了飞机后匆匆往这边赶过来的,靠近能看到他的眼下一片淤青,应该是飞机上睡得不好。

  交代完工作没有休息就上了飞机,然后又是几乎相差六个小时的时差,飞机上的睡眠质量也不好,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平时看到的傅叔叔憔悴。

  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嘴上还是倔强的不饶人:“你怎么来了?”

  “我怕我不来,某个小朋友要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了。”傅郁川笑起来很好看,带着长者的宠溺还有一种无法探究的情绪。

  贺子言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我才不会哭。”

  现在的小朋友好面子得很,总是鼻子酸酸的还是不想在他的面前丢脸。

  “好,言言不会哭,叔叔会哭。”

  “你是把我当女孩子哄吗?”贺子言佯装嗔怒,他歪头嗅了嗅手里黑巴克玫瑰的香味,眼睛里都是闪耀的光:“不过,我很喜欢。”

  然后他就被拥入了一个寒冷的怀抱,和带着黑巴克的露水味相拥在一起。【黑巴克花语:温柔真心独一无二】

  ——

  “这次生日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想见见嫂子,好想他。”

  “好。”

  “奥古斯塔f3怎么样,红色的,很衬你。”

  很快贺子言的思绪就被他手里的平板图片勾过去了。然后整个人都往旁边挪,傅郁川干脆把人捞在怀里坐着。

  贺子言仰头正好鼻尖蹭到他下巴,问道:“我不重吗?”

  “不重。”然后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贺子言小声嘀咕了句,“不重?那十斤是不是假的,我称坏了?”

  然后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一起都很自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颜色的车怎么样?”

  “家里已经好几台了,被我哥知道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不会的,都在我名下。”

  “什么?”一听到他的爱车都在傅郁川的名下他就不淡定了,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怀抱。

  “但我的财产都在你的名下,你还怕什么,嗯?”

  贺子言轻哼一声,凑近咬了他一口。

  继续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几句什么然后手指开始在平板划来划去,傅郁川知道人被哄好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耳朵,接着搂着他的手更紧了紧。

  怀里的人笑起来眼里都是细碎的星光,其实他挺软的,哄好了就是任人摸肚皮的小猫咪,同时好带着一股羞涩的气质。

  “美国巴勃古典摩托车博物馆喜欢吗?”

  “你要带我去?”

  “只要你想。”

  “傅叔叔你怎么这么好啊,说,是不是只对我一个好!”

  “嗯,只对你一个好。”

  “这还差不多。”

  *

  清晨的阳光并不炽热,甚至有些微微的凉意,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

  “小顾,这件案子比较棘手,我实在没办法才请你跑一趟的。”

  顾鹤刚下夜班就接到了刑侦队的电话,没有回家直接来到了指定地点。

  他看着躺着岸边的血腥恐怖的尸体,眉梢也只是微微一挑,再也看不到更多的表情。

  先是戴好乳胶手套,然后拿相机在不同的地方给诡异的场面拍了照,接着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打开来,里面有很多层,每一层分类放着不同的工具,解剖刀、骨锯、镊子、证物袋......

  然后熟练的把尸体上的不同取证放入证物袋,身后的人接过东西立马送去了化验室。

  只见他一言不发地伸手进入被害人的身体,翻找的时候手套沾满了血,本人却无动于衷,周围的人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大的纷纷别过脑袋。毕竟画面感加上味道一等一的令人不适。

  “有什么发现吗?”

  顾鹤面不改色,将颅骨切开后另一只手直接摸上了暴露在外的脑仁,摸索了好一会儿,顿了一下,似乎找到了什么。

  这是一起半碎尸案,理论上作案心里应该是一种。但凶手不知因为什么中途改变了好几次计划,受害者的上半截身体被清晨来公园锻炼的大爷发现并报的警,而另外半截却不翼而飞。

  正在他们打算探看公园里的湖中有没有的时候又接到了民众报警,说一家餐馆后巷垃圾桶发现碎肉。

  原来是捡垃圾的老太婆们想早上去给家里的流浪猫捡些餐馆不要的碎肉件。不料一个老婆婆却捡到了一大袋,美滋滋地带回家,准备给猫喂食的时候发现了脚趾,吓得连忙报案。

  过于奇怪的是,尸体完好无损,毒理检查做完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的挣扎虐待痕迹,近期也没有人报人口失踪案,初步判定自然死亡,可是都到这个世纪了,还有人玩鞭尸这一套?

  他们总觉得不对劲,还是请求再派法医过来进行二次检查。

  很快化验室那边的数据就传了过来,报告中呈现出皮下脂肪出现白血病浸润,血清中血清素激增,随口说出了一串医学术语,在外行人听起来就像是天书一样。

  “......指缝存在三种DNA,某种成因诱起过敏性窒息,生前有做过心肺复苏,脆骨症导致肋骨穿刺胸腔动脉,他的血液应该也有问题。”

  “利明,DNA匹配成功了吗?”

  “欧队,面部重建出来了。”

  ——

  顾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警队里不少人对他也不陌生。

  “顾法医,非常感谢你能来。”

  他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应下这声招呼。

  “对了,你是住在云仓小区吧。据说那片治安最近有些混乱,出门小心些。”

  “谢谢。”

  顾鹤正背对阳光,脸上的神情淡漠,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也带不上丝毫的温度,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眉眼越发显得精致,竟把阳光的色彩都压下几分。

  客气又疏离的美人让人不敢太表露对他的欣赏,看到他眼底的一片乌青还是觉得很抱歉,“非常抱歉让你刚下夜班就赶过来,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远。”

  “好的,那有什么再联系。”

  “嗯。”

  等他人到小区的时候,又看见了那辆贵气的汽车。

  他们这种地方,四五十万的四个轮开进来都十分突兀,更别说这种几百万的豪车。

  一个身着西装挺括布料剪裁得体的男人安静地跟随着人群排队,站得笔直又放松,可压迫感却那么强,让周围的人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至最轻,是那么的鹤立鸡群那么的格格不入,可是他本人却不以为然。

  那双本是敲打键盘拿着钢笔简单签个字就是几百几千万生意的人,手里却拿的是廉价的塑料袋装着的2.5一杯的豆浆,还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突兀。

  一个身价不菲的上市总裁却屈尊到小地方来给他送早餐,要知道这边的早餐店几乎是纯纯普通人的世界,和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并不一样。

  其实那天晚上,贺云屺还是低估了自己,还是失控了。

  他赶在顾鹤落锁的那一刻闯了进去。

  把思念已久的紧紧地拥在他怀里,要疯了。

  顾鹤张口,想说什么,但被贺云屺埋首在他颈窝里,声音有些哽咽,“乖宝,我想你。”

  思念的心跳鼓点似乎要撞破胸腔跃出来。

  是熟悉又克制的呼唤,却始终等不来怀里人的一声回应。


第一百零四章 可以跟我说说话吗?

  “跟我说说话,好吗?”贺云屺哑声。

  发现顾鹤想逃,于是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他的腰,被对方用更大的力量捞回来,掌心略有一层薄茧,触碰到皮肤时留下一阵刺痒的感觉,麻麻的。

  顾鹤的力气不及他大,本来自己就喝了酒,领口的扣子解下了几颗,胸口处露出那道不可见人的深深刀痕,蜈蚣似的丑陋红色疤痕展露在空气中,贺云屺浑身发冷,甚至不敢伸手去碰那道伤痕。

  顾鹤心口一阵莫名其妙的钝痛,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还没来得及阻止,滚烫的嘴唇混乱地落在那道丑陋疤痕的胸口,印在心脏处薄薄的皮肤上。

  贺云屺的呼吸微窒,胸腔里沉寂已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啪!”

  一巴掌在空气中格外清脆。

  顾鹤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喝了酒的那个。

  贺云屺深邃的五官在昏暗光线的加成下显得更加迷人,他淡蓝色的眼睛凝望着顾鹤,看起来深情又款款,哑着喉咙说:“顾鹤。”

  我想你。

  想得快疯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顾鹤甚至没有听清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昵称。

  “贺先生,游戏早就结束了。”

  一声宣判把贺云屺从沉甸甸的回忆里拉出来,心口发疼,「贺先生」三个字,就跟导火索一样点燃了他的脾气。

  很快他又调整了情绪,起码今天抱到了思念三年的人,那么真切,反正他脸皮厚,不在乎再多挨几个巴掌。

  原本以为他不会是那种纠缠到底的人,明明已经三年过去了,还活在回忆里出不来是吗?

  三年时间很长吗?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所以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喜欢你、和你谈恋爱,都是真的。”

  顾鹤抬眸,说:“我不过是你寂寞的时候刚好撞上去,刚好稍微能入你的眼陪你玩了场游戏而已。”

  “不、”不是的。

  一向平稳的声音少见地透出一分灼急。但这一瞬间,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让他窒息。

  “贺先生,感情不是你账户里的余额,你以为不取出来它就会一直存在那里是吗?”

  十八岁可以轰轰烈烈地说喜欢。但现在快三十的年纪说喜欢,你不觉得荒唐吗?

  如今这番喜欢他却只觉得讽刺,甚至不堪入耳。

  顾鹤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在心里埋了很久的话,此刻正在喉咙间蓄势待发:“你分得清吗?是好奇,是新鲜感,是喜欢,是好感或是爱占有欲,还是代替品?”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嘴巴和心脏却好像被分离了,一句又一句针刺的话,自虐般地说出来。

  爱他尝试过,不被重视也尝试过,可他还是在那个深渊往下坠。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评判对错的边界。

  尊重是互相的,而不是妥协。

  现在贺云屺来告诉他喜欢,是拿这句「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来告诉他这种罗曼蒂克的中二爱情道理吗?

  贺云屺能体会到顾鹤当时有多恨他,就像有一把刀每一天使劲绞着他的心脏,可到现在他都找不到治愈的方法。

  要说最高级的惩罚是沉默,那么最矜持的报复就是无视。可是他连无视都不曾有,没有惩罚没有报复,也似乎不曾有他。

  自从他们意外见面后贺云屺就不再掩饰了,时不时会晃在他的视线里面,会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误会的事情。

  从每天早上给他定高档餐厅的早餐开始。

  他知道顾鹤不想看见他,所以从不出现。

  精致的早餐盒在在这种地方显得多么格格不入,还带着一束露水的花朵,看起来很是浪漫。但顾鹤冷漠地无视了一切,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

  他依旧走到楼下老奶奶的早餐店要一份豆浆和一个红糖馒头,这才是他的早餐。

  虽然顾鹤没有收下他的早餐和花,但东西每天早上都是新的。

  或许摸清楚了他的早餐,赶在顾鹤出门时,门口精致的早餐变成了他平时吃的豆浆馒头,还多了鸡蛋和一张便签,还用保温盒装起来。

  上面力透纸背的墨色字体,一看就知道是谁。

  【今天也要好好吃饭,好吗?】

  他环顾了四周,没人。

  恰巧邻居张婶儿买菜回来了,看着他盯着豆浆包子就打趣儿道:“现在的年轻人追人一两天就放弃啦,这不不行啊,小顾可不要这么便宜的被骗走啊。”

  顾鹤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垂眸再看着油条豆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他一贯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再说时间不早了,刚好这家早餐店在这里小有名气,主要是品种多便宜也好吃,买早餐排队的人很多,似乎没有给他多余的选择了。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被贺云屺拿捏住了,浪费粮食的行为他做不出来,只能吃掉。

  而今天,刚好撞见要给他送早餐上去的贺云屺。

  四目相对,有不知所措,也有淡定自若。

  倒是顾鹤先开了口,“谢谢这几天的早餐,但我们似乎不是能这么熟稔能帮买早餐的关系。”

  停止这种纯情高中生送早餐的行为吧,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然后艰涩地说:“我曾经是喜欢过你,但无法承担这份感情,以后也无法承担。”

  他甚至有些愠怒地长出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现金,塞进了贺云屺的西装口袋里。

  「帮」「谢谢」,顾鹤真的很懂怎么扎他的心。

  他额前的碎发飞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立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虽然还是年轻大学生的模样,但也已经学会穿西装打领带了,不再是能被一个棉花糖哄得开心一整天的年纪了。

  一个人好哄,是肯哄他的人带着真心实意。

  在他无法时时陪伴的时光里,那个少年在慢慢成长,他够感知到的不只是身体上的变化,更清醒地意识到少年心智上的成熟。

  贺云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从容淡定。但又为自己从心底涌出的那点懦弱的伤感既觉得陌生又感到鄙夷。

  “你别紧张。”贺云屺看着顾鹤,心里如针扎似的难受,说,“我不想给你压力。”

  顾鹤稍稍有些错愕,这又什么把戏?

  贺云屺看着那双质疑似的眼神扫视着他,心脏就忍不住的抽了抽,“你可以删除我的信息,我的电话号码。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你的面容、你的声音、和我们的记忆……有的东西,已经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抱歉,只要想起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我就恨不得把自己抽筋扒皮来弥补对你的伤害,可是我真的太想你了。”

  他不奢求顾鹤可以原谅自己,他只是想靠顾鹤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也很庆幸自己没有阻止顾鹤去做他想做的事。

  顾鹤明明什么都不想要,贺云屺偏偏什么都要给。

  贺云屺想要得到赦免自己也给他了,他到底还要什么?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又好像始终遮着一层雾看不分明。

  贺云屺的审判者似乎忘记了来审判他。

  谢隽默默地观望了全程,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们之间的裂痕堪比东非大裂谷。

  顾鹤离开的时候,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潦倒的贺云屺。

  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就乱了,下巴冒出了一层短硬的青茬,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犹如被抛弃的大型流浪犬。

  明明理智到可怕的人,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他也有参与,怎么说都算半个刽子手。

  后来和李序南在一起后他才渐渐明白这种心情。

  这三年来贺云屺全身心的投入工作麻痹自己,明明家大业大根本就不需要如此拼命赚钱的人,发现除了工作,一切都毫无意义。

  思念根本就停不下来,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是顾鹤。

  想停都停不下来的,煎熬的,狼狈的思念,像犯了瘾,戒不掉,停不掉的噬骨的痛。

  思念是那么轻盈又是那么沉重。

  原本想着,慢慢熬,总会好的。可是当他看到顾鹤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但刚才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一根又一根针似的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变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只有把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思念才会被压下去一点点。所以他不能不绞尽脑汁儿把大老板的行程排得满满。

  但也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按计划行事,就比如上周刘总出车祸了,约定的饭局只能取消,空档的行程又被重新安置。

  谢隽硬着头皮回答,实在是没有什么安排了,要不让他去放松放松。

  “你呢?”

  谢隽一愣,他?他当然是到点就下班啊!以为人人都是上班狂魔吗?

  但这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于是咽了咽口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准备去接人……周六嘛,他放学了,之前答应好的。”

  谢隽看他没回话,试探性问道:“要不您跟我一起去?”

  “嗯。”

  这一声干脆的回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行吧,硬着头皮就那么开。

  


第一百零五章 顾鹤相亲?

  心里已经唾弃自己这张嘴巴八百次了,这不是纯纯勾起七爷不好的记忆吗?谢隽你聪明的脑子真的是被恋爱侵蚀了!

  李序南在看到贺云屺的时候也是一愣,但很快就乖巧的打招呼,“七爷。”

  谢隽就是个老妈子心思,一开始还压低着声音问他在学校怎么样,生怕惹得后座那位勾起伤心往事。但后来发现其实七爷假装低头看文件,耳朵其实也在听的。

  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就不再压着声音,李序南一一的说着学校的趣事儿。

  他们俩儿沾了光贺云屺的光,吃了顿美美的大餐。

  趁着李序南去卫生间的时间,谢隽不安的看看贺云屺,“真不好意思七爷,那小孩儿别看他长得一脸乖巧,其实话比较多……”

  贺云屺依旧看不出情绪,优雅地喝着咖啡,淡淡道:“不会,你安排的很好。”

  “……”

  谢隽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快到上班打卡的最后时间了。

  “七爷,龙哥到了,您看要不要再把时间往后推推?”谢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因为心情不好,贺云屺周身泛着一股让人惊栗的浓重煞气,说了按原计划来就上了车。

  “是。”

  “东非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谢隽皱眉,“姓廖的无非想要制造点声势,好让舆论站在他这边,在那纯粹是瞎蹦跶。”

  “不过我倒是期待他跳脚给我看,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贺云屺看着手里的文件,伸手就准备去摸烟,但单纯只触碰到了冰凉的打火机,“这件事情让克莉斯多注意一下。”

  “好的。”谢隽又瞄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行程表,他自己看着都头疼,“七爷,今晚有个饭局,KL的瞿总坐庄。”

  家族企业就是这样,家庭矛盾上升成公司矛盾,裙带关系重到出门去楼道捡个垃圾都能遇见三姑六婆,出了问题就要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嚼了一嘴碎玻璃也得忍痛咽下去。

  那就让他们好好咽吧。

  谢隽觉得他这个老板恋爱谈得一塌糊涂,事业倒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哎。

  克莉斯最年来的中文猛地进步,果然是卧底的料,“妈的你真的不知道她有多蠢,屁本事没有还爱摆谱,成天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干,就让我给她买这个买那个,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来上班还是来这坐月子。”

  谢隽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乐呵死了。

  “嗯。”

  贺云屺的那双眼睛里沉淀成绝对的沉稳平和,让人看不透,又暗藏张力。

  谢隽也只能收回目光,心里嘀咕道,嫂子都回来了,日程表怎么还排那么满……

  晚上。

  原本以为依旧是一个按部就班的程序的饭局。

  直到他实在是烦闷地出来透气,命运实在待他不薄,让他朝思暮想的渴盼出现了。

  电梯门口,动静还不小。

  只不过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少年的身形高挑,眉骨周正,原本淡色的琥珀色眸子在融融地灯光下被照得透亮。

  他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虽然生着病但也不显孱弱。

  “七、七爷。”原本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看见来者后怯怯地喊了声,眼神里的嚣张也开始褪去换上了畏惧。

  “怎么了?”

  贺云屺不认识这个公子哥,所以这句话是对顾鹤说的,他的目光牢牢粘着顾鹤别过去的脸。

  顾鹤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澈亮的眸子,隐隐中还透露着怒气,显然是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出言不逊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顾鹤极少真正动怒的。

  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会当面把人搂在怀里亲亲他的眼眸,问他受了什么委屈?

  而站在顾鹤的身边似乎认出了贺云屺,这不是那天在酒吧里把顾鹤带走的那个人吗?

  看这高定制的全身穿着,一看就是身价不菲的上流社会人士。

  七爷?卧槽!

  贺云屺英隽的眉宇间弥蒙着阴霾,表情清寡,脸上一副平和薄凉的做派,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咕噜地咽了一下口水,很快地站稳了自己的阵营,声音也硬气了几分,“唐少爷,白纸黑字还盖着公章的尸检报告是不可能作假的。如果你实在是不认可存在质疑的地方可以申请重检,别总揪着我们顾法医不放好吗?”

  被喊作「唐少爷」的那个少年明显眼里还带着火气,但碍于旁边的人在不敢发作。

  贺云屺的眼神淡淡地从顾鹤转移到他的身上,慢条斯理,但令人紧绷地低气压十足。

  他再怎么不服气也不敢跟贺云屺叫板,笑话,他爸都要找关系七拐八拐才攀上点的边缘被他这么一折腾生意被搅黄了,回家不得扒掉他的皮祭天?

  顾鹤并未理会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抬眸看向对方,“要我帮你按电梯吗?”

  “不用!”然后愤愤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是唐家的草包,没怎么读过书。”贺云屺看他:“说了些什么不干净的话吗?”

  何止是说了不干净的话!旁边的刚想开口,但却看到顾鹤摇摇头,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好吧,既然当事人已经表态了,他也没必要揪住不放,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磁场不对劲儿,于是找了个理由匆匆告别了。

  “要回去吗?我送你。”

  “不用。”

  即便是这样,贺云屺还是送他下去。

  贺云屺长腿一迈便站到了他的旁边,抢先一步按下了电梯的楼层键。

  手背轻轻蹭过了他的手指,顾鹤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他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意外的触碰,微不可察地往旁边移动了一点距离。

  贺云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动作,不再说话。

  他们同乘在电梯里,明明空间很大,却依旧觉得很拥挤。

  刚下来就有一位滴滴司机打着双闪,顾鹤报了尾号就上了车。

  在他背后,一双深沉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背影。

  夜晚的风带有些凉意,吹的人皮肤有些颤栗。

  *

  “相亲?”

  相亲!

  贺云屺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气得扔手机。

  “什么时候?”

  “今晚八点,国贸大厦。”

  贺云屺从窗外看去,阳光灼热,过曝的马路似乎还蒸腾着滚滚的热气。

  明明这么夏日的午后,办公室里的气温似乎降到了零点,而坐在老板位置上的那个人脸色差到了极点,满脸都是老婆马上要跟别人跑了。

  谢隽捏了一把冷汗,心里嘀咕,做什么绅士的守护骑士,完蛋了吧,这媳妇儿都被赶着跑了。

  “先生。”保安敲了敲车窗,贺云屺把窗户降了下来,“能麻烦您停到别处吗?这是医院员工的通道——”

  贺云屺的低气压和不耐烦的表情差点没把对方给吓死,吓的他话都堵嗓子眼里了,只想立刻消失。

  “好。”他打断对方,没什么表情地挂挡离开了,没有理会对方的表情。

  走到一楼时顾鹤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今天上班时,他是坐地铁来的,由于懒得看天气预报,他没带伞。

  雨势很急,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停的样子。

  保安似乎认出他了,跟他打了个招呼,顾鹤点点头也回应了。

  医院的员工太多了,由于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把保安室里的伞都借走了。

  他站在院门口的走廊前,正犹豫到底是打车还是上楼借把伞时,而且令他头疼的是还被安排了一个约会。

  即使他已经顺利工作了,江老师还是对他很照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他性取向的事情。毕竟是知识分子,接受能力也比较宽容。

  在江燃的口中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心疼他的同时也不忘关心他。

  最近更是上心,还跟他说要给他介绍兴趣与他一致的朋友,这不就是变相的给他相亲吗?

  虽然他个人对这种无感,但也不辜负老师的一片心意,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天公不作美,看来他提起跟这位朋友道歉了。

  “顾鹤。”

  他诧异地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车牌。

  那辆宾利施施然摇下了车窗,电影镜头一样浮出贺云屺的脸,眼睛含笑。

  他看着贺云屺:“上车”

  顾鹤下意识地去看巡逻的保安。

  “上来吧,保安已经赶过我一次了。”

  贺云屺这次好像不掺私情,坦然磊落。

  然后探身打开副驾驶车门,顾鹤沉默几秒钟,还是上了车。

  一上车,发现左手边箱子里放着一束向日葵,带着晶莹水珠。

  “送你。”

  顾鹤却扭过头,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我不要。”

  他的嗓音似乎很低落,“我一枝一枝选的。”

  顾鹤垂着眼睫,近乎冷淡地缄默着。

  好一会儿才似叹了口气,说道:“我对花粉过敏。”

  贺云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半响才说了句「抱歉」,声音沙哑,近乎哽咽。

  刚才在等他的时候,头一次被人撵走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不快,虽然有些不符合他身份的难堪。

  他仅仅握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地开着,路过花店的时候恰好开始下雨了,于是下车买了束花又折了回去。

  顾鹤有些诧异他的态度,不但没有问他,还稳稳当当地把自己送到相亲地点,算了,也与他无关。


第一百零六章 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疯的

  只是,他似乎是忘记了看手机,那位朋友似乎也是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很是不满意,在他下班的那个点就已经发消息表明了歉意,说能不能下次再约。

  伴随台风的来袭,气温骤降,凉进肺腑的雨笼罩着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透过玻璃看去,天已经暗得完整,路灯斜斜地照着细密如针的雨,绵绵无尽。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对母子吸引,母亲撑着伞,卷着裤脚,脚下踩的是一双小白鞋,可惜这种天气早就被雨水浸湿了。

  而她身边的小女孩穿着小雨衣,脚上穿着一双可爱的彩虹雨靴,忽然抬脚,脚丫子将小水坑的水踩得四处飞溅,她妈妈的小白鞋也遭了殃,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的妈妈似乎并没有责怪她。反倒是报复性地也踩到了旁边的小水坑。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洋溢满满,小女孩还张开双手去接掉落的雨水。

  是纵容,是宠爱,是旁人无法触及的温暖。

  顾鹤明白,当初接到U盘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

  贺云屺说得没错,他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站在对立场上甚至可以称之为仇人。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铁石心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醒理智。

  他应该恨的……

  “顾鹤!”

  他茫然地抬眼看着对方,然后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里雨中。

  头发被雨水淋得乖顺了很多,柔软地贴着额头往下淌着小水珠,鼻梁痒痒的,淋湿的衣服水蛭般贴着背脊,那种冷腻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看来,他依旧不喜欢下雨天。

  贺云屺望着他的模样,知道了对方放了他的鸽子。但当他站在雨中的那一刻,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凝固静止了。

  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他的胸口堵塞得难受,他那么小心翼翼捧着的一个人竟然被如此对待!

  “你、”

  接着,顾鹤被堵住了嘴。

  一时间又被温热拉回了现实,两个人心乱如麻。

  他知道贺云屺误会了,但是,他们之间本来就是陌生人,所以没必要有多余的解释。

  他不知道怎么结束的那个猝不及防的吻。但他的大脑似乎忘记了指挥身体上的行动。

  ……

  这次也是贺云屺送回来的,这都第几次了?

  “谢谢,以后不麻烦了。”他语气淡漠地说完这一句,就下了车,甩手关上了门。

  他的身上身上很冷,尤其是膝盖,冷得发痛。

  是后遗症,一到降温就会发作,更别说他还任性地淋了场雨。

  还好冰箱里还有昨天在便利店买回来的速食,他把盒饭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定好时间后进浴室洗澡,狭小的淋浴间水汽四散,暖气包裹住了他。

  可惜洗漱完毕后也没有了胃口,微波炉里的食物再次回归冰箱。

  于是索性就阖上眼睛,但又怕自己今晚做梦,又起来吃了一片安眠药,最后关灯睡觉。

  窗口的光熄灭了。

  楼下的贺云屺坐在车里,看着灯灭了,料想他睡觉了,慢吞吞地将脖子靠后仰,闭眼眼睛,黑暗中的人似乎格外脆弱,身上无端透出一股孤寂。

  闭上眼的一瞬间又浮现了顾鹤的那双写满了明白拒绝的眼睛,心中的口子似乎被迫撕裂又撒上厚厚的一层盐,他多想伸手想捂住那双眼睛。

  他不敢轻易敲门,只从车窗玻璃里默默看着,回去后比平时都好睡些。

  好在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贺云屺脸上时,他动了动早就僵掉的脖子,干涩的眼睛似乎一晚没合上,眼底的红血丝不难看出他的憔悴。

  已经早上了吗?

  闹钟的震动把他混沌的思绪拉回来了几分,按掉手机,捏了捏鼻梁缓解了一下疲惫。

  接着按照日常流程先去给顾鹤送份早餐,然后再开车去公司。

  第二天顾鹤就调整好心态重新上班了。

  正好隔壁市有一项工作需要他协助。所以下周都出差,没有办法接受那位朋友的邀请。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顾鹤那天晚上去赴了约,心里很愧疚,给顾鹤发了短信不停地道歉,好在对方并没有责怪他。

  当他正想重新邀约的时候,却得知顾鹤要去出差,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

  顾鹤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让他不必自责,是他自己忘记看短信的原因,还有就是不需要感到抱歉。虽然他们之间有长辈的前线,但依旧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那人才告诉他其实自己已经有恋人了,只是家里不太好他们,真的不是故意骗他的。

  顾鹤表示理解,并且祝福他们。

  “谢谢诶,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不客气,幸福这种东西于他而言不重要。

  好的坏的,无休止的拉扯的都是过往云烟。

  返程,他仰靠在副驾座上,右眼皮跳得厉害。

  司机的技术不错,一路平缓前行,让他浑浊的思绪也得到了一丝喘息。

  “小伙子,到了。”或许善良的人总是不经意间表露善意,“你们小区灯是不是坏了,怪黑的,注意安全啊。”

  “谢谢。”

  他住的这个小区晚上会有不少大爷大妈下来遛弯、唠嗑。但最近似乎都不怎么积极了,在楼下坐着的人显然少了很多,剩几把空空的椅子在桂花树下,显得有些孤寂。

  “小顾你可回来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小顾啊,你家最近不太安全啊!”

  “怎么了?”他刚回来,就被一个眼熟的大妈拦住,神神秘秘地环顾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着这几天的见闻。

  “......结果呢?我就看见有一个男的,站在你门前,嘶……那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衣服上好像还有血!”

  “他还问我你人去哪儿了?我当时给吓得啊!你可千万要锁好门窗啊,有什么记得第一时间报警。”

  “好的,谢谢您。”

  虽然顾鹤看起来高冷的难以接触,但是真正跟他接触过的人才清楚其实这孩子就是表面冷了点,心地善良着呢,稳重且长得也帅气,工作也好,还有不少人来四处打通他的单身情况,热情过头了。

  这天他下了夜班回来。

  察觉到了身后似乎出现了一团闪烁的影子,一点隐约的断续的呼吸声。

  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人似乎锲而不舍地跟着。

  但这里毕竟是他走过一年的路,附近的巷子多,七拐八拐地很快就把人甩在了身后。

  很快,他从一个转角出来,没看见任何人。但他没有掉以轻心,依旧小心地巡视各处,确认安全之后就立刻走人。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拉入黑暗中。

  本能要出手反击,但拉着他的那个人出声了:“是我。”

  顾鹤顿了一下,熟悉的声线让他瞬间放松绷紧的身体。

  不过因为刚才的拉扯,被迫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温热的体温从背上传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却又被禁锢得更紧,“别怕,我送你回去。”

  低哑的声线从后头传入耳中,很低很近。

  也许刚才被吓了一跳,心跳频率依旧在加快。

  “你怎么在这?”

  面对顾鹤的询问,贺云屺发觉自己竟然有一些紧张。

  顾鹤尝试挣动几下,抽不出来,无奈地说:“放开”

  “抱歉。”

  他也曾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来打扰顾鹤的生活,但是做不到,看不到他就没法呼吸。

  可是他又害怕在顾鹤的脸上看到厌恶的表情。

  顾鹤现在太不好哄,也许不能叫哄,是根本就不想见到贺云屺这个人,尖锐的酸涩一闪而过。

  其实他一直知道贺云屺会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出现在他楼下那盏熄灭的路灯静静地守上两个小时,还知道他的早餐从来都是温热的,门前的花不重复也不会缺席,偶尔还会在他的视线里晃一下。

  想忽略也无法忽略。

  “贺先生。”

  他还没开始说后面的话,贺云屺就打断了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顾鹤抿着唇,终于正视了他的双眼,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原本深邃冷淡,却在暖融的灯光下显得含情脉脉,像是穿透重重浓雾的终于看到了那束照着他的光。

  贺云屺的脸色其实并不好,憔悴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小心翼翼地向他伸出了手,把人圈在他的怀里。

  下巴抵在顾鹤的颈窝,露出了难得的疲惫,“乖宝,我难受。”

  顾鹤僵硬着不敢动,生怕下一秒这个人就会碎掉。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三个字对你而言很没用,可是我、”贺云屺努力放轻了力度,好像害怕他逃跑。

  一见钟情很常见,但两情相悦实在太难,更何况他耗尽了顾鹤的信任。

  但当顾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的时候,他就疯了。

  “我们能不能谈谈?”他的语气里的谨慎显而易见。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也许算作默许。

  “谈什么。”顾鹤淡淡的开口,语气凉薄得很。

  贺云屺的目光还追着他,一动不动。

  “我没办法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疯的。”他似乎在咬牙忍耐着什么,嫉妒,心疼绞着他的心,让他一夜无眠。

  顾鹤皱眉,他现在和谁在一起生活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对自己说只是默默的看一眼就好了,可还是忍不住靠近,然后逾越,再退回自己的位置。

  “我亏欠你的,我会慢慢还。”

  “再给我点时间宝贝。”


第一百零七章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以放开了吗?七爷。”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也不带任何情感。

  “你......不用这样叫我。”

  “我以为三年前我们就说清楚了。如果你一直以来对我的道歉是为求一个原谅的话,我很早就说过,原谅你了。”

  所以并不需要这样愿意浪费时间围在他身边转。

  “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直到顾鹤用一种极其戒备和抗拒的眼神看他,贺云屺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的喉咙一紧,呼吸也急促起来,不舍地放开了他,然后默默地跟在后面,离他只有三步之遥,不再越界。

  “每次看着你,我就忍不住靠近,可把你逼太紧又会担心你会逃离,说了要追你,可我根本就不敢过分逾越,害怕你会反感,然后推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当我死缠烂打吧,我实在是不想放开你。”

  每一句话说出口,嗓子眼像是被细针扎过,他亏欠对方的太多了。

  顾鹤置若罔闻,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本以为他愿意耗就耗着吧,迟早会有心灰意冷的一天。

  “那你真自私。”

  他的声音划破寂静,像尖锐的刀锋不偏不倚地扎进贺云屺的心脏。

  一个刽子手,配不上他的原谅。

  贺云屺被他的目光刺得心脏发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愤怒瞬间冲破桎梏。

  啪嗒一声,是楼道的灯灭了。

  随即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那一瞬间,呼吸都快减弱至消失,只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心头升起巨大的无力感,他试图用力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爱上你,然后失去你。

  贺云屺颓然地站在了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转身离开。

  顾鹤透过窗户,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路灯下面,仿佛是感应一般。在楼下的人抬头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往窗帘旁边躲避了那道视线,茶棕色的瞳仁在轻颤。

  浸泡在那个人守候的目光里让他觉得热意翻滚。

  顾鹤垂眸像掩饰着什么,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热气,氤氲的水蒸气很快就模糊了玻璃,然后把手里的泡面下到小锅里。

  动作幅度有些大,又或许水放太多了,面饼下锅的一瞬间溅出了热水,烫到了他的手背,很快就红了一小片。

  透明窗户映出瘦削身影,玻璃上那人依旧眼眶微红,慌张地抽着纸巾擦拭他的手背。

  他受伤了没掉眼泪,挨打了没掉眼泪,被病人家属刁难也没有掉眼泪。如今被烫了一下倒是激活了泪腺,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息屏了。

  微信的那个一猫一豹头像很眼熟,是贺子言。

  于他而言本应该和姓贺的不再有任何牵扯,可是贺子言只是一个无辜的小朋友,之前他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但那个小孩还是不依不饶地找来了。

  贺子言就是贺子言,很乖地躺在他的列表里,经常会一个人唠唠叨叨生活的大小事,一遇上学习还是和以前一样想逃避。但为了能和他聊天,只能拿学习当挡箭牌。

  索性他们谁都没有提及那段难堪,留足了体面。

  贺子言还是那个崇拜顾鹤的小臭屁弟弟。

  ﹡

  今年的台风貌似来得很频繁,这场雨下了好几天了,人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顾鹤像往常一样正常下班。

  当他发现贺云屺的时候,那人全身已经全身淋透了,发尾缀着的雨滴无声地落下,滴在黑色的丝质衬衫上。但此刻这个人却一点都不显狼狈,脸颊的雨痕和被浸润的睫毛反而让他少了平时的凌厉。

  他感受到了有人靠近,雨水似乎也在这时被打断了。

  抬眼就看到骨节匀称的手指搭在黑色的伞柄上,指甲是粉色,他的手美得很匀称,是美术生嘴里说的黄金比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是力和美的化身。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那么讨厌的话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不勉强你、不再强塞东西给你、不再你跟踪你......都不会做了。”

  “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你了。”他的声音很低,只是比平时轻了一些,声线中隐隐带着几分压抑。

  顾鹤似乎看到了他与平常有些不一样,微微蹙眉。

  “为什么不开车过来?”

  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应该喝了不少。但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再浓的酒味都被雨水冲走了。

  “怕你嫌我烦。”声音沙哑中透着委屈和隐忍。

  早就嫌烦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在他这里出镜率这么高了。

  “回去吧。”

  顾鹤把另一只手里的伞递给他,接过的时候,伞柄上残存的余温清晰地沿着掌心的纹路蔓延到心脏。

  可贺云屺并没有听话,而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到了他的家里。

  顾鹤皱眉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紧追不舍的人还有湿漉漉的地板,仍然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神色,直视他道:“你弄脏了我的地板。”

  贺云屺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然后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口气还算礼貌地道歉了:“抱歉。”

  顾鹤承认在他们两个人相处时他的确无法攥住自己的心跳。但在感情上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于是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正常的作息,关上了门。

  他应该不会蠢到在外面站一夜吧?

  第二天凌晨,他是被救护车的鸣笛声和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中醒来的。

  原来昨天晚上贺云屺并没有回去,而是在他门口守了一夜,喝了酒再加上淋了雨,早上被邻居发现的时候吓了一跳,已经瘫坐靠在墙不省人事了,上前一探还有呼吸,赶紧打了电话让救护车拉走了。

  顾鹤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

  这么执着,有什么意义呢?

  贺云屺病倒了,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个死局里走出来。

  不可否认,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干脆拿得起放得下。

  他手里还有贺云屺凌晨发过来的两条未读消息,“记得好好吃饭,今晚降温了,不要把窗户敞开,容易着凉。”

  “我等你原谅我,多久我都等。”

  他下了床走到窗户的位置习惯性一瞥。除了桂花树以及三三两两的行人,什么都没有。

  门把手上空荡荡的,点开手机,已经七点半了,楼下的早餐店的队伍永远都是那么长,看来没有时间买早餐了。

  平日偶尔会在家门口看到烟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么没公德心。

  那人现在似乎喜欢放手边任它燃着,只闻个味。

  也是从这一夜过后,魂不守舍的人变成了顾鹤。

  *

  消毒水充斥着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走廊里,谢隽和许纪川在走廊咬耳朵。

  “唉,嫂子怎么油盐不吃,柴米不进啊。”

  谢隽面无表情地说,“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苦肉计,痛的只有七爷自己!”

  “昨晚发现情况不按套路出牌你怎么不上去阻止?”

  “你的意思是还怪我?”

  “行吧行吧,怪我。”他自己嘀咕着,不应该啊,纪老师很吃这套的。

  唉,嫂子的心和他的手术刀一样硬冷。

  然后抬眼就冷不防地对上老黑那双幽深的眼睛,带着隐隐地警告意味,吓得他立即转移视线。

  贺云屺喝了酒吹了风淋了雨。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抗不过去了,患上了大叶性肺炎,得住院观察。

  许纪川只能为他的馊主意买单,心里默念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医院忙前忙后,就差跟护工抢着伺候了。

  贺云屺没有责怪他,看着人在自己跟前晃得眼烦,直接打电话让纪初澈来医院领人。

  后来贺云屺给顾鹤发了信息。

  “你的伞在我这。”

  “不要了。”

  贺云屺看到这三个字,心口闷生生的疼了一下,冰凉的液体输进他的血管,握着的手机迟迟没有松开。

  就像他不配得到一个稍微带点儿余温的回应。

  “七爷,蛋糕已经订好了,要给嫂子送去吗?”

  贺云屺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送他这个……应该不会收吧。

  许纪川当下就不同意了,“不收是这个蛋糕的牌子不好吃!”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花不要再送了。”

  许纪川诧异地抬眼,对上贺云屺的视线,那蔚蓝色的瞳仁深沉似海中散发着未知感。

  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发闷,带浓重的鼻息:“他对花粉过敏,我不知道。”

  他给的,似乎从来都不是那个人想要的。

  “啊?好的。”

  许纪川乖乖闭嘴了,嫂子对浪漫也过敏,太难了,又偷偷瞄了贺云屺一眼。

  其实更多的是挫败,现在的他就像是课堂上永远都解不出正确答案的笨学生,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他宁可顾鹤对他放狠话,因为这样还有理由去靠近他。

  只要有心,成年人的疏远是很容易做到的。

  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人,只是已经后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咳咳。”

  由于肺部感染,引起发热和咳喘,然后牵扯着全身上下的器官痛感。尤其是心脏,被一种复杂又酸涩的感觉包裹。


第一百零八章 谁爱我,我就爱谁

  一个穿着白大褂地医生推门而入,语气严肃中又掺杂着焦急:“贺先生,你的药剂量不能再私自增大了……”

  但被教育的贺先生在看着窗户发呆,随意「嗯」了一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贺云屺止步不敢上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顾鹤其实离自己很远很远。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的……小狐狸。

  在风与树叶交相呼应悄然而至的夏日,只是阳光的照耀下树荫的斑点似乎成了春日里的哀嘁。

  那年夭折的寒冬是他们离别的最后一面,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但他们的初次见面是在那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盛夏。

  可惜,人性的感知觉醒的太晚了。

  当风声卷过尘土,轻轻擦过皓日当空下的万物时。

  夏未央。

  *

  “怎么了,这里的菜不合你胃口?我们很久没回来了,这家店的老板似乎也换人了 ”

  顾鹤虽然本就沉默寡言,但他今天吃的东西比平时少,看上去虽然正常,可偶尔会晃神,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浅浅地笑着,摇摇头。

  “可能最近工作太多了。”

  坐在他面前的是程梓暮,依旧是那双黑暗如夏季夜色般温柔迷人的眼睛,脸色看起来不错,看来被照顾得很好。

  毕竟善良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气质。

  “也对,你昨晚上夜班,今天才出班,应该好好休息的,怪我太心急约你了。”

  “没关系,在高铁上睡了会儿,现在回酒店也睡不着。”

  在程梓暮修养的这几年里,他们依旧保持着联系。

  由于W大的百年校庆就要到了,邀请了不少的优秀毕业生参加,巧合的是宋温言也在邀约中,他原先是顾及着程梓暮,并没有说。直到他终于敢登陆当年的账号,里面有一封来自三年前未读的的邮件。

  其实在那件事没闹出来前,他也是W大法学系的佼佼者,专业课老师们的得意门生。

  明明保研了却被取消了保研资格,他的导师虽然很惋惜但终究是以大局为重,迫于压力只能放弃他。

  导师在邮件中向他表达歉意和悔意。

  时间似乎能抚平一切伤痕,是良好的止痛剂。但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更何况他还想回来看看爸爸妈妈。

  三年没有给他们扫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于是,他决定回来了。

  而顾鹤的邮箱里来自各界的邀约从不中断,这次是程梓暮回国,偶然的提及。

  于是他们就相约回到G市见面,好巧不巧的是贺子言也要放暑假回来了,他的生日到了,唯一想要的礼物是见他一面,他们也三年没见面了。

  还真是兜兜转转误打误撞中又回到了起点了。

  曾经囫囵的关系似乎也建立了单独的线。

  不一会儿一通视频电话打来,是提醒程梓暮今晚不能吃太多海鲜,他也似乎习惯了这种唠叨,笑着在视频里点点头。

  他们之间偶有联系,顾鹤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的,现在的程梓暮和之前毫无生气的枯瘦如柴判若两人。

  “他有点唠叨。”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他刚开始从一段感情中撤退,还做不到全身而退,被伤得体无完肤,同时也麻木了。

  毕竟一个破碎残缺的人还能有什么盼头。

  顾鹤默不作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捏在手心里晃了几圈,橙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被晃出一个小小漩涡,弧度很好看。

  那个时候,已经忘了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了。

  “当时我就在想,谁爱我,我就爱谁。”

  好像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似的,只要给予他一点点关心照顾,就像流浪了很久的猫咪,只要有人给它投喂,它都会跟别人走了似的。

  当你在丧失表达欲的时候,有人能温柔地接住你的疲意。这种,比一时的爱意来得长久,也更抚慰人心。

  宋医生一直是这样平淡如水,一直是这样谦谦有礼,他像是细水长流的温柔,进入别人的世界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他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那我为什么吝啬呢?”程梓暮抿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

  “可当我清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我不想让他作为我情感上的替补存在,这对他不公平,可我又无法拒绝他......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顾鹤没有办法评价,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甚至自己还陷入了泥潭,做不到清醒的判断。

  “人总是习惯被他拥抱的,他很绅士很周到。不会让我难堪,不会让我担心,是一种最宽容的自由。”

  “在我陷入抑郁症的时候从来不会用「以后会变好的」这种枷锁和压力给予我「鼓励」。”

  原来所谓的「刚好」,都是有人在背地里费尽心力精心策划好的。

  “我就是那种典型的缺爱者,谁陪伴在我身边我就对谁有感情,陪在我身边的一个人走了如果有后来者陪着我那我也很快会忘记痛苦,我靠这种方式来麻痹我的痛苦,我好像谁都没有爱,又好像谁都爱了,我想被人爱,于是把他当成我的救命稻草。”

  “他告诉我,在接受别人给予的爱意时,可以坦然地接受并且认同对方描述你的好,而不是迫切地撕开自己,告诉对方自己其实很不好,你值得被喜欢,你很好很好,被爱是你应该的。”

  顾鹤看出来他曾经的那些自卑的薄膜似的茧被爱人一层一层剥去,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当心像死水般荒凉,既然走不出痛苦,那就消失在痛苦里

  对于他来说,结尾才是新的开端。

  或许我们都爱过对方,只是不曾相爱。

  “我以前,真瞎。”程梓暮浅笑地调侃自己。

  “最该感谢的是你和贺先生。”在提到贺先生的时候他抬眼观察了眼顾鹤的神情,似乎没什么波动。

  正因为了解顾鹤,他可以装作无所谓,聊多久都能保持平静,可是淡漠就是他的保护色,“小鹤,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些,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你笑过了。”

  顾鹤想否认,他扯了扯嘴角,面部的肌肉记忆似乎早已机械化的紧绷着,他的确忘记了该怎么笑了。

  只是时不时摩挲着杯壁的指尖暴露了主人并不似外表看起来淡然的内心。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幸福,所以,作为朋友有点伤心……”

  好聚好散在他这里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已经结束的关系却在这里动摇了,没有办法再保持清醒。

  尽管他还是会恢复理智,但会为自己的作为感到后悔。

  “你之前说打算回来,是指这次吗?”

  程梓暮左手抚上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挲转动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抬手抚了一下有些泛着咖啡色的柔软的头发,“其实我已经在重新学习了,再过不久就可以考律师证了。”

  对于他的选择顾鹤也并不诧异,这座城市终究是承载着很多不好的记忆,不论是他还是自己。

  “挺好的。”

  “对了,我听说、”

  “暮暮?”

  久违的叠字昵称来自遥远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卞瑾然的眼睛深不见底,在暗淡的灯光下像深夜的湖泊,他失态地攥紧了程梓暮的手腕,力度很大,险些把他的手要捏碎了。

  岁月的痕迹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卞总磨平了骄傲的棱角,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几年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可以用委顿不堪来形容。

  以前名牌不离身的人现在也只是穿着普通的宽松休闲服,披着曾经嘴里说的「便宜货」苟且地活到现在。

  明明是故人相遇,他为什么那么淡定?

  “先生,请你放开我的爱人。”

  “疼吗?”男人的语气温柔而沉静,仿佛刚才凌冽的眼神不是出自他的眼。

  爱人?

  卞瑾然死死地盯着程梓暮,曾经那个满眼是自己的人如今却满眼是他人。

  程梓暮摇摇头,下意识地靠近了自己的爱人,眼神很是陌生:“这位先生应该是认错人了。”

  “暮暮,是我啊,我是阿然,你怎么会不认得我?”卞瑾然有些激动地想拉住他,但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了。

  他求助般地又望向顾鹤,“顾鹤,求求你告诉他,我是、”

  “他不是你的程梓暮,卞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不可能!”卞瑾然几近失态地怒吼。

  “卞瑾然,你又在发什么疯!”

  一个男生踉跄地朝这边跑过来,和高耸的眉骨相形相衬,让他的眉目尽是薄情相,阴翳又冷漠又带着不耐烦的怒意。

  皱着眉,眼里成了怒海,然后一边打着电话,嘴里报着现在的位置。

  “抱歉,我表哥精神出了点问题,刚才没看住他,让他跑过来打扰你们了。”

  然后转身把人拽走。

  不料他一直反抗,嘴里念叨着,“他在这,我不走。”

  然后转身就呵斥道:“别疯了卞瑾然,你亲手把他杀了,他早就不在了,你要是再闹我就把你彻底关在里面。”

  “他就在那里。”

  “疯子又犯病了。”

  不一会儿救护车地鸣笛声越来越靠近。


第一百零九章 别发疯了

  “别发疯了,医生,给他注射镇定剂。”

  因为这一闹人潮中也发出了不少的私语。

  “怎么了怎么了?九院的救护车怎么来了?”

  “嗐,估计又是哪个精神病跑出来了呗。”

  “那个看起来好像是小卞总啊。”

  “什么小卞总,早就没有卞家了,那群黑心玩意儿,都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据说他还逼死过他们家领养的那个小孩,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学法律的,可惜了。”

  “这不是活该吗,当年矿场的事情多少亡魂来向他们索命......”

  “报应啊。”

  一场闹剧在众人的调侃中落下帷幕。

  这时顾鹤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下意识地解了锁。

  只是看到那一个小小的、久违的红圈的1,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对方发来的是一张图片,深蓝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衬衣领口整齐,别了一枚曜黑色的胸针,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在领带处整理,露出的冷淡眉眼在看向镜头时却多了一分笑意。

  他没有多看,快速关掉会话框,已读不回。

  不过脑子里还是闪过了刚才的图,不是大叶性肺炎,还去应酬?

  算了,不听医嘱的患者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可操心的。

  至于他怎么会加上贺云屺的,还不是因为贺子言。

  半夜哭哭啼啼地发语音过来问他,“哥会不会死啊?他都不接我电话,谢哥给我发的图我也看不懂,乌漆嘛黑的只看见肋骨,什么破东西啊。”

  顾鹤本就半梦半醒地,被他的夸张说辞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然后就彻底清醒了。

  或许本来就带着一点点愧疚,看着通讯录里新的朋友那个红点,已经坚持不懈加了他很久了,每天都在坚持,就像上班定点打卡似的,他都冷漠无视了。

  直到刚才,才点击了同意。

  “活着吗?”

  “宝宝?!”

  然后回复贺子言,让他不用担心,“没死。”

  之后忽视了贺云屺后面发的消息。

  幸好贺云屺没有想象中的信息轰炸,否则第一时间直接被他扔进小黑屋。

  其实后来想想好像还是不知不觉被拿捏住了。

  贺云屺会理智克制地发送着短息,像是生怕打扰到谁。

  会谈工作、谈路边遇到的野猫、深夜下班后的便利店、不喜欢应酬的客户等琐碎小事,更多的是和他分享美洲白豹的视频、照片,各种各样的小白。

  顾鹤每次都会点开看,然后保存,但是不回复。

  *

  贺子言回来见的第一个人是顾鹤。

  他的航班是23:25抵达G市。

  其实是他自己求顾鹤来接机,贺云屺去南非出差,他那个便宜妈早在两年前改嫁带国外了,都移民了。至于傅叔叔......天天见的,有什么好见的!

  少年穿着件紧身的短袖黑T,搭配着牛仔裤和机车靴,单肩背着个黑包,挺拔修长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看起来也有一米八的身高。

  在人群中迷离地搜索了一圈终于锁定了目标,牛仔裤下包裹的修长的双腿又长又直,肌肉有力地绷紧着,顺着人流大步朝顾鹤的方向走来。

  “嫂子,我好想你!”

  他看着那张冷酷的脸蛋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咧嘴笑。于是伸手朝他挥了挥,人潮汹涌,早就淹没了贺子言的话,那个称呼自然是没听到。

  虽然贺子言的朋友圈经常发他的自拍照生活照。但现实见面还是更加鲜活,白炽灯光落在那水润的乌眸上,亮晶晶的。

  贺子言在看到顾鹤的时候鼻子一酸,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他以为很快就能见面,所以那天没有好好道别。

  眼前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加夺目了,他的身上依旧穿透着一种情冽的少年感。

  “冷不冷?”顾鹤的眼睛在灯光等下像一枚剔透的琥珀,他的语气温柔且沉静,伸手帮少年把脖子上扰乱的领子摆正。

  贺子言很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生日快乐。”

  正好是00:00。

  “我可以抱抱你吗?”像是终于看见了久违的家人,回到了熟悉的港湾,可以放下防备,可以心安理得地撒娇那种。

  他离开的时候,贺子言才十五岁。虽然是个叛逆的少年,但是在他面前毫无阻拦地把自己的自卑一一展现,于他而言是,顾鹤是所有秘密都可以倾诉还能帮他答疑解惑的人,是他崇拜的人。

  顾鹤朝他展开了双手,贺子言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牢牢把人抱住。

  他拍了拍贺子言的背,以前的小身板健壮了不少,以前还比自己矮了半颗脑袋,现在倒是比自己高了半颗脑袋。

  “想要什么礼物?”顾鹤自知自己的情商不高,他确实考虑过要送他什么。

  但以他的家境似乎并不却什么,和程梓暮探讨了一番也没能得出结论。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问他想要什么,贵点也没关系,毕竟他现在已经有能力支付了。

  “礼物?那......我能和你拍张照片吗?”

  顾鹤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看着孩子红着眼眶的模样,平时不爱拍照的他僵硬地点点头,毕竟今天是寿星的人。

  贺子言熟练地摆弄着他的手机,手搭在顾鹤的肩上,侧着脑袋凑近他龇牙开心地笑起来,相比之下顾鹤的动作就有些僵硬了,他直视镜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侧头刚想问“我、”

  照片刚好定格在这一瞬间,虽然捕捉到的是他的一个侧脸,但不难看出是个帅哥。

  “我可以发朋友圈吗?”一双亮晶晶地眼睛看向顾鹤。

  他似乎没有办法拒绝贺子言。毕竟是他的生日愿望,那张照片也没有露全脸,有些模糊,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除了拍照,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想吃什么吗?”

  贺子言快速地编辑好朋友圈文案【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再配上刚才的图,@贺云屺,一气呵成。

  他有些迷茫地摇摇头,以前生日都是和狐朋狗友去吃饭,唱K,好不容易成年了就去酒吧待上一圈。然后各回各家,和贺云屺傅叔叔也就是吃个饭,然后回去拆礼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要不要吃长寿面?”

  “长寿面?!”贺子言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可以吗?我还没有吃过长寿面。”

  小时候的生日也是被一个个花样百出的蛋糕打发的,长大了都是哥哥叔叔包办的。

  不过顾鹤才意识到已经是深夜了,似乎没有餐厅开门了,他现在住的是酒店,没有厨房。

  “那我们回家吧,不知道小白有没有想我!”

  顾鹤被「回家」这两个字砸得不轻,最后还是点点头。

  阔别三年,汽车再次驶向熟悉的道路,一帧帧的画面在和记忆重合,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贺子言本来就是个话匣子,在见到顾鹤的时候忍不住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从高考结束到大学生活。即使在微信里说过,但还是不及和他亲口再说一遍。

  就像远航的孩子再回到亲人身边忍不住地分享他的一路经历的见闻,骄傲的小尾巴摇个不停等着被夸奖。

  顾鹤也没有嫌他聒噪,反倒是会时不时回应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他们就到家了。

  动静最大的还是要属睡在院子里的美洲白豹,在听到陌生汽车引擎声的时候耳朵已经竖起来了。直到汽车缓缓停在门前,它也不再沉睡,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动静。

  “吼。”低沉的一声吼叫在警示着要靠近的人类。

  “嘿,小白,叫什么叫,有你这么欢迎我们回家的吗?我告诉你啊,今天我生日,你得让着我。”贺子言没什么行礼,就背着单肩包下了车,顾鹤紧随其后,

  他踩在光洁干净的大理石瓷砖上,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院子里的那个秋千已经爬上了满满地紫藤萝。

  月光下,记忆中的小白豹已经长成了成年的体格,乳白的绒毛中缀着钱装的斑纹,通体的毛色又浓又亮,从眼角到嘴角有一道黑色的条纹,眼角处有一个疤,是当年救顾鹤时被伤到的,那双眼睛出奇地凌冽,不愧是兽中魁首。

  它的身体强健,行动敏捷,能跳善爬,贺子言其实也不太确定他是否能认出顾鹤。毕竟它在这里确实是一个忠实的守卫者,面对外人毫不留情地展示凶猛狡猾的性情,以至于那些塞来的人还没进门就被吓得拔腿就跑了。

  除了贺云屺外不给任何人触碰。就算是谢隽和许纪川也带着几分忌惮地投喂,供小祖宗似的。

  贺子言就还好,毕竟他的猫金蛋儿在这儿生活了段时间,小白嗅到他的气味大多是不理会的。

  只是猫咪的寿命不长,贺子言在捡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疾病缠身了,而且还被各种虐待,加速了它的器官衰竭。纵使是动了几次手术,还是没能活下来。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拿到宠物的检疫合格证,没有动用任何人的关系,都是他一个人在东奔西跑的。

  前前后后花了快四个月的时间,可就在那天早晨,小白一反常态地朝着他低吼。


第一百一十章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他开玩笑地晃了晃手里的合格证,戏谑道:“怎么,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

  下一秒他的袖子就被咬住了。

  “啊啊啊啊啊,不许咬,这是我新买的衬衫!”然后骂骂咧咧地跟着它穿梭花园,到了一处隐蔽的小草坪,上面铺满了不少落叶,都是落叶归根当肥料的。

  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小白,怎么了?金蛋儿呢?”

  小白没有回答他,低头嗅了嗅,然后用爪子刨开落叶。

  “金蛋儿。”平时听到他的声音不论它在哪儿都会朝贺子言奔来的,但今天院子里静的可怕。

  不一会儿灰色的一撮毛在落叶底下爆露了出来,贺子言有些不敢相信,眼眶咻的一下就红了。

  “小白,它在跟我们做迷藏对不对。”接着赶紧蹲下来刨开堆积在上面的落叶,是一个浅浅刨开的坑,它的小爪子上还沾了泥土。

  贺子言知道它胆小,所以从小就不搞别人养宠物的那套,没有给它剪过指甲,保留着它所有的天性。

  “金蛋儿。”他心疼得抽抽地,轻轻唤着小猫咪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小白安安静静地趴在猫咪的身边,姿势就像平常一样,把它圈在怀里。

  一人一豹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贺子言还担心小白会冲动,只是不留神见它先逃窜走了,敏捷的身姿只能看到一团背影一闪而过。

  贺子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嘟囔了一句什么顾鹤没有听清。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感,所有的家具摆放都未曾挪动过位置。就连他摊开放在茶几上的书籍依旧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里,甚至连摊开的页数也固定在那里。

  门口摆放着他的拖鞋,鞋柜里的每一双属于他的鞋也不曾消失。

  或者说,他的气息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消失。

  只是,在顾鹤看来,这是以一种可笑的看似荒谬的办法留住某种意义上的存在。

  自从高考结束后贺云屺就帮贺子言买了一套公寓,这里从金蛋儿死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最多是在院子里逗一逗小白。

  除了打扫的佣人,没有人有资格踏入这里半步。

  记得有一次打扫卫生的阿姨忘记把摇椅摆回原来的位置,贺云屺发了好大一场火。

  之后的人都战战兢兢地。

  当然,这次的特许还是贺云屺给的。

  贺子言不得不咂舌,但他还是有私心的,帮自己追嫂子,天经地义。

  顾鹤按着记忆来到了厨房,依旧是保持原貌。

  他熟稔地捻了一个鸡蛋打碎,放在热油里,黄灿灿的鸡蛋在锅里溜了几圈,然后轻巧的铲子熟练翻面,接着加入开水,热腾腾的热气与锅里的油相冲升腾一片小白雾,香气也渐渐弥散开来。

  然后把面和小青菜放进去,想着贺子言虽然嘴不刁,其实饮食还是鲍鱼海鲜吃惯的胃。

  于是踮脚把柜子打开,没想到秋嫂晒的那罐生晒虾皮还在。

  贺云屺不怎么吃虾,对于这个味道也不是很喜欢,所以它就在角落里吃了许久的灰。

  然后把紫菜、西红柿、葱花和盐、鸡精等调料放置在一个空碗里,再加一勺猪油,然后再倒入白开水,汤汁会变得清爽。

  之前也给贺云屺做过一次,但是那次也依旧没有那人讲究的橄榄油,反正他爱吃不吃。

  “好香啊!”

  贺子言本就饥肠辘辘,闻着香味更是前胸贴后背了。

  顾鹤回了神,最后把锅里的面条鸡蛋捞出来放进去,没有什么摆盘手法和精巧点缀。但闻着味就有种很暖和的家的家的感觉。

  “一碗面够吗?”

  顾鹤知道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吃得多,他好像面条下少了,可转念一想太晚吃太饱也不好。

  贺子言摇摇头,第一步是拍照,然后对着长寿面许愿才开始吃。

  “够了够了,嫂子你饿吗?我、”

  “不用,你吃吧。”

  虽然贺子言不说,顾鹤也能感受到他的笨拙刻意。但是他并不想在小孩儿生日的时候扫他的兴,就像满足他的生日愿望一样,纵容着他。

  顾鹤进入卫生间,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摆了不少,多是他的,中间夹杂一些属于贺云屺的东西,挨挨挤挤靠在一起。

  他打开手龙头,涓涓流水冲刷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手背的青筋漂亮,望着镜中的自己,是时候该去和贺子言道别了。

  刚走出来,就听到贺子言紧张地声音问道:“那我哥呢?”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子言的分贝瞬间拔高,“你明知道他生病了还让他去东南亚?!”

  顾鹤闻言微微蹙眉。

  那边似乎说了好一会儿,贺子言也缄默了好一会儿,“好。”

  挂了电话抬眼就看见顾鹤,鼻子有些微微一酸,“嫂子,我让张叔送你回酒店。”

  “他怎么了?”

  贺子言本就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只是长大了学会了伪装而已,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在东南亚,发烧了,那边的医生说是登革热,现在高烧不退,那边医疗条件太差了,现在处于浅昏迷的状态、”

  顾鹤对这种病并不陌生,一般来说登革热是否会死人取决于病症的发病过程。如果重度发作患者往往有生命危险,更何况它是没有直接抗病毒药物。

  现在棘手的就是贺云屺原本还患有大叶性肺炎,高烧不退是大忌。

  “哥会不会出事啊,是我太坏了,刚刚许愿没有许他的份,我想着明明他那么对你,干脆今年就不给许愿了,把他的那份分给你了。”

  贺子言像犯了错的小孩儿,桌子低下的手指紧紧地缠绕着,眼皮轻轻地阖在了一起,两排细密的睫毛刷刷地投下一片阴影。

  他垂着脑袋看着手机,接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屏幕上,手机慢慢息了屏,又突然亮起来。

  是谢隽来了电话,“小言言啊,七爷可能赶不回去了,今年的生日礼物、”

  贺子言打断了他,“我哥现在怎么样了,可以回来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叹气似的开口道:“抱歉,事情有些棘手,毕竟这个病具有一定传染性,我已经让人去、”

  “地址。”

  对面的人似乎一愣,这个声音太过于熟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嫂子问你地址!”贺子言等不及他的没用的汇报,急吼吼喊道。

  “不行,嫂子你不能来。”开玩笑,让七爷的心尖宠来这里,比杀了他还可怕。

  其实在听到这个消息的这一刻,那颗自诩清醒的脑袋里,爆炸成无数、本人不太想承认的,叫做担心的东西。

  所有的坚硬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理智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我是国家紧急医院救援队的。”

  贺子言黑眼珠湿漉漉,可怜地红着眼睛觑他。

  谢隽思虑了一番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贺云屺并不是单纯的过去谈生意。简而言之他们陷入了地理位置的困境里,只能知道大概位置,那是一处被誉为「婆罗洲的心脏」,位于马来西亚巴沙州区。

  谢隽也不再绕弯,立马说了地址以及经纬度。

  “谢隽你个骗子!”贺子言差点爆粗口,为什么还是要拿他当小孩子看。

  顾鹤立即拨打了一个电话,那边闻言迅速动身。

  贺子言巴巴地跟着他。

  “别急。”

  从顾鹤嘴里说出的两个字似乎有神奇的魔力,原本还焦急的贺子言听话的点点头。

  就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刻一团白绒绒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来,鼻子喘着粗气,那双敏锐的眼睛异常的闪亮,里面有苍凉、朦胧,但停在了他们的跟前不敢靠近。

  顾鹤怔了一下,轻声唤了一下它的名字,“小白。”

  白豹乖顺地走到他的身边,向它三年未归家的主人低头。

  “飞机能装得下它吗?”

  贺子言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点点头。

  “走。”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机场登机。

  顾鹤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了一眼,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片,展现的全是无尽的寂寥,远方的天空在乌蒙乌蒙中透着一点蓝色,耳朵里是飞机的轰鸣声,以及自己震耳欲聋地心跳声。

  贺子言看着正在看着顾鹤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东南亚医生发过来的资料认真的模样,明明是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形成冷冷的氛围。

  看着检查数据,顾鹤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很是干涩,还有些刺痛,是非常棘手。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心渗出了汗,湿湿的,黏黏的。

  其实在登机之前,他掏出手机看,没有看到新的信息。

  贺云屺没找他,电话微信都没有,指尖停留在贺云屺的名字上方。

  贺子言何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呢,他借着生日的由头把顾鹤带入曾经的回忆,想替贺云屺挽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弄巧成拙,在那里,他们曾经的一切,像绵密的针狠狠地扎痛顾鹤的心。

  从顾鹤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果然是不行啊。

  事情好像被他变得越来越糟了,他的心变得愈发的忐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哭,眼睛会疼

  “别担心,会没事的。”顾鹤注意到了他并不高涨的情绪,以为是过于担心贺云屺。

  “对不起。”

  顾鹤有些诧异,温声问道:“怎么道歉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知道贺云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现在他想挽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我知道你们之间很特殊,也很复杂。”

  “当我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很生气,明明你那么好……可是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替贺云屺说好话,我觉得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毕竟我也听过他的不少不少传言。”

  当时贺子言想,顾鹤已经没了半条命,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死的。

  “当时我知道有人给他送了人,还是非常像你的……我气不过就去骂了他,我对他说了最狠的话。”贺子言至今还记得。

  他对贺云屺说:贺云屺,你没有心吗?

  他可以头也不回地跑去东北去上学,可贺云屺只能一个人在原地他失魂落魄。

  “哥他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看医生,他那么高傲的人,我从未见过他向谁低过头。”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同情贺云屺,还是骂他活该。

  顾鹤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像气球被针尖扎了个隐秘的针口,正在悄无声息地漏着气。

  他眼睛一下子闪过一点水汽又很快消失掉。

  婆罗洲的心脏。

  满眼望去都是连绵不绝的广阔雨林和湿地,来这里的多为对自然秘境地探索。

  飞机无法在雨林降落,最宽敞的位置是入口处,距离谢隽发送信号的位置大概有三公里路程。

  深入雨林的唯一方法就是徒步,顾鹤将塑胶套鞋先拿给贺子言,然后再熟练地穿好。

  贺子言也不敢多问,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穿上鞋子,直到进去的时候才慢慢解密。

  顾鹤穿着身黑色冲锋衣走在最前端,挺拔清瘦的背影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这里除了茂密的树林就是泥泞的泥土,没走几步他就尝到了泥泞路的厉害,每一脚下去都是吱嘎作响,抬脚的时候那些泥泞的粘附能力出奇的墙,越往里走越难走,差不多陷入泥沼七八厘米。要不是套上鞋套,连最基本的行走都是困难的。

  而这个广阔的世界于白豹而言便是小菜一碟,它敏捷的跳跃穿梭在丛林间。

  其实要是一场旅行兴许还会有心情欣赏遍地的菌菇类,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小伞惹人注目,毕竟潮湿的环境最利于他们生长。

  还有些不知名的动植物,很是热闹。

  但不一会儿贺子言不经意地抬头被吓得不敢乱动。因为在他的侧上方的大藤蔓上爬着一条一米多的蛇,个头还不小,吐着蛇信子似乎在好奇这群人在干什么。

  不过那条蛇倒是比他淡定多了,不一会儿就悠然地离开了,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还好吗?”顾鹤回头望着贺子言,只见他的额间的碎发被汗珠浸湿,干脆一股脑地往后撸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放心,只要不伤害它们,对于它而言我们也和这里的动植物一样,只是其中一种物种”。

  “还、还好。”

  这走一千米比他在学校跑三千还累。但是抬眼看顾鹤,他还背着一个大医疗包,沉着地前进,似乎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当成孩子了,他确实还是孩子心性。

  这一次的徒步距离算不上长,没有什么特别的上下陡坡,越往里走阳光的投射就变得微弱,周围的潮湿和闷热使得徒步变得辛苦,走了一千多米,却整整走了两个小时。

  “完了,定位失效了。”

  身后的研究人员的电子定位器在这里发挥不出作用,刚才还在他们身边的白豹也不见了。毕竟是野兽......估计是回归森林了,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小少爷,我们和七爷失联了。”

  顾鹤虽说是用救援队出面,但是却没有和他们一架飞机,他们更专业地从另一个突破口进入,但时间要更久一些。

  虽然顾鹤看起来眼神淡淡,但是还是会时不时提及一些野外生存的必要法则。

  对于他们这些专业保镖来说或许是他们的必修课。但贺子言的那双眼睛已经不是两眼放光那么简单了,是顾鹤整个人在他眼里就是发光体。

  “会有野人吗?”

  “会有部落,比如阿瓦族,但我们尊重他们的孤立。”

  贺子言似懂非懂的点头。

  顾鹤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左手自下而上九十度直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一时间所有人停止交谈且屏住呼吸。

  “西南方35'7的方向有发出75赫兹的音波。”

  顾鹤观察了一下岩石面上的青苔,顺着干燥光秃的方向,重新调整了行进方向,路上的泥泞也渐渐变成松软的泥土,上面还有一串动物的爪子印。

  贺子言惊喜地喊道,“是小白的脚印!”

  他们顺着脚印越发靠近,就能听到一声声豹子的低吼。

  渐渐地地上出现的是被烈火烧灼过已成灰烬的树叶,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大火灾。但已有一段时间了,生命力顽强的嫩芽已经在深痕累累的枝条上探头。

  鼻尖开始充斥着硝烟味,意味着一场战争悄无声息地开展了,以及还有熟悉的血腥味,身后的保镖们先一步行动搜寻着蛛丝马迹。

  顾鹤心里一度像有根绷紧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用力地抿下唇。

  “哥,会没事吧?”贺子言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以及干涸的血迹,他的唇色有些惨白。直到他看到了贺云屺常见的西装的牌子。

  顾鹤也见了那枚眼熟的墨绿的袖扣,自然与贺云屺那些高定比起来很不起眼。但是他用奖学金给他送的最贵的一次礼,毕竟那人本就矜贵配得上最好的。

  “袖扣,是哥最宝贝的袖扣,平时连碰都不让我碰的......”

  贺子言的一字一句飘过来,让顾鹤心跳如鼓,震得自己几乎站不稳。

  他想,现在真是体感温度混乱的季节。

  “小白!”

  白豹似乎嗅到了什么,朝顾鹤吼了一声快速地奔跑过去。

  “小白!”

  是谢隽的声音。

  顾鹤在心情紧张的状态下一路小跑,肺部有些缺氧,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贺云屺靠在一颗粗大的大树坐下,伤口边缘有干涸的血粘结到布料上,惨白着脸色吓人地拧着眉,可能因为包扎有限,伤口再次撕裂涌出更多鲜红的血,这一幕看得顾鹤的眼皮抽-动。

  他没有犹豫,迅速走上前去,伤口必须重新包扎处理,否则一旦感染是不可逆性地损伤。

  贺云屺的意识几乎又要陷入昏迷,伤口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别再浪费绷带了。”愤怒夹杂着无奈和痛苦涌上他的大脑,以为是谢隽,但是那人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这里除了谢隽和贺云屺,已经没有人了,他们的随性医生是本地人,贪生怕死地撇下他们离开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暴戾看到眼前的人后瞬间消散开了。

  身边似乎又很多人在交谈着什么,他似乎还听到了贺子言带着哭腔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是他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他不敢相信,害怕是虚幻的梦境,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太多,每一次醒来都能让他痛彻心扉,这一次,他也不敢马上确定。

  只是这个幻觉,太真实了。

  直到小白依偎在他身边,毛茸茸的触感蹭着他的肩膀,他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乖宝?”

  “嗯。”

  是晚霞、是微风、是心跳、是无可替代的人。

  贺云屺消瘦了一圈,脸色憔悴而苍白,眼窝陷进去了点,眼底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顾鹤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有干涩的液体慢慢充盈他的眼眶。

  “你哭了?”

  然后就是沉默,几个缓慢的呼吸,一串泪痕飘干,心跳动了十几下。

  某种情绪总是会让人迷惘和示弱。

  “怎么了宝宝,哪里受伤了吗?”

  委屈的情绪第一次占领了顾鹤的情绪高地。

  顾鹤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贺云屺好像自动解读了他的情绪。

  “别怕,我没事,只是留了一点血而已。” 贺云屺松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手好软但好冰凉。

  他抓着顾鹤的手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迷恋,他恨不能就这样永远牵着手,直到这颗心脏停止跳动,“别哭了,眼睛会疼,别哭、”

  “贺云屺,别睡,醒醒,贺云屺......”

  “快点,他们在这里!”

  他们在的医院是当地专业技术最强的国际医院,救援队的交接工作也到此结束。

  “顾,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顾鹤张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再等等吧。”

  虽然不知道顾鹤和躺着的那位爷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也是第一次接受这种特殊任务,难免会多好奇些。

  “那我们先回去了。”

  “谢谢。”

  “救死扶伤,我们的职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贺云屺,我很难追的

  “哥已经醒了,嫂子你能去看看吗?”贺子言慢吞吞地从转角走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醒了?

  顾鹤微微蹙眉,这才过了麻药半个小时,就醒了?

  “不了。”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眼帘垂下来,盖住了所有情绪。

  “求你了,就一会儿,就算是帮我帮我照顾一下下。”说完贺子言就跑开了,对着手里的电话支支吾吾说着什么。

  顾鹤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挺伪善的。

  嘴上说着拒绝,但脚步已经走到病房前,推门而入的瞬间,床上躺着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那锋利高耸的眉骨本让他看起来很阴戾,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勉强地扯了扯唇角,胸膛的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了心电图纹身。

  贺云屺的手指勾了勾垂到他的床边的手指,那一点点温度似乎让他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等我好了,我们能谈谈吗?别再拒绝我了。”

  不要再逃走了。

  哪怕也能给他一点回应,一点就够了。那么他就能依靠着这一点微薄的希望活下去。

  “嗯。”顾鹤被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睡吧。”

  但他的手指又被拉紧了几分,顾鹤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轻声道:“我不走。”

  贺云屺点了点头,眼皮抖了抖,很快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音,好神奇,三年前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现在竟然角色对调。

  他一直觉得自己离开贺云屺后过得很平静,生活也变成了大多数人的样子,再次恢复用冷漠来保护自己,没有人能靠近,他也不会受到伤害。

  再次相遇,他以为不论贺云屺做什么,他都能表现出淡然、冷漠、释怀。

  可是心跳是最难以欺骗的证据。

  其实他在感情方面非常的被动,他很多东西可以感受到,但是只会死死的守在心底。

  现在觉得自己的思绪乱如麻,呼吸也凌乱颤抖,也许总要给心里的汹涌一个交代的吧。

  贺云屺就是一个深渊,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鲁莽地跳下去,摔倒一次是意外,两次是他活该。可是他的攻势太猛了,难以让人招架得住,可以说不留退路。

  他一开始将人狠心推开,可终究他的本质是善良的,他不瞎,也不是铁石心肠。

  这场拉锯大战,总归要一方来宣判的。

  事不过三,这不是给他一次机会,倒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顾鹤贴近他,不知是因为低温发抖还是术后麻醉渐渐失效疼得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贺云屺,我很难追的。”

  *

  夏至已至。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茂密树冠,金色光线闪烁在暗绿枝叶间,除了蝉鸣,倒是没什么嘈杂的声音。

  只是今年的蝉鸣比往年叫得响亮

  刚下班的顾鹤不经意间抬头看着树木间露出的一片夏日淡蓝耀眼的天空,或许是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有一种处于窥视的错觉。

  他扭头看过去,路边停了一辆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氙气灯的线条锋利,车窗是黑黑的反向玻璃,看不见里面的人。

  其实坐在车上的人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那双眼睛分明是望向自己。如果那双手能再轻轻抱住自己,再开心地对着自己笑,就够了。

  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的英挺正气的眉骨弓起,接着是一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脸,贺云屺。

  夏季,连风都是热的。

  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三年前,贺云屺接他放学的时候。

  在东南亚的第三天,顾鹤还是接到了上头的电话,有一个保密的重要案子需要他出手。

  贺云屺只在那半个小时醒过来,其余的三天完全是处于沉睡状态。

  从他的化验单结果以及各项检查指标显示,他已经严重睡眠不足甚至还有安眠药依赖症,或许这一次因祸得福终于能真正闭眼休息了。

  和他的首诊医师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体状态,并且很快国内的专业医疗团队来为他治疗,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果然是件棘手的案子,因为这件刑事案件涉及到某国层领导。所以尸检流程比平时的还要复杂二十倍。

  真正处理完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虽然每天贺子言都如实的给他汇报贺云屺的情况,但其中还是夹了不少私货的。

  “7.14,AM7:30,哥还没有醒。不过他说梦话了,就是找什么宝,我哪知道他要啥宝,我上哪给他找啊?”

  “7.15,PM16:49,我的天,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不过睁开眼第一眼看到这么帅气的我为什么又闭上眼,他在失望什么?!”

  “7.16,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凌晨3点哎大哥!这个病人有没有点病人的自我意识啊,都这个份上了还管什么工作看什么破文件,我真是无语了,我也是个大冤种,为什么大晚上的要来给他守夜一起遭罪!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呜呜呜。”

  “7.17,AM8:00,大清早要吃什么清汤面?我说呢,原来是翻陈年老醋出来吃了,他亲弟弟生日礼物都嫉妒,太没品了,我在这东南亚人生地不熟哪给他买清汤面,净会为难人!他居然让我下厨复刻出来?没事吧这大爷,但我偷点懒给他点外卖了,「运费6$」,太贵了,换一家,「运费2$」,还可以,就唐人街的沙县小吃吧,假装看不到敷衍敷衍就过去了。但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垃圾桶里的外卖订单纸,淦!”

  “7.18,AM9:00,他刚刚吃完药了,医生允许他玩会儿手机,瞥了眼聊天框很眼熟,那不就是你的聊天框嘛!他看他打字飞快,生怕你拉黑他似的,可手一直在抖,字一遍一遍的打错……不是,这后遗症这么厉害吗?”

  “7.20,PM15:30,有个混血的护士小姐姐跟他表白了,那脸黑的跟炭似的,说话是一点都不客气,问那个女的是没长眼看不见他的婚戒吗?我都愣住了,妈的,什么时候他不守男德居然结婚了!”

  “7.20,PM15:35,哦,呸呸呸,超过两分钟撤不回了!我哥守男德的,超级守,我错了!我看到他给你的备注了,是「宝贝老婆」,好不要脸哦这男人,都没有把你追到手就乱叫。”

  ……

  就这样贺子言的聊天框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现在突然看见贺云屺,让顾鹤有点看得不真切了。

  他的心瞬间收紧,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蜷缩起手指,目不转睛地,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贺云屺已经下车朝他走过来了。

  看来身强体壮的人恢复力也很强大,已经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个月前的病态了。

  他穿过车水人流,双手插兜,脸上的表情是染上柔意的淡笑。

  “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贺云屺很少有这么局促的时候,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像不舍得错过。

  顾鹤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想到他的搭讪方式那么老套。

  “可以吗?”

  “不了,下午我还有课。”

  贺云屺似乎意识到顾鹤的话变多了!虽然还是拒绝的话,但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失落,只是有点舍不得。

  “我送你。”

  已经两点多了,到W大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打车也来不及了,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正巴巴地望向自己毛遂自荐。

  “谢谢。”

  你一定想不到,那个杀伐果决的商业巨鳄赶走了自己的司机却给别人当司机。

  后面距离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大众,窗户都是摇上的。但避光性不是很好,隐隐约约能看见好几个人头挤在挡风玻璃上。

  “啧啧啧,我就说吧,嫂子就是心软。”

  “哎,老大嫁作商人妇。”

  “你谈恋爱的样子也是那么的不值钱。”

  “嘿,贺子言,别给我发现你谈恋爱,指不定比我还舔!”

  “谁舔谁还说不准呢?”

  “你小子够自信啊,是不是偷偷交了女朋友?”

  “关你屁事,去接你小男友下课吧你。”

  ——

  顾鹤从W大毕业后直接被举荐到更高学府A大,成为了特聘讲师,课程安排不算多,还算轻松。

  看到熟悉的A大校门,顾鹤正准备提前解开安全带,不料车速并没有放慢的意思。

  贺云屺望着他的侧脸,问:“在哪个教室?”

  他的的声音低沉悦耳,熟悉的雄性荷尔蒙的气味就在自己鼻尖。

  顾鹤心跳不可抑制地有点快,深呼吸了一下。虽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报出了目的地,“......教学科研楼C2104。”

  一溜烟功夫不知道贺云屺有什么特权,居然把车直接开到了教学楼下,显然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贺云屺望着他一双美目看着自己。于是倾身过去「啪嗒」替他解开安全带,“走吧。”

  “你、”

  “我能旁听顾老师的课吗?”

  想说不可以也不行,A大的课本来就允许外人旁听,顾鹤没理由让他出去等,看着教学楼大摆钟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谢谢,我已婚

  看来顾鹤一如既往地受欢迎,教室里的位置早早就坐满了人,甚至还有搬来凳子坐在过道的。

  很多人一来是为了目睹这位清冷禁欲的年轻讲师,他简单地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到了最顶上抵着喉结的地方,穿着和气质看起来高冷又禁欲,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但是漂亮的人就像带刺的玫瑰诱人靠近。

  二来是他出色的专业知识和那些老教授不相上下,接手的真实案例永远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更有吸引力,是追求学术者的偶像。

  当他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平息,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他上课有一个特点,不会对着课件念文字。但是会把案例分析以及视频放在PPT上,基本都是用最简洁的话语来阐述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点,今天也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不一会儿后面的座位就传来了一下片哗然,不少人的目光频频回头,坐在前排的人难得支着胳膊假装听课实则也偷窥着后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A大的论坛上就喊疯了,和顾鹤不一样的是,那人一身贵气着装坐在教室里显得格格不入,嘴角噙笑望着上面的人看起来是个很懂风情的人。但不说话的样子又不乏沉稳学者的气质,一时间很难判断是什么来路。

  他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目光在讲台上认真授课的那人身上游离。

  顾鹤握着粉笔的手,几根淡蓝色血管趴在薄薄的手背上,看上去颇有种无机质的瓷的质感,很漂亮。

  但是不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教室里人太多了,中央空调都运行不过来。

  他出了些汗,有些发热皮肤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于是便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纤细的脖颈自然露了出来。

  正好他微微弯下头看着电脑的时候,从领口看去显得有些空荡,给人一种纤细美好的感觉。

  不过学生时代就是单纯,为了不影响课堂秩序,居然有人给贺云屺传纸条。

  顾鹤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再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人坐在课堂上,刚好捕捉到传纸条那一幕。

  被顾鹤看着的那个方向的女生被抓个正着,瞬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天,和男神对视的第一眼竟然这尴尬!

  贺云屺打开纸条,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钢笔,唰唰唰几下地在纸上写下什么,嘴角还有些微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而顾鹤刚好分析了一个因爱杀他再自杀的案例,底下提出了不少问题。但也问得多了也有些偏于主题的问题。

  “为什么爱不肯放过?”

  “你觉得那是爱吗?明明是自私的占有欲,女方为了孩子已经妥协了。”

  “那他们结婚时的海誓山盟不就是彻底推翻了。所以婚姻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搭伙过日子?”

  “爱不就是一起吃苦吗?”

  “呵,什么爱,爱是什么,怎么去爱,要爱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爱一定不是掉眼泪,也不是一起拉扯下地狱。”

  “为什么爱不可以同步?”

  “那是爱艰难还是承受爱艰难些?”

  “你认为的每一个救赎其实都是下一个深渊。”

  “老师,你觉得呢?”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本以为他会跳过这种表述自己三观的问题,这其实也算是试探个人隐私的态度,不太礼貌。

  “爱应该是种情绪、感觉,但不会是博弈、冷暴力、枷锁、卑微、甚至会放下尊严,何必为了一点爱而变得可怜,爱没有标准答案但被爱有。当然,我的答案未必是你要的答案,而你追求的答案也未必是标准答案。”

  “本次授课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爱本是就是道无解的命题。

  或许被问到爱的定义总是会有人从最积极的角度去探索问题回答问题,可顾鹤的回答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褒不贬似乎无欲无求。

  毕竟,人的手就那么大,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何况是爱。

  现在学校的每个大小群各种八卦校网页都在讨论最火的事情,其一就是小顾老师的颜又流出来了许多照片,都是不同角度的偷拍。

  其二就是中途出现的大帅哥到底是谁。

  要说网友的速度不是盖的,直接搜出了他们校园网的风云人物榜,照片对比下来还有些青涩。但不难看出来,就是他们金融学院的专业第一优秀毕业生、校友赞助人、贺氏集团现任掌权人。

  每划过一条都时震惊瞳孔的消息。

  忽然,有人把他在课堂上回复的纸条晒了出来。

  “帅哥,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已婚。”

  这才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那么的耀眼!

  真的狠狠被炫到了!

  *

  顾鹤去教务处一趟,贺云屺先下来等他。

  “贺先生?”

  他坐在驾驶位,手肘倚着车窗,修长手指本在随着音乐轻轻敲打,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因为就在刚才顾鹤答应了跟他谈一谈。

  但是如果没有突然冒出这个人的话,他的心情会一直很好,闻声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到了一个少年睁着漂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只是扫了一眼唇角的笑容就消失了,声线和顾鹤的有几分像,是刻意模仿的。

  “我、我叫姜煜。”姜煜紧张地捏着衣角,似乎并不意外他不记得自己,继续道:“三年前您帮了我,虽然只是让我说了句话就、”

  只是他过于腼腆,说不上两句话便脸红,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

  方才被他刻意收敛过的凌厉气质一下被这句话又展露出来,打断了他,声音里夹杂着难以察觉的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那道眼神似乎一眼就望穿了他的心思,可怕得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已经被识破,那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了,“我愿意成为他的替代品。”

  三年前他家里情况不容乐观确实不假,在寻找兼职的时候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不属于他的世界。

  其实贺云屺可以说是他的贵人,但却不是拯救他的人,他靠着贺云屺的钱苟活了些日子。可是那些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知道他有个赌鬼父亲,直接又把他诱回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姜煜没有办法拒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高利贷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按理来说他能考上A大,用农村人的话来说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些钱是他谎称是做家教兼职赚来的,可是要钱的人怎么会关心钱的来路,只关心金额的多少,被逼无奈之下他走上了一条赚钱来得快的道路。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回去找贺云屺。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阿猫阿狗,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跟他有一丁点关系,但是越是蠢蠢欲动就越是胡思乱想。

  终于,他靠着一些手段,将得到的消息七七八八地拼凑在了一起,也终于想明白了那人让他说的原谅是什么意思。

  可是贺云屺岂是他能见就见的,蹲守好几次都无功而返。但偏偏今天他闲来无事看到群里的讨论,那张熟悉的脸,让他精神一晃。

  “你想要什么,我的脸还是钱?”

  姜煜一下就僵在了原地,脸色苍白无比,没有再往前迈步。

  贺云屺并未理会他的脸色,而是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连赝品都不是,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滚。”

  他的话落入姜煜的耳朵,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脉,窒息到浑身发抖,他仓皇地转身,和正巧走来的顾鹤擦肩而过。

  抬眼的一瞬正好迎上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双眼。但姜煜的脸色显然不好看,像哭过,眸色水色氤氲,眼中的光似乎随时会碎落。

  贺云屺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场面怎么这么诡异偏偏被小狐狸撞上了,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多久,有没有听到那些脏了耳朵的话?

  “顾老师。”

  顾鹤并不认识他,但他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出现在他课堂上的面孔超过三次以上都会有些印象,这位,当然也有些印象。

  他淡淡地点头,不难看出应该是贺云屺的情债。

  姜煜还想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打了个寒颤,从骨子里生出了一股恐惧与无力。

  在见到顾鹤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戾气就消散了一点,换上了一副比较柔和的样子。

  贺云屺推开车门,长腿一跨下了车朝顾鹤走来,自然地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渴不渴,刚给你买了杯丝绒拿铁。”

  刚才的冷漠、刻薄、毫无耐心在见到顾鹤的时候全部消失殆尽。

  做替身,他比自己更适合吗?

  顾鹤在姜煜的注视下坐进了贺云屺的副驾驶。

  “我不认识他,虽然他动机不纯但我已经明确的拒绝他了。”贺云屺恨不得每个细节都跟他解释的清清楚楚,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一根刺扎进顾鹤的心里。

  顾鹤其实没有任何立场,没有任何资格需要他给一个解释,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爱,会令人卑微

  他分明就与自己咫尺之隔,却碰不到,摸不着。

  贺云屺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重新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他,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的晚霞如热恋中的少女染上娇羞的橘色腮红,余辉柔柔地落在顾鹤的侧脸上、眉梢上,长长的睫羽垂下专注地搅动着手里加冰的咖啡。

  “想谈什么?”

  透明的杯壁上渗出冰凉的细密水珠,挂在他的指尖上,晶莹剔透的。

  “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谈过恋爱,活到现在,你是我自己做的第一个选择。”贺云屺的语气温柔且沉静。

  “所有的行动和情感变化的经验都是第一次。对于之前的我而言能交易的牵制才是最稳定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好奇心和好感到步步沦陷。”

  他并不会同情谁,更不会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只不过凑巧的相遇误打误撞的举手之劳,在他严重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或许说是顾鹤给了他选择。

  这个走向并不是他预先计划好的,只是想找个理由不放手。

  对一见钟情的掩盖罢了,这是他唯一意想不到的败局。

  “我并没有愚蠢到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刚开始确实有自尊心作祟。”

  “我知道对你来说需要什么我慢慢靠近。因为喜欢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面为了得到你的心,我可以什么都做,包括单向恋。”

  没有明确的理由,直接的渗入,自然地被吸引。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之人遇到的契机,如果有预兆就好了。

  顾鹤咬着纸吸管,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窗外,其实风景没有什么区别。

  说没有一点动容那是谎话。

  只是,他不想去细究,摆脱了枷锁的是自己,推开他的人也是自己。

  “你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来,那我就到你身边。”

  “我知道你说的原谅是一刀两断的结束关系,明明说好放你自由。可是我依旧卑鄙地不想放手,想把你追回来。”

  我总是需要借口去见你。

  想再见到你的笑脸,所以没必要去考虑什么付出代价值不值得,想守住自己在你心里独特的位置。

  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离开了,可他们的心都还在原地。

  “没关系,不一定立刻就能做到,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但等到适当的时机,等你足够信任我了......或者,你有一点喜欢我了......”

  “你放心,你是有选择的,我不会逼你,就算到最后你还是会把我扔掉。”

  明知道不应该这么做,可这是他最后的挣扎,真是丑陋。

  顾鹤似乎被他这种这种细微但又巨大的改变震撼了。

  真的很想对他发火,毕竟这个人给自己留下来太多的伤口。

  贺云屺的告白,八分真心又带着两分冲动。

  看到水珠从顾鹤的指尖顺着手腕滑落到肘部,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他微微侧身,从旁边拿了几张抽纸,轻轻地给他擦拭水珠。

  顾鹤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小幅度的动作自然是没能逃过贺云屺的眼睛,他想,自己可能真的吓到他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是不敢再做出什么让顾鹤更加排斥的事情出来了。

  “太冰了,待会儿再喝好不好宝贝?”

  顾鹤皱眉:“你别叫宝贝。”

  “好的宝宝。”

  “……”

  然后把他手里的咖啡,结果发现里面还是沉甸甸地满满一杯,非常自责,应该给他点去冰的。

  接着轻轻执起他的手,骨头清晰可见,连血管都凸起,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残留的水珠,如同对待易碎的玻璃。

  冰凉的指甲一不留神就被他抓在手里,掌心暖烘烘的温度很快就传递过来。

  他的动作轻柔充满感情地抚着,像是在安静地感受顾鹤的存在。

  他尊重顾鹤,又忍不住对他更好一点,他知道现在和之前不一样,顾鹤是一个独立的人格,并不是他的附属品,他不得已强行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都说爱一个人会深沉且卑微,之前对此他不屑一顾,现在他没想到会这样深爱一个人,会愿意为一个人放下自己的身段去尊重理解对方。

  以前他就愿意宠着顾鹤,那种只对一个人好,只想看他耍小性子闹一闹然后再好好哄上一哄的软乎乎小狐狸。除了他,其他人根本就走不进他的心。

  想对一个人好就是把他捂在心尖上好好疼惜的,他并不责怪顾鹤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只是他会更心疼,心疼他的态度就意味着自己曾经伤他多深。

  命运就是这么的玄妙,说到底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酿下的大错。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柔和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低哑问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误会吗?”

  顾鹤侧头,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很轻易地看清楚贺云屺的蓝眼睛。

  与他对视时总能被牵扯了心脏里隐藏的酸涩和悸动,就这样莫名地被吸进了他眼睛里的灰蓝色的海域。

  “我为我曾经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道歉,对不起。”

  “这个也是,如果你想拒绝就拒绝。”语气里有些对现实的无奈和叹息。

  后面的喇叭鸣笛打断了两个人的气氛,顾鹤尴尬地抽回了手。

  刚才没有被甩开,是不是代表着他有一点点机会了?亦或是这份喜欢只是被他藏起来了。

  这一次,没有被回应,但贺云屺却感到了他的变化。

  顾鹤第一坐那么龟速的车,明明过了这个红绿灯再开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时间愣是被贺云屺开出了二十分钟的路程,骑自行车的中学生一个一个从他们身边过去。

  但再龟速前进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谢谢。”

  依旧是礼貌道谢,这让贺云屺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嗖的一下又弱了下去。

  顾鹤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下了车,才在这团糟烂中喘过一口气来,只是他忘记了物业提示今天电路维修,楼梯间的感应灯没有像平时一样敏感亮起。

  一不留神他踩了个空,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楼梯间格外的响。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摔得不轻,掌心火辣辣的疼,右脚被扭到了,他单腿站不太稳,叹了口气。

  他借力扶着楼梯扶手,可是本就是老小区,久经失修,承重力远远经不住考验,木扶手已经有了摇晃的感觉。

  “贺云屺,你没走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扶我一下。”

  身后果然传来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得到接近的允许,他几乎是飞奔而来的。

  “怎么了,摔哪了?”语气中尽是慌乱和关心。

  “踩空,脚扭到了。”

  “我们去医院。”

  他立刻扶住顾鹤的腰,弯身勾住他的膝窝,把人抱了起来往楼下走去,嘴里念叨着「别怕」,也不知道是安慰顾鹤还是安慰自己。

  不知道司机什么时候来的。

  贺云屺后抱住了他,轻轻地把他搂在胸口的地方,拍着他的背,小心翼翼待他若珍宝的心怀里的他完全可以感觉,吩咐司机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就去拍了片,骨裂了,但不是很严重。但最好还是安静修养一段时间比较好。

  由于一整天的忙碌,空调舒适的风又吹拂着,耳畔是贺云屺和老医生的交谈,喋喋不休中的一问一答竟让顾鹤听得有些犯困,

  最后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虽然说他在医院工作,但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甚至需要到住院的地步,这次应该是贺云屺自作主张把他留下的,看着病房的构造就知道不便宜。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没想到是主任的问候信息,然他好好休息不着急上班。

  不用想都知道谁是跟他说了什么。

  看完了群里的消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滑拉下来才看见那个眼熟的头像。

  看来发消息的时候时间挺早的,被压到了下面。

  点开是一条语音。

  “醒了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宠溺和爱护,浓浓的不想承认的情感正在深深地包容着他。

  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五点。

  那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贺云屺被谢隽的一通电话叫走的。

  刚开始还以为公司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谢隽在电话里里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然后说发给他了。

  挂了电话点开会话框,是一张图片,背景是医院里,里面是一对情侣接吻的照片,里面其中一位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吞金兽,贺子言。

  而另一位主角自然也不陌生,傅郁川。

  贺云屺到傅郁川公寓的时候,贺子言正紧张地揪着裤缝中线眼巴巴地盯着缓缓驶来的阿斯顿马丁。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抚上他的右手,轻轻捏了捏,低头正和他说着什么,那小眼神从开始的迷茫不安渐渐地平复下来。

  汽车熄了火,贺云屺从上面走了下来。

  贺子言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声地喊了声「哥」。

  “七爷。”

  “傅董。”

  两个人站在一起气场全开,贺子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于是用力握了握傅郁川的手,让他不要跟他哥对着干。


第一百一十五章 稀里糊涂见家长

  傅郁川在家里的穿着和他上班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穿得更随意些,手腕上戴着一款大气精美的男士腕表,简单的衬衫透露着他沉稳内敛的气势但不是那种咄咄逼人。

  养儿方知父母恩,虽说贺云屺只是他的哥哥,但是从未缺席过贺子言的成长,为他铺路。

  在贺云屺来之前早就跟他说好了,不要生贺云屺的气,还带着恳求之意,“你不要和哥哥起冲突,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傅郁川托着他输过液的那只手,耐心地摩挲了一下他冰冷的手指,他清楚贺云屺在贺子言心目中的地位,点头答应了。

  贺子言知道傅郁川本就是个高傲的人,和贺云屺是同类,向小辈低头确实是为难他了,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傅郁川,不想让他难做......

  “先进来吧,言言才输了液。”傅郁川安慰地回握了贺子言的手,让他别担心。

  贺云屺看了眼他左手输了液的手背上贴了医用胶布,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两个公寓主人才慢慢跟上他的脚步。

  一进门里面的装修布置本就典雅奢华,但却被一些小物件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客厅里小到乐高拼图大到钢琴摩托车手办,要说这是傅郁川的家,没一个人相信。

  倒是贺云屺对这些一旦都不陌生,每一件物品上都标注着贺子言的爱好。

  “哥,你先坐,要喝什么吗?”贺子言正准备狗腿地凑上去,结果被傅郁川拉住了。

  “你坐下,我去泡茶。”接着又看向贺云屺,“七爷,龙井可以吗?”

  贺云屺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的确,你弟弟被自己的竞争对手拐走了你会给他好脸色看?毕竟这人一开始还是自己的情敌!

  “你快去。”贺子言赶紧把傅郁川轰走,看着他哥的脸色他就觉得死到临头,为了避免一触即发的大战得赶紧把一个人轰走。

  对于贺子言没大没小的呼唤傅郁川倒是不急,先给他后背放了个靠枕,然后再给他盖上毯子才起身去厨房。

  他一走,贺子言就立马正襟危坐,不敢靠着靠枕,要多乖就多乖、

  “怎么生病了?”

  贺子言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即将面对的是暴风雨的洗礼,看了眼左手,然后愣愣地说:“就是不小心喝了桃子汁,过敏了。”

  他对桃子过敏,今天跟傅郁川去参加宴会,本想着去他的世界凑凑热闹见见世面的。

  他是骑着重机去的,头盔下的眼睛很是乖张,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潇洒了。

  结果误因喝了桃子汁,导致诱发哮喘,这下倒好,招摇的来狼狈的离开。

  还在医院还碰上了谢隽,于是一些列蝴蝶效应就来了。

  看着贺云屺皱起的眉头,贺子言立马抢答道:“这不是傅叔叔的错,是我不小心喝到的,他当时不在我身边、”

  “贺子言。”

  被突然叫到大名的贺子言猛地闭嘴,终于抬起头来对上贺云屺的视线,眼里充满了惘然和难过,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望着贺云屺,只见他面沉如水,那双幽蓝的眼睛里带着不一般的沉着和威慑他还是紧张地往后挪了挪。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都要拐断了。

  贺子言眨了眨眼睛,小声地回答道:“大一。”

  嗯,这就能解释吞金兽为什么不用他的卡也可以活的很潇洒,背后有人在撑腰。

  “哥,我喜欢他。”

  简单的几个字从贺子言的嘴里说出来很轻,又很重。

  其实他的出柜没有底气也很突然,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

  贺子言那双清明漆黑的眼睛透露出暖玉般润泽的光,他强作镇定,但依旧并不畏惧。

  他其实也知道傅郁川和他在一起时曾有一种害怕让他捕捉不到,其实是再强大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也会变得患得患失。

  他不想让傅叔叔患得患失,那么就要给他一个准确的定位,一个名分的承认。虽然这件事情一拖再拖,但在今天这种场合讲出来并不是他的计划,可是他不想傅郁川被误会。

  “哥,你不要怪傅叔叔。”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哀伤,漆黑的双眼盈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声音越来越弱。

  要是换做在以前,贺云屺会对于这种小年轻的情爱嗤之以鼻,单说年纪两个人就相差甚远。要是说出去谁都知道到底是谁勾引谁。

  可是年轻人的爱恋是炙热的、轰轰烈烈的、横冲直撞的,可以随意许诺海誓山盟共赴未来之约的。

  但傅郁川并不是小年轻了,作为长者更懂得掌控全局掌控感情,可以拿捏贺子言的每一寸,用他丰富的阅历牢牢把人捆绑在身边。

  对于他们这些上位者来说,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一段关系的开始势必会有着某种利益的影子,不论是明处还是暗处。

  可是傅郁川看似并不是那种长情的人,却整整照顾了贺子言二十年。

  作为一名长者,挑不出他的错误。不论贺子言做出了什么事情,或是向他撒娇抱怨都一并接纳。

  关于爱的质变可想而知并非一日之长。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优势拥在情感的禁锢上,而是尊重包容贺子言的一切,满足他的喜好,陪他做一切感兴趣的事情,润物细无声的照顾,一点一滴渗进他的生活。

  “他,把你照顾得不错。”

  在贺子言思绪天人交战的时候贺云屺一句话让他整个人愣住了。

  傅郁川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其实就是给他们二人空间,他知道小宝贝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他尊重他的决定,不会过多插手。

  可面对对手变亲家的身份转换还是会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及微妙的气氛他都看在眼里,其实并不需要过多担心,他相信贺云屺早就知道了些苗头。

  虽然一直纵容着贺子言在北方上学,但是保护他的人并不少。

  其实他也想过遭到反对会是怎么样收场。毕竟贺子言不是普通家庭,并不是说信誓旦旦去保证他们之以后的经济基础以及发展为引导方向。这一点,他还没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看在如今的态度,一切并没有想象中棘手。

  “七爷,喝茶。”

  贺云屺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对于他的举动并未有过多的感触。

  贺子言从小到大早就摸透了贺云屺的脾气,现在不怒自威的气势又把他压得缓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郁川自然地坐在他的身边,伸手去摸了一下贺子言的手指,似乎早有所料还是有些冰凉,所以他端出来了两杯茶。

  “捧着,暖暖手。”

  其实也没那么矫情,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只是早上的温差大而已。但在那双温和的眼神下还是握住了茶杯。

  茶水的温度从杯壁传入他的掌心,很快就暖了起来。

  “困不困?要不要先去睡觉?”

  贺子言摇摇头,其实困意已经来袭了,但是他并不担心两个人单独谈话。

  贺云屺终于还是拿起了面前的那杯茶,正要入口之际便开了口,“我不喝龙井。”

  “啊?”

  贺子言还没回过神便看见贺云屺起身离开了。

  这、这什么情况?

  他要被一杯茶棒打鸳鸯啊?

  男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也终于此,傅郁川也起身跟了出去。

  贺子言看着他们出去,匆匆也追了出去。因为惯性,出门就撞到了傅郁川的身上。

  好在傅郁川手疾眼快地一把搂住他,“怎么了?舍不得哥哥?要不要回家、”

  “不、不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傅郁川的手隔着一层布料便触摸到他的腰际,同样也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

  两个人的额脸靠得很近,傅郁川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贺子言,语气缓缓地说:“好,不回去,下次别跑那么快。”

  贺子言被盯得脸颊发红发烫,胡乱地撇开视线点点头。

  「轰」的一声汽车引擎的声音吓得他一机灵,等他慌忙探着脑袋出去的时候只看见阿斯顿马丁的屁股。

  傅郁川没有去管那位大人物的脾气。反倒是直接吻上贺子言的唇,凉凉的,任人采撷。

  贺子言没一会儿就软绵绵地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了,彼此缠绵的气息就在唇齿之间,温热的鼻息交缠,贺子言也努力回应着傅郁川。

  在门口亲了好一阵,天也从朦胧的光愈发的清明。

  “回去再睡会儿。”傅郁川牵着他的手走进去 。

  贺子言望着他的侧颜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笑什么?”傅郁川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带着温润之感看向他。

  “出柜,好像比想象中更刺激。”

  傅郁川只是揉揉他的脑袋,他和贺云屺又是几斤几两,其实谁也没资说谁,要真那么比较的话,可能自己就比他那么不要脸一点点吧。

  只是某人应该还在追妻的路上。

  “你笑什么?”贺子言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很是摸不着头脑。

  “走了,回去睡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说要追我,还算数吗?

  贺子言是一个藏不住事儿的,急哄哄就要去给顾鹤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各种小表情穿梭在文字间,生动又形象。

  而收到信息的顾鹤先是一脸不淡定,接着又弹出了好友验证,是傅郁川。

  他解释了当时对他「追求」其实是贺子言的馊主意。毕竟当时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帮助他,太唐突了。

  顾鹤才慢慢回忆起那段并不是很令人开心的回忆。

  顾鹤:“嗯,理解。”

  傅郁川:“谢谢。”

  顾鹤:“恭喜言言。”

  贺子言:“嫂子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家?

  好陌生的字眼。

  贺子言:“我们等你。”

  顾鹤心神不宁地看了一遍消息列表,手指不小心点进了贺云屺的会话框,那条语音再次播放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当事人在顶楼UP处。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有些合作的合伙人过来了,想请他吃个饭。

  对于这样的事情,平日里都是推给底下的人去应酬。但现在他的情绪十分复杂,是需要出去走走了。

  到了饭局,无非就是开场的寒暄,然后还组织了牌局。

  一圈牌打了下来,站在贺云屺身后的人脑门有些冒冷汗。

  贺云屺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翘起二郎腿,只消轻描淡写一眼,便足以让人敬畏。

  其中有人提醒着走神的贺云屺:“七爷,该您出牌了。”

  贺云屺把目光从前方收回来,摸了一张牌,根本没看,随意一放,又乱打了一张出去。

  他身后站的人几乎要昏死过去,冷汗不断冒,这都给机会了还不吃?他们又不敢抢,也只能闭着眼睛瞎打。

  一圈下来,有钱不敢揣进兜,现在主家心不在焉,既然如此那就真的怪不了他们啊!

  “哈哈哈哈,看来今天的手气有点好,七爷不介意吧?”

  贺云屺嘴角淡淡弧度,慢条斯理把白衬衫的袖子卷了两道,皮笑肉不笑,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接着就开始今天的主题,其实全是老生常谈的东西,无非是怎么合作怎么分红利,贺云屺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烦躁,然后站起身来。

  “我去抽根烟。”

  其实也不算真正的抽烟,他已经不知不觉戒烟三年了,刚开始确实很不习惯,找了女士香烟代替,很淡,没有那么冲,后来也慢慢的转到电子烟,最后便是瘾来了吃颗糖醒醒脑。

  但现在他很想抽一根。

  “七爷。”底下的人知道他的规矩,递上了电子烟。

  谢隽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在抽烟,侧头往玻璃外望,凌厉的五官像利刃出鞘,眉眼之间尽是压迫。

  眼里的情绪复杂又汹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七爷。”

  “什么事?”

  “嫂子、”

  一提到这个称呼,贺云屺的心被猛地揪紧了,终于正眼望向他,幽蓝的眸子中似乎酝酿着风暴。

  “电、电话。”

  贺云屺一愣,按了下手机,黑屏了,什么时候没电的都不知道。

  “嫂子给你打电话了,没打通、”

  “手机。”

  谢隽立马双手奉上他的手机。

  贺云屺立马拨通了那个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嘟嘟声把他的心紧紧攥着。

  “你好。”

  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起来了,是熟悉清冷的声音,穿透耳膜让人的心情不自觉都变得愉悦起来。

  “宝宝,是我。”

  显然那边的人愣了一下。

  “我手机没电了,抱歉。”

  贺云屺让他醒了给自己打电话,倒是自己这边不靠谱了,只是他真没想到顾鹤真的会打电话!

  “你在生气吗?抱歉、”开口也变得小心翼翼。

  “你之前说要追我的话,还算数吗?”

  贺云屺心跳都漏了一拍,「啪嗒」的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电子烟,吓得谢隽也跟着紧张起来!

  还没等他回答,那边又说道:“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接着手指上的力道突然一紧,他转过脸来盯着谢隽,表情十分克制,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漏出一丝难抑的笑意。

  每一个字都像踏在贺云屺的心上,然后心不受控制地失重着狂跳起来。

  “来得及。”

  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贺云屺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明明答应的话都到嘴边,说出了却是迟迟的滞涩。

  谢隽大气都不敢喘了:我TM当时害怕极了!!!

  “嗯,乖乖等我,马上就到。”

  “七爷?”

  他云里雾里地看着贺云屺的表情从阴沉到喜悦的转换,也不知道那位祖宗跟他说了什么。

  “备车,去医院。”

  “好的,”他跟了一段时候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七爷,我手机……”

  贺云屺这才反应过来,凝视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你手机通话会自动录音吗?”

  谢隽老实地点点头。

  贺云屺很满意这个答案,于是行云流水一顿操作把录音发给自己,把谢隽手机上的删除,一气呵成。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他还是不敢耽误,给老板递上了充电宝之余偷偷瞄了眼。

  贺云屺眉眼都舒展,冰冷的嘴唇有了很好看的弧度,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云屺这样开心的笑了。

  结果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被护士告知病人已经出院了。

  “七爷?”

  “钥匙给我。”

  “好的。”谢隽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顿了一下提醒到,“现在不宜走海天大桥,会、”

  回应他的只是呼啸而过的发动机的声音。

  “堵车。”

  “堵车?堵什么车,小伙子麻烦你让让,你现在堵着我路了。”一个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看着被他站了残疾人通道的谢隽就很是无语。

  “好的好的,您请。”

  *

  等贺云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顾鹤的住所,他们还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简单地来说两个人站在一起画面有些突兀,顾鹤穿着随意的居家服,而贺云屺一身笔挺的西装还做了头发,盛装出席的模样让顾鹤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

  手上还提了不少东西,是各种滋补品,顾鹤一时间脑子有些大。

  这个人,太夸张了。

  即使这里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也曾在底下无数次注视那扇熟悉的窗户,可是踏进来以客人的身份还是第一次,他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顾鹤已经洗完澡了,看都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桌面上的东西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他忽然有些后悔把那些话说早了。

  他吃了药,身上还有些乏力。

  “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

  说话的时候,困意已经袭了上来,他便将被子一卷,蒙头就睡。

  “宝宝,已经十点。”言下之意太晚了。

  顾鹤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着杵在门口的那人,“那你给司机打电话、”

  “不了,我怕你伤还没好,我留下来照顾你,你先睡。”

  “......”

  他是扭伤又不是残疾,要什么照顾。

  我看你是想趁人之危。

  结果一个翻身不小心压到了受伤的脚,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贺云屺连忙走过来,半蹲着为他查看脚上的伤口,温声问,“上过药了吗?”

  他们呼吸有一瞬重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怪怪的,看起来像求婚。

  “嗯。”

  贺云屺的身上还残留有淡淡的电子烟香,夜将他笼罩,烟香清冷。

  “讨厌我了?”他温柔问。

  他离得近了,顾鹤别扭侧过头,太近了,没有办法思考。

  “别离这么近!”

  “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不知道。”

  顾鹤涨红脸推开他一些。

  贺云屺还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下的脚腕,像是在确认没事般。

  “睡吧。”

  他心知自己的忧虑出于贪心。但现在已经能近距离接触,没有冰冷刺骨的话语相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接着贺云屺就去洗漱了。

  看着来去自如的人,顾鹤心里一阵嘀咕,他倒是自觉。

  下次恋爱不行交点定金吧,要不然签个合同,老被耍也不是个办法。

  洗漱过后,贺云屺本想看看顾鹤有没有不舒服,没想到他还没睡,看见自己进来,直接从床上丢下一个抱枕一条软毯,然后闭上眼睛,他其实也怕自己会心软。

  这是睡沙发?

  没办法,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要留下来的,没有理由拒绝。

  他走到客厅,望着那一米五的沙发陷入了沉思,他手长脚长的,放了枕头和毯子已经占了部分,再躺上去显得多少有些滑稽可怜了。

  还真是回新鲜的体验。

  空调是年代久远已经用旧了,运作时有嗡嗡的震动声,却不讨人嫌,想着和顾鹤睡在同一屋檐下已经是最大的恩赐,这样空调声听着也不心烦。

  房间里,本来已经被睡意袭击的人却迟迟睡不着,努力压下心头的无名烦,背过身去酝酿睡意。

  估摸是过了半个小时,正当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环在腰间的手臂和背靠着的胸膛让顾鹤倏地清醒起来,赖着不走的那个混账得寸进尺,竟然还一路赖到床上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贺云屺,你犯规了

  其实还是睡不惯沙发,刚躺下三秒就立马黑着脸坐起来了,低声咒骂了句脏话。

  玩了会儿手机看着时间,估摸着顾鹤应该睡沉了,于是轻轻地推开他的门。

  依旧是没有锁门的习惯。

  看着床上鼓起的小包,似乎回到了以前他下班回来看到早睡的人,也总给他留门。

  于是他慢慢地移到顾鹤的身边,床垫忽然遭受另一股重力往下陷了些。

  此时此刻,明明怀里抱着软玉温香,他却不敢妄动,“乖宝,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不起。”

  他就像个小偷,偷着不属于他的体温。

  顾鹤迷迷糊糊间似乎感受到暖炉般的热,腰间似乎被什么压着,有些重,接着一股力量迫使他向后靠,身体几乎紧密无间地贴着滚烫的皮肤。

  瞬间他清醒了一大半,当然,贺云屺在他耳边说的那些悄悄话一句不拉的被听到了。

  这人是故意的吧?

  这种距离让顾鹤格外清晰地感受到,某种灼热危险的硬物正抵在自己臀丘,瞬间浑身一僵不敢再动。感觉火从脸颊开始烧起,烫得要命。

  而贺云屺倒是把自己玩火了,本想着抱一抱人解相思之欲,结果是他定力一下子把控不住,就像是给火浇了把油,更烈了。

  这夜可真他妈难熬。

  “贺云屺,你犯规了!”

  “宝宝,沙发太小了,我睡得难受......给我个用这辈子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顾鹤咬着银牙小声地骂了一句,“臭流氓!你还在考察期。”

  他已经做好被顾鹤踹下去的准备了,结果倒是没有要被踹走的苗头。

  两具躯体又贴近了些,顾鹤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再蹭你就滚下去!”

  “我不动了,睡吧。”

  *

  “咦?小顾你回来上班啦,脚好些了吗?”

  顾鹤礼貌地朝问候的同事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

  “看起来这几天的修养,气色不错啊,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纤长手指都快把咖啡杯捏皱巴了。

  心里倒是把贺云屺骂了一顿!

  这个色胚子。

  早上起床的时候,都是成年人了,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贺云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摆在客人位置上的自觉,自己跑上来睡觉也就算了,早上的生理问题也如此大动静!

  他此时是尴尬得不知道是睁眼还是继续装睡。

  贺云屺自然是察觉到顾鹤醒了。但是他还是假装不知道,本来隐忍克制的动作在顾鹤一动不动地默认下变得更放开了。

  终于等到他忍无可忍要爆发的时候,贺云屺已经整理好自己,此刻的门铃也响了起来。

  顾鹤睁开眼睛,脸颊上一片滚烫,空气中弥漫着属于男性独特的荷尔蒙味道。

  “醒了?”

  贺云屺自然地走过来,半跪在床边,抓着他的脚腕,让他踩在自己膝盖上,低头把袜子给他套上。

  “你、”

  “还痛吗?”

  顾鹤抬眸刚好对上有的视线,深邃的深蓝色瞳孔里有微光闪烁,声音低沉而动人。

  “不痛,你先放开我。”

  贺云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先给他受伤的那只脚喷上药,然后帮他揉开揉热。

  “我们刚认识,你这算性骚扰。”顾鹤若无其事的说。

  贺云屺倒是无所谓,“我在追你,这叫献殷勤。”

  随便吧,反正他乐意。

  接着贺云屺就去帮他接好漱口水,挤好牙膏,一气呵成,主要是有关顾鹤的事情,他都不嫌麻烦做得津津有味。

  “......”

  “顾老师?”

  顾鹤回过神来,新来的实习助手正好把整理好的文档送进来,但好几次都走神。

  “怎么了?”

  助手是新来的实习生,明年六月准备毕业,工作流程刚摸清楚,其实她也听过不少关于顾鹤的传闻,没办法,颜狗总是禁不住诱惑。

  但是相处下来好像并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恐怖,今天的气氛更是轻松了些。

  “没。”小姑娘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就是觉得顾老师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顾鹤一愣,是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实习生们都是小年轻,注入的新鲜血液都是青春活力,以至于他们科室总是热热闹闹的。

  “对了顾老师,我今天能上中午班吗?”

  “下午班有人上吗?”

  “有的!我和小欧说好了,他下午在。”

  “嗯,有人在就行。”

  或许是顾鹤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小姑娘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对了顾老师,据说你是A大的讲师,今天A大的草坪音乐节你要去参加吗?”

  音乐节?

  “是这样的,今年的音乐节是我们几个大学有联谊,老师你要来参加吗?”

  顾鹤挑眉,他上大学的时候似乎一心只为学习,并没有参加过这些社团活动,“你也去表演?”

  “对,我是鼓手,但我男朋友是A大吉他社的,也去给他捧场。”小姑娘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意。

  顾鹤理解,年轻人的爱情,总是这样的纯粹。

  “加油。”

  “谢谢老师。”说完小姑娘抱着资料就愉快地出去了。

  刚出门口,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好。

  看见顾鹤的那一刻,贺云屺就摇下车窗,冲他招手。

  今天北环桥修高架,他们只能绕路回家,恰好经过A大,音乐声欢乐声从校园阵阵传了出来,这边似乎也堵得水泄不通。毕竟是几个学校联谊,也不限外人观看,热闹非凡。

  乍看过去全是一些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三两成群地走走停停,交错的喇叭吆喝声直击耳膜。

  小吃街自然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繁华。

  贺云屺放缓了车速,顾鹤侧脸看向外面,人间烟火的气息似乎一点点的拾了回来。

  “宝宝。”

  “嗯?”

  顾鹤下意识的回应,转过头正好与他对视,贺云屺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漂亮的过分,在夕阳的照射下,眼底显得澄澈清透。

  顾鹤才发现,贺云屺这个人,似乎一如既往地总是叫着那些让人耳热的昵称,终是会有短暂的、以为被他喜欢的错觉......自己竟然会掉入了这种甜蜜陷阱。

  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和内心完全不一致,有些难为情的不想看他。

  其实他只有在贺云屺的面前,才是鲜活的,会愤怒,会委屈,会闹别扭,会开心难过,生动而热烈。

  这些,贺云屺想再找回来,毕竟是他弄丢的。

  在吵闹的氛围中还贺云屺低下头贴近顾鹤耳朵问着,“吃烧烤吗?”

  顾鹤望着夜晚学校对面的LED灯光在镜片上反射了一下,掩饰了他一阵失神的目光,“嗯。”

  但是当他们好不容易停好车的时候,那家人满为患的小烧烤店已经排起了长队。

  顾鹤刚接下安全扣,准备推门下车的时候就被贺云屺拉住了手腕。

  借着周边的灯光,贺云屺看起来桀骜不驯,却又温柔沉稳。

  “我去就好。”贺云屺倾身靠过去,讨要报酬般的道:“能亲一下吗?”

  “不行。”他的语气冷了不少。

  贺云屺知道他脸皮薄,因为怕惹得他更讨厌。所以没强行吻过去,淡笑着道:“不喜欢?”

  还没等人回答又说道:“那下次再表白。”

  顾鹤:“……”

  昨天晚上情话荤话你说得不少了。

  果然,帅气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也许老板也没想到自己的小摊这么受欢迎,一般找回来的都是毕业生,自来熟的和贺云屺唠了起来。

  “帅哥是A大本校毕业的吧?”

  “嗯。”

  “来买烧烤哄老婆的?”

  哄老婆着三个字把贺云屺夸开心了,他的眉梢上挑,“嗯。”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还是和上学时一样。不过我老婆年轻的时候我也用这招,没想到现在这招还没过时啊。”

  那当然,他现在可是老婆的合格舔狗了!

  本来还想着要微信的几个女生听着他们的对话直接萎蔫了。

  果然名草都是有主的。

  “怎么下来了?”贺云屺刚往回走就看见顾鹤下了车,站在的平台刚好能眺望到A大校园的草坪,里面热闹非凡。

  这里是停车场,但不少的找不到好的观望位置的小年轻也带着小吃站在旁边。

  顾鹤才被他的话问得一愣,闻到了馋人的香味,但依旧如实回答,“油烟味太重了。”

  贺云屺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车脏了送4s电店就完事了。

  “尝尝。”

  “谢谢。”顾鹤接过烧烤,是装在一个圆柱形的纸盒里的,比较方便拿。

  香味一下子冲击了顾鹤的鼻尖,忍不住贪心猛地多吸了两口。

  “还有点烫,慢点。”

  耳畔传来的是热血沸腾的音乐节奏,贺云屺说话地时候也凑近了他的耳畔。

  温热的鼻息扫过耳尖,随夏季的热浪离去,剩下的是心如擂鼓的跳动。

  只是贺云屺朝着那低敞的领口处平坦的肌理上两点凸起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深凹进去的锁骨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感觉脑子里某根已然岌岌可危的线时又退了一步。

  “想接吻。”

  “什么?”捏着签子的手顿了一下,顾鹤没料到他这么直白。

  “不喜欢可以避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只是在抚摸顾鹤的耳朵,慢慢俯身靠近的时候顾鹤慌乱地闭了眼,那个温柔地吻才落到他的唇上。

  清楚的感受到嘴唇上温润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传递到了顾鹤的神经系统。

  这个吻,他等待了太久。

  吻上去的时候贺云屺并没有闭眼睛,只是看着闭着眼睛的顾鹤的睫毛上有光影在跳动。

  能触碰到的,鲜活的,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贺云屺亲吻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舌尖相触都好像过了电,顾鹤感觉心脏被电麻了,有一股不知名的热穿梭在他的身上,烫得他有些晕头转向。

  这是一次突然、毫不顾忌场合。

  顾鹤回过神来才发出紧张的低呼,但全被他逼得咽了下去。

  他似乎明白顾鹤的意思,于是借势弯下身来,把人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胸前,从后面根本就看不到顾鹤的存在。

  贺云屺圈着他的腰,吻得又缓又深,好一会儿,这片暧昧的空气中只余下两个人交织的喘息,模糊又潮湿。

  完了,顾鹤想,他这辈子都逃不过贺云屺的圈套里了。

  轰鸣掌声伴随着漫天的焰火炫彩夺目,他们在烟花下相拥、接吻,想其他普通情侣一样。

  似乎像是弥补着学生时代的浪漫。

  贺云屺几乎是将他肺里的氧气都耗尽了,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开,但腰间的手依旧紧紧地把他托住,

  顾鹤睁开眼,烟花盛放的模样在他的瞳孔中映出,很漂亮。

  他忍不住上手摩挲顾鹤的脸庞,灼热的掌温清晰地穿透毛孔流入身体,如同最珍贵的宝物被轻轻托在掌心里呵护着。

  “乖宝,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更喜欢你。如果你哪天对这份感情产生了质疑,随时都可以来考验我的真心。”

  当然,他现在还不敢说爱他,怕把人吓跑了。

  其实他并不会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难为情。

  因为,这是他的小狐狸。

  贺云屺静静地注视着他,心下情绪万千,甜蜜而热涩。

  顾鹤觉得有些诧异,要是之前特绝对不会相信贺云屺会有患得患失的心理,似乎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爱让人自卑。

  从始至终贺云屺都没有把他掩藏,尊重他的一切,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软肋,总是微笑着聆听他的事情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只是用错了方式造成了结果的偏差。

  谁都会有理智误判。

  这三年,对他们来说,是成长也是折磨。

  旧梦重温、破梦重圆并不意味着是重蹈覆辙,而是让他们认清爱意,表达爱意,更正歧路,更加珍惜。

  以后,不要再错过了。

  顾鹤的心仿佛一下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很涨,压得他呼吸声都轻了,睫毛在微微颤抖,脑子里几乎没剩下几分清明。

  他的双唇微张,声音卡在喉咙里没有发出一丝一毫。

  最后,贺云屺依旧是借口送他回家,还是在他家赖着了。

  不过追人这一说辞倒不是一时兴起的,还是很认真的铆足劲儿的。

  比如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早会了,依旧是不慌不忙地先送心上人先去学校,然后从主驾驶上破天荒地穿着常服下来,面色如常,跟众人说声早上好,长腿迅速迈入总裁专用电梯。

  谢隽把定制好的衣服忙不迭地送了进去。

  今天的会议是甲方安排的,从合同条约到安排妥帖的休闲项目,进程也相当顺利,商谈的气氛并不严肃,双方在下午敲定了合同。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的话......

  嗯,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他们贺总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看一次手机。

  其实商圈就那么大,有名的几个角儿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能赶得上跟大老板见面的真的是屈指可数。

  但是不少人会惊奇贺总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

  商场上的人那个不是人精,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类型的,只谈风月。

  “贺总身边这是有人了?”

  有人?这话说的多见外。

  谢隽悻悻道:“祖宗回来了。”

  问出口的那人显然是一愣,其实他之前也见过贺云屺,从来不让人近身,要是不小心一碰他,那脸色都变了。

  那是能将人吞噬入深渊,若谁敢靠近定是骨头都不会剩的眼神,令人不颤而栗。

  他们都知道贺云屺从回来的时候就说是谈恋爱,结果没一个人信。

  后来三年前那叱咤风云的手段真的是把他们搞得天翻地覆的,都说七爷失恋了,还跟傅家的扯上关系,两头狼的战争怎么会有人敢觊觎。

  结果不想得知,七爷失恋了呗,不少人赶着上去献殷勤,结果每一个不被波及的,这时候赶着凑上去,纯纯是自寻死路。

  其实也有人调查过那人的身份,都无功而返,纵使是分开了,那人还是护得很紧,把人保护得很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能让贺七爷这么宠着的,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啊。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那眼角的笑意都快溢出屏幕了好吗?

  谢隽真的很想提醒,七爷,你已经不是高中生谈恋爱了,能不能克制一点!

  明明可以是睥睨一切的上位者,却偏偏温柔细腻至此,叫人明知是做戏却也难免有些动摇沉沦。

  *

  今天星期六,正好是顾鹤休息,他正煮着皮蛋瘦肉粥,门铃就响起来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不是偷偷配了钥匙吗?这时候倒是会摁门铃了。

  他趿拉着拖鞋姗姗过去开门。

  “嫂子早上好!”

  顾鹤的耳朵都被他们震得有点嗡嗡作响。

  贺云屺身后的两位西装革履的秘书朝他九十度鞠躬,这个场景诡异地似曾相识。

  贺云屺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眼尾凌厉地微微向上挑着,本面无表情但在见到顾鹤的一瞬换上了专属于他的柔意。

  他撇下身后的几个人进了门,“在做什么,好香。”

  “皮蛋瘦肉粥。”顾鹤没理会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连拖鞋在那都自己上手换好了。

  “宝宝,我要去趟卡塔尔,工作的事情。”

  顾鹤专心致志地搅拌着砂锅里沸腾滚烫的粥,轻声应了一个「嗯」。

  贺云屺从背后环抱住他,整个人半压在他的身上,下巴也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顾鹤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摇摇晃晃的,活脱脱的一个大型重量级狗皮膏药。

  拥抱在重逢后头一回做时会觉得别扭的事情,却会在接下来的日夜发展间变得自然。

  “乖宝。”

  顾鹤这次没有应他,直到贺云屺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又亲昵地蹭了蹭他,“你别不讲话。”

  顾鹤被他压得腰都弯了弯,酥麻顺着脊椎骨传递到了身体各处,第一次紧张得冒出了细汗,手肘不客气地往后一顶。

  “你没必要跟我报备......”

  “不想让你觉得我半途而废。”贺云屺蹭了蹭他的脖子,唇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后颈上,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鹤被他的呼吸弄得脖子痒,往后缩了缩,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几点走?”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去机场了。”贺云屺的语速很慢,诱导般的声线钻进他的耳朵。

  被他圈在怀里的感觉并不算糟,灼热的体温透过那层衬衫传递到了对方的皮肤上,温热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裹挟起来。

  “行了,你先松开。”

  “不松。”

  “......”顾鹤觉得很是无语,这人什么时候恋爱脑上身了?

  他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问道:“那你吃早餐了吗?”

  “没。”

  顾鹤:我怀疑就是等着我问你这句话。

  “那、”

  “我来,你去做好,别烫着。”

  还没等他答应就自己脱去外套,挽起衣袖,解开袖口后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让顾鹤有了一瞬晃神。

  顾鹤也不跟他客气,解下围裙去洗了手便走出了厨房。

  贺云屺在吃饭的时候又提了一嘴想要他搬过江南庭苑的房子去住,那里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而且安保措施也做得很好。

  顾鹤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冷淡地拒绝了。

  其实这件事情贺云屺并不是第一次提了。自从上次发生了事情后,大大小小的盗窃案也发生不少,毕竟是上了年代的老小区。

  但是现在让他搬去贺云屺的房子是怎么回事?又来吃一次软饭?

  贺云屺自然是知道他们之间的性质不一样了。但害怕顾鹤心中还有芥蒂,就不敢多提了。

  一个小时后他送走了贺云屺。

  关上门,这一次,似乎和以前不同。

  让顾鹤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他接到了电话,那头说老房子的安全性已经过不了质检了,为了考虑到居住户的安全性,需要改造搬迁。

  那他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租在这里了。

  这一群开发商的动作倒是干净利落,基本上没有什么难缠的钉子户。只不过这个地方算不上好地段,但给的价格倒是慷慨得很。

  “小顾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这一次来得那么突然。”

  “没关系。”

  “这次的确实有些匆忙,你在找房子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讲、”

  “谢谢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在留意房子了。”

  “好的好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顾鹤,在哄他

  顾鹤看着网上挂出来的房屋销售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住习惯了,总是挑不到满意的。要么就是采光不好,要么就是在闹市区。

  其实他也考虑过买房子,租房对于他来说确实不难,不喜欢可以更换一个住所,不需要考虑太多,但买房子不一样。

  对于他们这种打工族来说,纵使刚好凑过首付的钱竞标也是一大难题。毕竟这个世界最不缺有钱人,尤其是比你钱还多的有钱人。

  而且买房对于他来说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有些不自在,他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漂泊似乎早就成习惯了,家对于他来说反而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贺子言不知道从哪知道他要租房的事情,立马表态他有房啊!

  “嫂子你不要跟我客气,放在那也是落灰。”

  当顾鹤跟他谈及会给他交房租的时候,贺子言连连摇头说不要。

  之后或许又怕顾鹤会拒绝,于是说那就按他之前租的房子价格给就好了,“不用给水电和物业。”

  顾鹤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倒贴吗?

  贺子言倒也没想那么多,乐呵呵的主动来帮他搬家,这一次下来顾鹤反倒没怎么忙活了。

  但让顾鹤没想到的是,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贺云屺提到过的江南庭苑吗?

  贺子言知道自己露馅儿了,连忙呼叫贺云屺救场。

  “乖宝,你要是不喜欢住,等我回来,我跟你走。”

  “......”

  顾鹤盯着手机的这句话久久骂不出来,怼的胸口发闷。

  *

  “所以……你接受他了?”程梓暮望着眼前的顾鹤。

  由阳光在他垂下的眼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整个人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嗯。”顾鹤有些漫不经心的地转动着咖啡的习惯,“还在追求阶段。”

  程梓暮怎么觉得这次的桥段似乎也是似曾相识。

  接着顾鹤从手边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本笔记本,“麻烦你替我转交给宋医生。”

  “这是?”

  “他的近期行为观察。”

  程梓暮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贺先生,生病了?”

  “嗯,他近期表现虽然很克制,但一些蛛丝马迹是有迹可循的。”

  正巧程梓暮接到了宋温言的电话,“我在兰纳咖啡,嗯,那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咖啡厅的玻璃门被一位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推开,店员集体的「欢迎光临」氛围过于热情。

  男人礼貌地回应点头,然后目光搜寻着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靠街边橱窗的位置,径直地走了过去。

  “宋医生。”

  “你好。”宋温言其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鹤比较妥当。

  程梓暮看到人来了,自然地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他也顺势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他把笔记本推到了宋温言的面前。

  宋温言也是不解,直到指尖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有些错愕。

  末了,同时医学者,多多少少的敏感点会比别人强一些。

  “贺先生确实在接受心理治疗。只是,他已经暂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程梓暮不解地看着笔记本上隽秀的字迹清晰地写着分秒那人出现的症状。

  “我知道你们行业的操守,我也不会打听过多的病人隐私,我想知道,多久了?”

  “三年。”

  三年啊。

  “分离障碍?”

  “嗯。”

  那他还挺会伪装的。

  分离障碍也是俗称的癔症。

  程梓暮觉得这两口子谈恋爱还真挺费脑的。

  宋温言是来接程梓暮的,等他们两个人走后,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咖啡厅。

  “嫂、嫂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子言看着桌上的咖啡,如牛饮水直灌入喉。

  “你慢点。”

  “我只想问问贺云屺小时候的事情。”

  贺子言还以为贺云屺又惹顾鹤不高兴了,明明都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他决不允许出任何岔子!

  “嫂子你要考公吗?”贺子言其实也知道自家多多少少有点配不上清白的嫂子。要是贺云屺在这种事情上拖后腿,那是真的没救了。

  于是江湖救急地给贺云屺发消息,“哥,我们家是黑户吗?”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模样,顾鹤忽然笑了起来。

  看着顾鹤带着柔软弧度的嘴唇不由得呆了呆。

  “可以跟我说说......他小时候的事情吗?”

  这是有戏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部分也是听他们说的。”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老家伙。

  看似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平缓地走到今天的位置,和大部分的豪门一样,贺云屺父母的事情自然是政治联姻,大家都是表面夫妻。

  贺云屺的出身自然是没有情感的消耗品。

  继承人一直是大家族中炙手可热的东西,权利和地位不论在哪一个时代都不过时。

  而被放任的贺云屺这枚被迫出生的棋子自然是很好利用的工具,但是他的姑姑并不同意这一做法。

  这个姑姑其实也是一个狠角色。但已经和支离破碎的贺家站在对立面上了,自小她也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她唯一的孩子也在这场争夺中牺牲了。

  可能是血缘关系,贺云屺的出现似乎是某契机,为了不让他在这场扭曲的阴谋论中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干脆就顺手拉了他一把。

  但是贺家的人哪个不是疯子,在她的手上活着,也是拼了命的一件事情。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的心脏撑不住了,贺云屺从缅甸回来,做了属于他自己的选择。

  别人的童年或悲惨或幸福,但他的童年只有黑。

  在他杀戮的对立也是仅剩的那点纯粹,掠夺的游戏他早就厌弃了,当一个人站在顶端便会俯视众生甚至参与其中体验人生,所以带着的正是他单纯的动机。

  “......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贺子言说道最后声音也弱了下去。

  “其实,这三年哥一直在关注你。但又不敢走太近,你去瑞士的后的第二年,哥也去了,还遇上了雪崩。”

  反正今天都把贺云屺老底揭光光了,也不差这一件事情吧。

  顾鹤沉默了许久。

  “嫂子?”

  “祖宗你说句话啊。”

  顾鹤回过神的时候谢隽什么时候来的他的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到了约定的时间点了,他下午还有一节研讨课。

  “你来了。”

  谢隽瞪了眼贺子言,不知道这吞金兽又说了什么。

  “对,七爷吩咐我这个点来接你。”

  贺子言显然很无辜,我当然是助攻啊。

  “嗯,那我先去上课了。”

  “好。”贺子言乖乖地跟顾鹤挥了挥手告别,都说真诚是恋爱里的必杀技。但他们之前就被扼杀在真诚里,贺云屺,你能不能争气点!

  贺云屺:贺子言,你最好别给我捅娄子。

  贺子言:我看起来是这种人吗?别来教训我,你该想想你有没有绝对的忠诚。

  贺云屺:什么意思?

  贺子言:哼,你求我。

  贺云屺:求你。

  贺子言:......

  贺云屺的节操在顾鹤面前,一文不值。

  贺云屺回来的时候堪称风风火火一刻也不带歇的。

  一路上回来都是心慌的,忠诚这个词在他和顾鹤的关系里可谓是导火索。

  他甚至在脑子里想象到顾鹤的不辞而别。想象到那个冰冷的房子毫无人气,想象到一切冰冷的餐具放置原位......所有的思绪汹涌如潮水朝着不可控的漩涡中心涌去。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想象中的画面并不与现实重合。

  因为在他对面站着的是拎着垃圾袋的顾鹤,显然在看见贺云屺的时候也是一愣。

  “要出去?”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毕竟连夜赶飞机又任何进食,声带并不那么润朗。

  顾鹤那双琥珀色清澈的双瞳看着他:“恩,回来了?”

  在贺云屺回过神之际,他头一低,就看见正在穿鞋的顾鹤。

  他的眼神一暗,伸手拉住了顾鹤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以禁锢的姿势将他圈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之间。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顾鹤的下摆被拉出,敞开的白衬衫沿着肩部滑落至手腕,露出弧度更显纤细的脊背,莹白诱人。

  他的表情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极力的推拒压在身上的男人:“你干嘛?”

  然而抵在腿侧的东西实在太过明显,让他想忽视也不可能。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贺云屺封住了唇,随后感觉腰上的手臂一紧,对方在他唇上辗转的吮吻,急切地攫取他的气息。

  然而箝住他的大掌顺势而下,顾鹤的眉微微一皱,却没推开他。

  贺云屺吻的很急,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吻得他几近窒息,还好顾鹤愣了一秒后,还是宽容地张开嘴,由着他和自己唇齿交缠,交换充满渴望和情欲的亲吻。

  直到舌根被过度的吸力就差到痛楚,疼得顾鹤瑟缩一下,发出吃痛的轻哼,向旁边柜子躲去,但很快贺云屺就追上去。

  幸好在他窒息之前贺云屺放开了他,否则他差点以为贺云屺是来催命的。

  “乖宝。”

  “嗯。”

  顾鹤湿漉漉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呼吸也热**呼在颈窝,所做的一切都像安抚。

  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顾鹤并没有拒绝他,顺从他的举动,像在哄他,要给他安慰。


第一百二十章 再亲一次行吗

  “乖宝。”

  “嗯?”

  贺云屺望着他泛着水光的红唇,饕餮的滋味一下子又占据了脑子。

  顾鹤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食指抵住了朝他靠近的嘴唇。

  “再亲一次行吗?”

  “你已经亲过了,今日份额度已经用完了。”

  “那我......透支一下。”

  说着,搂着顾鹤的腰,又亲了上去。

  这一次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住了他的嘴角,随着顾鹤挣扎的动作将衣服也往下带了带,露出了心脏部位的手术伤疤。

  他搂在对方腰上的手顺着衬衫就钻进去,轻轻地拂过那条长长的似蜈蚣的伤疤,轻声问道,“这里还疼吗?”

  顾鹤低低笑了两声,接着抬眼和贺云屺对视上了,气氛有些暧昧。

  “疼啊,怎么会不疼,你也划几刀缝几针试试。”

  果然,贺云屺不敢吭声了。

  事情的发展,时间的痕迹,是抹不掉的,不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可以抚平所有的伤痛的,就像创可贴掩盖不住这道长长的疤。

  顾鹤继续弯腰穿鞋,即使不抬头也知道那道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

  直到他直起身,把垃圾袋拎手上,对上那双幽蓝且受伤的眼睛,“贺云屺,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就是正视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

  “不要讳疾忌医。”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但没走几步,那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贺云屺的双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刻,两人的体温均升高了。

  “放手,我要去扔垃圾。”

  “我也去。”

  “......”幼不幼稚。

  后来贺云屺说他饿了,顾鹤白了他一眼,扔完垃圾朝小区右拐进了生活超市。

  这次的晚餐不是清汤面,是普通的番茄炒蛋和土豆炖牛腩。

  是家的味道。

  *

  “接江樾?”顾鹤看看墙上的挂钟,“可以。”

  “不麻烦,应该的。”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的顾鹤有些怅然,八成又是师母安排的变相相亲。

  小学一年级四点就放学,校园门口的小胡萝卜丁跟在老师们的后面,家长们站在校门口眺望自己的孩子,还有不少机构的负责人来驻站发些传单,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小顾哥哥!”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像个小炮弹似的朝顾鹤的方向冲过来。

  顾鹤配合地蹲下来,张开手接住了她。

  由于是跑过来的,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泛着更深红一些的红晕,白嫩的小脸蛋上挂着一对好看的小酒窝,额前渗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怎么跑这么快?”

  “因为看见你了呀!”月牙似的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灵动极了,然后再环顾了一下四周,“火哥哥呢?”

  “江燃哥哥今天答辩,可能会很晚,我先带你回家好吗?”

  江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是江老师老来得子,江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第一个跳脚的,他都上大学了,回家多了个妹妹,你说离谱不离谱?主要是怕他妈妈大龄产妇遭罪。

  但木已成舟,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但江樾却是个漏风的小棉袄,属于窝里横的那一卦。

  偏偏能治得了她的是顾鹤。

  小丫头还是个颜控,从见到顾鹤的第一眼开始就被迷的晕头转向了,再长大一点,由于看太多台湾剧童话故事,懂得了什么是女朋友、什么是结婚,就开始黏糊顾鹤,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她被百变小樱、巴啦啦小魔仙转移了注意力才消停。

  “小顾哥哥伸手。”小姑娘把手伸进她的书包,神秘兮兮地翻找着什么。

  “嗯?”顾鹤也配合她,另一只手再回复贺云屺的消息,原来按时到班的司机没接到顾鹤,贺云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不断地发消息给他。

  忽然顾鹤感觉到手指被什么东西套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戒指。

  “这个好像有点大了。”小丫头一个一个手指头给他试,顾鹤有些哭笑不得。

  “樾樾在干什么?”

  江樾撅了噘嘴,“妈妈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虽然我不娶你了,但我不喜欢你娶别的女朋友,电视上说带了戒指的就是结婚了,这样你就不用娶他啦!”

  小孩子的表达有一定的逻辑缺陷。但大致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小丫头人小鬼大的。

  “你不能摘下来哦。”

  顾鹤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她,只是他的左手每一个手指头都带着一个圈,上面的塑料钻石还五颜六色的,看起来还挺富有的,就是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后来又问司机大叔结婚的戴哪个戒指,司机也被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逗得哈哈大笑,告诉她是无名指。

  于是小家伙又把其他手指上的戒指一一褪下,然后留下了两个在他的无名指上,郑重地拍了拍。

  果然,一起吃饭的时候小丫头非要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那人是个海归博士,高中也曾是江老师的师门下,大学后学的专业是生物。如果非要说有共同语言那专业上也算沾亲带故。

  一进门江樾这个小尾巴就粘着顾鹤,还要挨着他旁边坐下。

  江老师看着自家丫头,皱了下眉,喊道:“江樾,你给我坐过来。”

  “不要,我要跟着小顾哥哥,小顾哥哥也同意的对吧?”

  “嗯,就让她在这坐着吧。”

  江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笑着说小孩子被他宠坏了。

  那位海归博士看起来是一表人才,只是挂在唇边的笑容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看似完美无缺。

  显然他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对任何话题都能聊上几句,也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算是顾鹤的话是最后的终结也会轻巧地开始一个新的话题。

  这一顿饭,味同嚼蜡。

  在离开的时候那位男士提议送顾鹤回家,被拒绝了,很干脆,但也不恼,而是追上来问他的联系方式。

  顾鹤低着头正准备把手中的戒指褪下。直到剩下了右手上的无名指的那个戒指,毫不吝啬地举起来朝他示意,“我已婚了。”

  显然那人有些错愕,“江老师说、”

  “嗯,不久前复婚了。”

  顾鹤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眼神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卡宴上的男主人脸色暗沉。

  那人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这戒指一看就是糊弄你的便宜货、”

  还不等他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老婆,忙完了?”

  话音刚落,揽在顾鹤腰上的那只手温度传递过来,然后弯了眼角,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

  望向对面的男人时,眼神立马锋利起来,将顾鹤牢牢抱进怀里,沉声问,“他是谁?”

  “丁先生,再见。”顾鹤礼貌地朝他点头。

  那位丁先生本来还想语言攻击一下那位给他廉价戒指的人。但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气场不一般。更何况是拥着顾鹤上了一辆价格不菲的卡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鄙夷,装什么大款,虚伪。

  贺云屺也不问刚才的事情,顾鹤的态度他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是烦人的苍蝇嗡嗡叫个不停。

  只是他眼睛不由地多瞟了几眼顾鹤手上的戒指,说不在意是假的。

  顾鹤不习惯手上戴东西,手术的时候也要摘下身上的配饰,还挺麻烦的。

  于是他低头把戒指摘了下来,结果抬眼就看到贺云屺的目光也黏在他的手上。

  “开车别看我,看路。”他年纪轻轻还不想死无全尸。

  “没有身份的醋吃得真的挺难受,乖宝贝儿,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啊。”

  “这就等不起了?”

  贺云屺刹那间放松下来,规规矩矩地重新坐正了,眼里也带了些笑意,“等得起,多久都等得起。”

  回到家了。

  进门的时候他随手就把戒指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走进卫生间去洗手了。

  “你有两个戒指。”

  顾鹤摁着洗手液,熟练的七步洗手法后,把手龙头打开,任由水冲刷着他的每一根手指。

  “能送一个给我吗?”

  这下轮到顾鹤惊愕了,他眼光什么时候这么不计较价格了,随意嗯了一声就走进厨房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全公司都发现了总裁的异样。

  万年不动的大老板居然用员工电梯了,还是赶平时最忙的时间段,并且问他们的楼层亲自帮按电梯。

  今天的电梯小姐姐都瑟瑟发抖,不知道她们做错了什么,平时也就偶尔偷个懒穿一下平底鞋,罪不至死吧?

  就那么战战兢兢挨到了下班时间,还好一切如常。

  就在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据说顶上那位发脾气!

  谢隽立马在员工群里通知,任务:给老板找戒指。

  这是他老婆的定情信物,怎么能丢了?!

  谢隽还以为价格几百万,掏空家底他也不够赔啊,直到秘书小姐给他看了戒指的图。

  “......你确定?”

  “我也......很不想确定,但的确就是这个。”

  好吧。

  谢隽很想说,那玩意儿他侄女的学校门口一块钱三儿。但是为了七爷的颜面,他选择装聋作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婆亲手帮打领带

  “谢叔叔。”

  一个小萝卜头背着小书包走进了大堂,正是秘书季克妮的儿子。

  “哎,小可来了啊,你妈妈现在遇到了点急事,还没能下班,你先在大堂坐一会儿好不好?”

  小朋友乖巧的点点头,现在大家都着急忙慌地给贺云屺找戒指,没空搭理他,谢隽还是给他倒了杯果汁。

  走近时发现他正低着头玩着一个小圈,越看怎么越眼熟呢?

  “小可,这个戒指你哪来的?”谢隽似乎看到了救星。

  小朋友懵懵地抬头,“这个嘛?在学校门口买的啊。”

  哦,同款啊,那没事了。

  或许是那个小玩意儿很不起眼,说不定扫地阿姨没当回事给当垃圾处理了,贺云屺是空手而归的。

  回来的时候顾鹤正戴着眼镜捧着本书,他凑了上去准备认错,“戒指、”

  “嗯?”

  “我弄丢了。”

  “哦。”顾鹤手里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乖宝、”

  “起开,你挡着我的光了。”

  果然,贺云屺安静了。

  直到顾鹤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发现那人好像真的一动都不动地看了他那么久,就是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饥渴。

  “结束了?”

  顾鹤点点头,刚站起来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今天还没有亲你。”

  顾鹤的脸皮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设定,他明知道贺云屺是一个得寸进尺的,“我要去吃饭。”

  “饭……之后吃也行。”

  顾鹤有些支支吾吾,想躲开这种无赖行为,却被贺云屺捉住了手。

  “你好像变得喜欢缠人了。”

  “讨厌?”他的声线深沉而丝滑,尾调带一点懒意。

  但是他没有给顾鹤回答的机会,因为他的唇被堵住了。

  讨厌......倒也没有。

  “最近感觉怎么样,还会有幻觉吗?”

  贺云屺虹膜的浅色那么浅,看上去本该是冷漠的,可又正是因为他浅浅的眸色,只要看着顾鹤,里面连一丁点笑意和温柔都藏不住。

  贺云屺已经和顾鹤摊牌了,三两句话就把他得状态概括了过去,也答应了会积极治疗。

  只有彼此坦诚,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贺云屺不是一个会卖惨的人,他有他的高傲,他想等到痊愈的那天再找顾鹤,可是发现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好像再晚一步,那人就要被抢走了。

  他摇摇头,把人抱在怀里,一天的疲惫似乎顷刻之间一扫而空。

  “行了,快喘不过气了。”

  贺云屺在他的耳边轻笑一声,把脸埋在他的颈间不说话了,闻嗅他身上的气味。

  其实顾鹤有些怕这个,贺云屺的鼻尖在他身上轻轻地触碰着,他从身上到骨头各处都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确认被标记的似的。

  早上,客厅里响起了趿拉拖鞋的脚步声。

  贺云屺没有去冰箱那边,而是径直走近厨房,来到顾鹤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他,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道:“你怎么在这儿?”

  如果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他休息的日子。

  平日早餐都是他准备的,起床锻炼顺道买个早餐。没办法,那人看似挺好养活的,其实也挺挑味道的,这是他以前没有发现的。

  这里没有佣人,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顾鹤不喜欢生人,贺云屺索性就让他们在上班时间再来打扫,每天基本不会和主家碰上面。

  伺候的对象是顾鹤,他倒也乐在其中。

  不过偶尔顾鹤心血来潮会起来煮个面。

  顾鹤心平气和地将手中的煎蛋翻了个面,淡淡道:“去洗漱。”

  就这样贺云屺美滋滋地吃了个早餐。但美好的早晨时光总是短暂的,一通电话直接打破了这静谧的安宁。

  接到电话的贺云屺并没有避讳顾鹤,直接在餐桌上接起电话,开了扬声器,手里在不紧不慢地将桂花酱抹上吐司,然后放到顾鹤的碟子里。

  “......嗯,那你准备一下,通知十点开会。”

  挂了电话后就将手擦干净,看着顾鹤碟子里的食物差不多是他平时的分量了,也就直接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相当于解决了早餐。

  望着他一系列有条不紊地动作,在准备出门之余刚准备打领带,不料又一通电话打断了他。

  看来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顾鹤咬下最后一口吐司,再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快八点了,要迟到了。于是用温毛巾操了擦手,走到玄关把那人手里的领带扯了过来。

  他没有帮贺云屺系过领带,不过这个和小学时候系红领巾差不多吧?

  贺云屺的眼神从惊喜转变为浓浓的笑意,对着电话那头本是极低气压也在这一刻全然瓦解。

  通话结束了,顾鹤手里的动作也结束了,不过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真好看。”

  顾鹤对于他的无脑夸很是无语,你怕不是有点瞎?

  贺云屺揉了揉他的脑袋,“吃饱了不用收拾,阿姨九点半会来收拾。要是不想见人就回房间歇会儿,她十一点做完午餐就会离开,嗯?”

  “你要迟到了。”顾鹤提醒到。

  “我知道。”

  二人对视的一瞬所有的情感都流转在眸光中,但彼此谁都没有先动一步。

  良久,贺云屺虽然极力掩饰眼中的落魄,但依旧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好了,回去吧,我去上班了。”

  “等等。”顾鹤揪住贺云屺的领带,把他拉回了自己身前。

  他抬起双臂环住贺云屺的脖子,仰起下巴印上了他的嘴唇。

  半晌后,他浅尝即止地松开贺云屺,淡淡评价道:“咖啡味道不错。”

  贺云屺:老婆终于对我开放他的温柔属性了!

  顾鹤就是这样,一旦他的情感有了确认从来不会在表达上遮遮掩掩,行动上自然也不会吝啬。

  不过,现在贺云屺还在追求的阶段,算了,就当是提前预支给他的。

  谢隽早早就来到门口迎接贺云屺,生怕下一秒就是血雨腥风。但没想到七爷今天的心情貌似还不错?

  “七爷,你今天的领带有点歪……”

  “嗯。”

  嗯,嗯?嗯什么?吃错药了?

  谢隽摸不着头脑,恋爱这么使人盲目吗?

  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懵。

  *

  另一边,顾鹤接到了贺子言的电话,他说准备回学校了,期末考试挂了一科……说的时候还挺难为情的,现在要提前回去补考,也不知道小白是不是太想他开始闹脾气了。

  说起这只美洲豹他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去看过它了。

  说曹操曹操到。

  “嫂子。”来的是贺云屺的手下,贺子言没有过来。

  顾鹤对于这个称呼已经懒得纠正了,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笼子里的豹子显然处于不安的状态,任何靠近,都会龇出尖锐的牙齿,用可怕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位要靠近它的人。

  “把笼子打开吧。”

  那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他们一路上胆战心惊地运送着过来的。虽然也清楚这是白豹的主人。可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兽性不知道是否会回复。

  “这、”

  顾鹤自然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于是对着笼子里不安的白色大团子说道:“小白,安静。”

  闻到了熟悉的声音,那被激怒的野兽渐渐平复了下来。

  “把笼子打开。”

  “是。”

  小白就像一只乖顺的萨摩耶,乖顺地绕着顾鹤的脚边围着走了几圈,尾巴耷拉在地上,仿佛诉说着他的委屈,这家伙,但是跟他那主人一样半斤八两。

  不,应该说比他的那个主人更懂得撒娇卖萌。

  看到豹子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那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

  顾鹤朝他们点点头,想走过去不料被脚上这个粘人的大家伙缠住了。

  “您不用过来,我们为您关门。”他们看着那只野兽的眼睛就害怕,莫名奇妙的会想到七爷,一样的冷漠。

  “饿了吗?”

  小白直接前爪扒拉住他的衣服,顾鹤顺势蹲了下来,这样的告诉刚好能和它平视。

  “抱歉,当年不辞而别。”顾鹤揉了揉它顺滑的毛发,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你要是当时跟我走,指不定我还要去动物园把你赎回来。”也许赎不回来,得放生,这不就是变相流浪?

  小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脑袋拱进了它的怀里,露出了不为人知的柔软。

  也唯独面对顾鹤的时候,它才会显现出憨憨的一面。

  这里的露台比不上原先的小院,但是也算比较宽敞,适合晒太阳。

  顾鹤喜欢坐在躺椅上看书,它会乖顺地匍匐在他的脚边,仍由顾鹤将赤裸的脚,踩在它身上。

  它的皮毛被养得很好,踩下去时,就像毛毯,很舒服,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闭上眼睛享受着主人的私人按摩服务。

  贺云屺回来了,问手底下的人问顾鹤心情如何。

  外面的人点点头,示意还行。

  贺云屺找到顾鹤时,他正靠在躺椅上,一条白豹正趴在他的身旁,享受他的**。

  他默默走了过去,顺脚将白豹拨开。

  顾鹤睁眼,不看他,却招来小白,摸摸它的脑袋:“你踢它做什么?”

  “你都陪它一天了。”

  顾鹤看着他,平静地哦了一声。

  “给你买了礼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么,戒指烫手?

  他依旧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上小白的脑袋,另一只手半支着下巴,等着对方的下文。

  果不其然,贺云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丝绒的盒子,半跪在他的身边,夕阳的光在那枚戒指上,顺着视线自然也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流动的盈盈波光。

  一瞬间顾鹤的呼吸停滞,而后心跳骤然加速。

  “我能给你戴上吗?”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诱哄。

  贺云屺能听见自己略重的呼吸,热意涌到了喉间。

  顾鹤倒也不矫情,直接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指就这样懒懒散散地垂落在眼前,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盖上还泛着淡粉色,在光下呈现出一种几乎如玉的通透感。

  只是被贺云屺的呼吸喷的整条手臂都是一麻,默不作声地垂眼看他。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贺云屺更加不知所措了。

  顾鹤看着他慌乱地把戒指拿出来,怎么看都有点帕金森综合征的手抖患者,轻笑道:“怎么,戒指烫手?”

  “我紧张。”

  “……”

  就在他要把手缩回来的时候,中指上传来了冰凉感,那枚戒指稳稳地套在了上面。

  根本不需要顾鹤主动,他自己早早把另一枚戴在了手上。

  戴戒指的意义不代表把他圈住,这只是一种归属的象征。

  “我属于你了,乖宝。”

  “嗯。”

  *

  “进。”

  门外人似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回答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隔了几秒后才将门推开。

  一张漂亮的小脸出渐渐出现在顾鹤的视线中,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带着点疑惑不解。直到在看见他坐的地方后转化为震惊。

  “你是谁?”声音中充满了气愤和敌意。

  那个少年个子不高,手里攥着类似报表的纸张,年纪也不大,不可否认他是好看的,面容白净俊朗,小王子的那一款,应该是大多数人无法拒绝的。

  对方先环视一圈,又将视线停在顾鹤的身上,先是咬了咬唇,然后皱着眉走到桌对面问起顾鹤。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鹤的视线从书上挪开,似乎并未发觉他的态度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少年垂着的手握成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你是不是公司里的员工,你怎么可以坐这个位置?”

  顾鹤把摊开的解剖书合上,蓝色封面上的「人体解剖学」这几个大字让对方一愣,然后谨慎地倒退了两步。

  有意思。

  然后虚心地请教道:“那我该坐哪?”

  今天司机并没有把他送到家里,直接开到了公司,原来是司机搞错了行程,正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时。不料雇主要求接的人并不计较。反倒是回了句「没事」,然后轻松地走了上去。

  贺云屺看到顾鹤的时候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丢下手头工作亲自来接他上去。

  顾鹤本来坐在沙发上玩玩手机。但有些无聊,只要他稍微有点大幅度的动作,贺云屺就会立马看过来,都让他有些怀疑这位先生认真工作的样子是不是装的了。

  接着愣是把人按坐在他的位置上,说要去开个十五分钟的会,很快就回来。

  谢隽跟着贺云屺走了几步,他有些不悦:“跟着我干什么?”

  “什、什么?”

  不是去开会吗?我也要去开会啊。

  “回去看着他。”贺云屺道:“我怕他跑了。”

  “?!!”

  额......地位悬殊这么大的吗?

  谢隽直接把自己的工作汇报丢给许纪川,让他待会替自己。

  “别给他咖啡,他喜欢牛乳茶,不要太甜,会腻。”贺云屺吩咐完又说了一句,“去冰。”

  “好的。”

  强制爱变强制宠,还是您厉害。

  谢隽从顶楼下来的时候就被前台的小姐姐围住。毕竟刚才进来的小帅哥让人过目不忘!

  “谢哥,那是大老板的弟弟吗?”

  大老板居然亲自下来接人!

  她们私下也了解过不少八卦。据说大老板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是弟弟吗?那是他贺云屺的骨头是他的五脏六腑是他的命!

  “你们的老板娘。”

  “?!”

  老板娘!

  让大老板加班满公司找一枚塑料戒指的那位?

  “都聚这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才呼啦呼啦地散开,群里的消息开始叮叮咚咚个不停。

  底下热闹,楼上也热闹。

  不料十五分钟后等到的是个陌生人。

  那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我听他们说过之前公司里就有人想勾引贺先生,你肯定就是……你不要脸!”

  三言两语就把这种帽子扣到他头上。果然是太年轻了,还真是容易恼羞成怒。

  顾鹤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怎么?你是贺先生的......人?”

  他直白的话哪是那些胆子少年能接得住的,少年不敢置信地多看了他一眼,在对上顾鹤的视线时脱口而出,“没错,我是贺先生的......”

  “滚出去吧。”顾鹤打断了他,一点情面都不给,把他刚刚合上的书又翻开。

  “你有病吗,凭什么让我出去?”

  看来是耳朵聋了。

  “......”

  要不是为了接近贺云屺,他才不会和父亲说动用关系把自己塞进来学习,结果就是面没见上几面,每天被无数的压力压得死死的。

  于公于私他也算个富二代,在哪里不是横着走。但这里并不是他可以任性的地方,这里的人简直就是铁面无私的工作机器。

  典型的上班是同事,下班不认识。

  让本来只会用钱挥霍积攒人际关系的小少爷陷入了僵局。

  今天是他部门的经理不舒服,总监又外出任务了,他这才钻了空子能上来送报表,刚刚还在幻想着如何的相遇能一见钟情。直到看到总裁位置上的人,把他挂在嘴角上的笑容打碎。

  顾鹤笑道:“想做小三?”

  那人争辩:“我不是小三,七爷身边根本没有人!”

  “哦。”顾鹤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矜贵的小少爷,目光直接将他穿透,问道:“是么?贺先生。”

  “滚出去。”

  这次的这三个字不是出自顾鹤之口了。

  这个小公子完全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人脸黑得多阴沉,压迫感陡然袭来。

  多么熟悉的声音,显然那人被吓得僵住了,他垂着眼绞着手,不知所措地站着。

  高大的贺云屺向他走来,步履快速卷起的风似乎狠狠地勒住了他的鼻子,原本温和的眉眼望向他时凌厉至极,被吓得六神无主。

  接着贺云屺手里捧着一杯温的牛乳茶上前哄道:“老婆,别生气。”

  他一边安慰着顾鹤,一边命令那人道:“人事部知道在哪吧,工位今天收拾出来。”

  谢隽静静注视着一切,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惊涛骇浪,七爷变恋爱脑了!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疏忽把苍蝇放上来了。完了,下个滚去人事部递辞职信的不会是他吧?

  贺云屺看着他松散下来的鞋带,顺势蹲下来帮他系上。

  顾鹤接过牛乳茶,轻声地在贺云屺头顶说道:“贺先生,我吃醋了,你完了。”

  贺云屺抬眼看着他,眼里浮现出浓浓的笑意,随即把门关上。

  “七爷......”谢隽很想说甲方还在等着。

  贺云屺冷声对道:“等着。”

  大老板发话,外边立刻鸦雀无声。

  “乖宝,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一个实习生,不知道谁塞进来的......”贺云屺边解释边看着顾鹤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踹了。

  然后他低头看着顾鹤的手上空空如也,脸色瞬间有些微妙,语气多了几分委屈:“......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戴着,你这一小会儿都不肯么?”

  你倒是会转移话题。

  顾鹤挑眉,“我的错?”

  “我的。”接着他拉过顾鹤的手吻了吻,上面是熟悉的手消凝露的味道。

  “戴戒指工作不方便。”

  “我知道。”贺云屺抬眼摩挲了一下他的中指,“还生气吗?”

  顾鹤吸了一口牛乳茶,“甜了。”

  “谢隽买的,可能掌握不好糖分,下次我亲自去买。”

  “不嫌我作?”

  “我喜欢你依赖我。”

  呵,男人的嘴比牛乳茶还甜。

  顾鹤嫌他烦,推开了他,“去工作。”

  “遵命,夫人。”

  下班的点儿谢隽才再见到顾鹤。

  “嫂子。”

  顾鹤朝他淡淡一笑,“谢谢。”

  贺云屺在后面跟着就不乐意了,谢什么,把苍蝇放上来还谢他?

  谢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只是瞥了一眼正好看见顾鹤低头的那一下,那衣领下后脖颈上的一点红痕。

  是刚才道歉的时候啃上去的,那个位置在脖子右后方,所以他根本看不到。

  贺云屺就像接受到雷达信号似的,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顾鹤的后脖颈看。

  再看贺云屺,就差在脸上写个大字「我亲的」。

  顾鹤对于自己身后的情况不明所以。直到下了电梯,谢隽还是被羞得快步走了出去。

  心里抱怨道,“谁还没个老婆了,还得大白天做那种不知羞的事,让我在外头等那么久!”

  “怎么了?”

  顾鹤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贺云屺。

  “着急见他男朋友。”

  顾鹤略微知道一点谢隽的事情,还是从贺子言嘴里听说的,那个大嘴巴把谢隽接过几次吻谈了几场恋爱以及分手原因都摸得透透的。

  本质上就是个八卦小雷达。

  “回家吧。”

  You are my first choice, I choose you, I'll choose you over and over and over, Without pause, Without doubt.(你永远是我的唯一选择。我选择你,我选择你 一次又一次,没有犹豫,不曾怀疑。)——贺云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宝宝,我们结婚吧

  “借个火。”

  打火机的火苗窜了出来,就在这时,空旷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盏车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迅速逼近,沉闷的发动机轰鸣声宛如低吼的野兽。

  门口的侍者看车识人,车牌是未登记过的,人自然也眼生。

  但有点眼力见的第一时间是放行,车头扫过漂亮的弧线稳稳地停在门口。

  司机先下了车,身上穿着深V上衣,锁骨明显漂亮,一头火红的头发更是耀眼。

  “嫂子,到了。”

  随之后座下来的人更是惊艳。虽然一身普通穿着,但那身衣架子愣是把人衬托出几分慵懒清美感。

  顾鹤半眯着眼,今天业内大佬组了局,贺云屺跟顾鹤提前知会说,实在脱不了身就来接他,不然你老公就危险了。

  他刚洗完澡就看到贺云屺发的消息,“宝贝快来,扛不住了。”

  许纪川是懂事的,明明是最近没有借口出来玩,正好碰上这事儿,于是自告奋勇要给顾鹤当司机。

  然后火急火燎带着他冲到目的地。

  这篇区域属于新开发的,大老板并不是贺云屺,许纪川也是陌生,他被门口的拦住说要做个简单的登机,让顾鹤先进去。

  不料他刚进大厅被陌生女人迎面大骂:“你怎么才来啊!谁介绍的人,这么不靠谱。”

  然后扫视了一眼,皱眉道:“不是交代了穿得sexy一点的吗?你怎么还给我穿上地摊货了?”

  地摊货?

  如果私人定制因为没有牌子和地摊货齐名的话,那些设计师靠什么吃饭?

  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一把推上了电梯,周围都是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个个脸上都是精致的妆容,就连男生也不例外。

  他刚想开口,就听旁边的人和同伴小声交谈,“据说里面有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可别不长眼站错了,那位先生喜欢男的,待会儿别去倒他的胃口。”

  “啊?谁啊?”

  “据说姓贺。”

  “反正最帅气场最强的那个,看到了你就认识了。”

  与此同时贺云屺正在发短信。

  顾鹤刚想回复,结果手机一把被刚才的那个女人抓走,佯装怒道:“你怎回事啊,都说不准带手机进去,迟到不打扮就算了,还想靠这种小手段偷偷摸摸搞小聪明?”

  “我告诉你,如果这里的任何一位消息流露出去,那你们都不用混了。”

  这时包厢里的东家朝贺云屺投来亲近的目光,“七爷啊,这次可不能不给面子,上次你说挑的人不喜欢,这次应该有你喜欢的。”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溜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走进来,他们谨慎小心的打量屋内的人,里面的人不少有他们见过的主。如果是出手阔绰的,早就有几个不动声色的往他们跟前挪了步。

  这时候东家面前就跪下了一个男孩儿,姿势很是标准,一看就是调教良好的。

  “来,过来给七爷看看。”然后挠了挠跪下那人的下巴,打趣儿到如果喜欢这种的可以再换一批进来。

  嘶!

  七爷!

  面对贺云屺,不少人就被那张脸震撼住了,奈何气场不是一般的大,恐怕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但有些为了钱,挪着小步站到他的跟前。

  包厢里光线太暗了,顾鹤很久没有接触这种场合了,业务有些生疏,推推搡搡中被挤到了边上儿,他也不恼,就那么静静的打量着。

  都说物是人非,到了他们这总是莫名其妙的情景再现的戏码为多。

  “最左边那个。”

  只听见贺云屺的声音沉静且低哑,那双眼神在暗淡的灯光下好像一枚深夜的湖泊。

  众人纷纷投去视线,想看看到底谁入了七爷的眼。

  顾鹤看见了贺云屺眼里的小心翼翼,倒是觉得新鲜,配合他也无妨,不带温度地笑了笑,听话的走过去。

  其他人没想到贺云屺竟然挑了个最普通的,其实也不算普通,那人宛如出淤泥而不染,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顾鹤走到贺云屺旁边时,其他人也都挑了伴。

  “老婆,你怎么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贺云屺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坐到自己的腿上。

  “你不是让我来接你?”

  贺云屺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腰,那也不是这么接的啊!哪个这么没眼力见的居然把他老婆当那些人!

  “反正都进一个包厢。”

  贺云屺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好气的挠了挠他,许纪川这个办事不利的家伙。

  两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时不时接受偷偷扫视的视线,轻轻扫过然后很快移开。

  之前谁说不要轻易惹贺先生的!

  谁说七爷不近男色的!

  谁传七爷失恋的!

  现在那些传说在此刻一一瓦解,心里更是埋怨自己刚才的表现。

  贺云屺不是没注意到,只是没放在心上,搂着怀里的小狐狸,他觉得这种误会也不失为一种情趣,于是请示道:“乖宝,可以走了吗?”

  顾鹤垂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挺乐在其中的。”

  然后给他倒了杯酒,递到贺云屺嘴边,故意说道:“七爷,喝一杯?”

  暖色的灯光打在顾鹤的脸上,这个人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整个人依旧透着干净的气质,只是现在更是多了慵懒邪魅,让人忍不住地被他吸引。

  贺云屺握住了他的手,二人中指上的戒指碰撞在一起碰撞的声音只有他们可闻,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双眼睛就定在他身上似的,那神情像极了平时小白等待着顾鹤的**。

  顾鹤失笑,对待小白似的对待贺云屺,捏了捏他的耳朵。

  众人一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宠着了吧,简直是纵容到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同行的人揶揄他,“七爷,家里那位呢?”

  贺云屺搂着「那位」的腰,难得好心情地回答他,“玩得正开心呢。”

  那人也不失礼貌的笑笑,心里暗想,好家伙,真难懂,说失恋又追回,结果在一起了又各玩各的,什么恶趣味。

  结果等许纪川玩耍出来了才意识到他没车,和纪老师赌气车钥匙全部都被没收了。

  七爷不讲武德,居然不告诉他可以下班了。

  于是点根烟在路边等滴滴,没想到缓缓驶来了辆警车。

  他愣了好一会儿,低头切换软件再三确认,偏偏他的香蕉机信号差的不行,转了老半天也没加载出来,可路边就停了这一辆啊。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坐在后面礼貌地问:“你好,尾号8976。”

  警察:“你打的车在马路对面,打双闪的那辆。”

  许纪川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抱歉抱歉。”

  许纪川:当时我TM害怕极了,以为在路边抽根烟就要被带去警局喝茶了。

  *

  顾鹤回来后睡的很香,但贺云屺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发现他好像梦到了什么,紧紧皱着眉,看起来有点难受。

  “宝宝……”

  贺云屺连忙凑过去,以为他醒了。

  他依旧闭着眼,眉头明明有舒展。

  贺云屺贴过去在他眼睛吻了一下,眼角有点湿,他梦到什么了?

  “贺云屺。”

  这是说梦话了?

  “恩,我在。”他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分手吧。”

  “!!!”贺云屺心里突然一咯噔,“怎,怎么了?”

  不知道他梦境里梦见什么,他突然吸了吸鼻子,不停有眼泪从闭的紧紧的眼角落下来。

  贺云屺不敢叫醒他,只能一点点亲掉他的眼泪。

  顾鹤并没有醒,只是吸了吸鼻子,显得楚楚可怜。

  贺云屺赶紧贴了过去,抱紧他,该不是今天的局刺激到他了吧?

  以后再来这种局都别想合作了!

  “宝宝。”

  “乖宝。”

  “顾鹤。”

  睡得正香的顾鹤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似乎有谁在叫他。于是翻了个身,正好滚进了贺云屺的怀里,在他怀里拱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现在贺云屺满脑子只想说清楚,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梦里又犯了什么混。万一好不容易追到的老婆又跑了怎么办!

  睡个觉频繁被打扰的顾鹤有些不满地回答,嗓音都是没睡醒的朦胧,“嗯?”

  黑暗中,贺云屺格外清醒,“宝宝,我们结婚吧?”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怀里的人呼吸声很均匀。

  “宝宝?”

  此时的顾鹤真的觉得这个人好吵啊。

  “乖宝。”

  “嗯……”

  得到回答的贺云屺显然又开始犯拧了,“宝宝,你刚才答应了我什么?”

  “睡觉……”

  “嗯?”

  “结婚……”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人睡了。

  一想到自己昨天犯的浑,想着今天要表现得好一点。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贺云屺睁眼欣赏了好一会儿老婆的睡颜。但刚刚吻了一会还没过完瘾他就醒了。

  “唔。”他迷迷糊糊的看着贺云屺,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于是把人推开。

  他感觉到贺云屺的视线落向自己的视线。

  贺云屺俯下身,在光线熹微的房间里,揉了揉他的头发。

  被推开的人也不恼,又凑了过来把顾鹤抱起来坐着。

  顾鹤一直眯着眼睛打瞌睡,贺云屺刚准备要给他穿裤子的时候他一激灵,顺势一脚把人踹开了。

  “我自己来。”

  “醒了?”

  “嗯。”

  贺云屺揉揉他的脑袋,“有哪里不舒服吗?”

  “眼睛有点干涩。”他眨了眨眼睛。

  贺云屺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是做了什么梦吗?”

  顾鹤觉得他一大早又莫名其妙的,揉了揉眼睛。回答道:“不知道,可能是噩梦。”

  贺云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稍稍落下了。

  顾鹤在刷牙,没一会儿功夫贺云屺也进来,抱住他,懒懒地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老婆,你还记得你昨晚答应了我什么吗?”

  “咕噜噜。”顾鹤吐掉了嘴里的漱口水,和镜子里的他对视了一眼,“什么?”

  “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顾鹤停住了脚步,似非似笑的看着他,贺云屺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贺云屺,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好哄的?”

  完了,喊全名了!代表生气了。

  贺云屺,你完了。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昨晚梦到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了。”

  “那现在睡醒了吗?”顾鹤睨了他一眼。

  “醒了醒了。”贺云屺走去厨房系上围裙,“今天吃煎鸡蛋好吗?”

  “嗯。”顾鹤坐在沙发上滑着手机,看看有什么消息没回。

  夏季清晨的微风拂过窗帘,晨曦的光透过玻璃落在贺云屺手上翻动的铲子上。

  顾鹤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眼睛在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早报,闻着厨房飘来煎蛋的味道。

  很平凡的一个早上,他完整的拥有了。

  “老婆,吃饭了。”

  “嗯。”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晚安(大结局)

  自从顾鹤把戒指调换了位置,眼尖的贺云屺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小狐狸悄无声息的认可。

  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有些迟。不然为何他这么久还是没有感受到寒意。

  倒是顾鹤,本来学校医院两头跑就累,贺云屺想带他去旅游被各种推辞了,问:自己有一个工作狂老婆怎么办?

  能怎么办,宠着呗。

  “老婆,今天早上让你带的围巾怎么落在家里?”

  贺云屺刚出差回来,打开门就看见沙发上那条羊绒围巾,这不是他昨晚视频时特地让顾鹤找出来戴上的吗?怎么还在家里?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浓重的鼻音,含糊地回答道:“忘了。”

  贺云屺就知道,“现在在哪?”

  “你回来了?”顾鹤在那头被冻得吸了吸鼻子,他真不知道一天之内能骤降十度。

  “嗯,这次的合作很顺利,所以提前回来了,你下班了吗?”

  “下了。”

  “在外面?”

  “你不用来接我,我打车回去。”

  贺云屺怎么会让他自己回来,“你去附近找间咖啡馆点杯咖啡坐着,我马上到。”

  “我不想喝咖啡。”顾鹤刚结束了一个案件。

  按理说他其实可以安排给其他人。但是这次碰上的这个实属是太狡猾了。

  世界上真实地存在着一种叫「意外制造师」的职业。

  利用人体捐赠为突破口为市场,多出了器官猎人的职业。

  正因为他深受祸害中能体会到受害者家属的心情。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意和刑侦科的合作。

  眼球7w,心脏155w,肾脏180w,肺40......

  当他拿到这份特殊的报价单的时候就知道不简单了。

  “顾老师,我知道您童年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可能有所体会,处于我们的私心。如果您不能接受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加入。”

  人的价值被压榨得一丝不剩。

  顺藤摸瓜这些黑色产业链无一例外不是围绕着一个人,臧甚尧。

  这个已经快模糊不清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贺云屺知道他要加入的时候并没有反对,总有一些事情需要有交代的。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贺云屺依旧能把顾鹤庇护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就是他为何丝毫不畏惧别人知道他软肋的原因。

  他够资本,且够狂。

  这件事情不仅国内轰动,且联合了国际警察进行围捕,说得上是一次最震撼的扫黑行动。

  无一例外每位参与者都得到了提拔,顾鹤更是荣获表彰,他拥有了更广的世界,但是他拒绝了。

  不知情的人心里真是直呼可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今天的局上,一波又一波的引荐,一次又一次的表彰让他忙得实在晕乎。

  最终还是要参加科里的庆功宴。

  果然,他还是无法适应这种人情世故局。虽然说没有什么利益性的聚会,但多多少少还是不自在的。

  “我喝。”那边传来贺云屺关门的声音,“乖乖等着,马上来接你。”

  他也不再拒绝,听话地抬脚走近了一家咖啡店,这才注意到窗户上开始装饰雪花麋鹿标识,原来是圣诞节快到了。

  还记得那年的圣诞节,那个人真的是连哄带骗的把自己拐到手。

  “欢迎光临。”

  侍者迎上客人,替他们褪去大衣挂在手臂上,引导他们落座。

  顾鹤望着阴沉的天空,点的那杯咖啡热气腾腾在他手边,热传递的作用果然是有效的,冰凉的指尖开始恢复了暖意。

  忽然,他的背后笼罩了熟悉的味道,脖子上顿时一暖。

  他仰头,看见贺云屺正弯着腰从后往前帮他戴上围巾,顺带摸了摸他的耳朵,“冷吗?”

  “一点。”

  贺云屺知道顾鹤是不会说谎的。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走了,回家。”

  “咖啡。”顾鹤望了眼那杯被遗忘的咖啡。

  咖什么啡,一杯咖啡而已。

  但是勤俭节约是刻在顾鹤骨子里的,贺云屺不喝他再不喜欢还是皱着眉会把咖啡喝掉的。

  贺云屺扬手就把咖啡灌进嘴里,外行人都看得出是如牛饮水。

  咖啡的温度刚刚好,是焦糖玛奇朵,焦香味在舌尖味蕾上绽放。

  “喝完了。”

  贺云屺并不介意周围投来错愕的目光,应该是看起来上流人士怎么会有如此粗鄙的行为。

  顾鹤倒是微微皱眉,那种戏谑的目光在他这里很是敏感。

  只是掌心被轻轻一捏,整个人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乖,不跟他们生气。”

  他们前脚刚踏出店后脚就感受到了脸上的微微凉意。

  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

  “下雪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引起了更多的行人驻足观望今年的初雪。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冬天其实并不是一个拥有美丽的季节。

  “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你把手伸进我领口里,冻的我一个激灵,你眼里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小窃喜。”

  顾鹤眨了眨眼看着他,似乎在回忆着他说的是哪个冬天。

  贺云屺把人拥入怀里,宽大的衣服把人裹在自己的怀里,继续道:“可是后来眼睁睁的看着你脸上的笑意全部褪去,只剩木然的抗拒。”

  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其实都是顾鹤的迁就多一些。

  或许二人相爱的过程中多了曲折。但是哪有一对恋人是彻头彻尾的完美。

  贺云屺忽然脖子一凉,低头看到一双亮晶晶地眼睛,露出孩童般地皎洁。

  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顾鹤的额头,然后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在两个人间,呢喃道——“宝宝。”

  “会不会很幼稚?”顾鹤其实也没那么重的玩心,只是觉得新奇。

  “不会,我很喜欢。”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看了场初雪。

  回去的时候顾鹤还是染上风寒,感冒了。

  “咳咳咳。”

  贺云屺紧张得不行,毕竟他心脏本就不好,小病都能变大病,更是要精心呵护着,帮人洗好澡后穿上绒绒的小奶牛连体睡衣,显得他的年纪更小了。

  顾鹤对于这些事没有意见的。但偶尔还是会吐槽一下他什么眼光,怎么总买这些动物睡衣,能不能成熟一点,他已经不小了。

  贺云屺总是说要补偿童年的他。

  反正他对穿衣方面也没有特殊要求,贺云屺乐意准备就随便他好了,反正也只在家里穿,妥协了。

  生病的顾鹤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窝在沙发上。

  贺云屺把隐藏地办公桌升降出来,为了陪他,直接在沙发上办公。

  顾鹤顺势靠在他身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刑侦电影,多了些趣味。

  不一会儿贺云屺感觉到了自己空闲的左手被小狐狸抓过去了,笔在他的手腕上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他也任由着小家伙胡作非为。

  知道他单手回复完了邮件,毛茸茸的小奶牛早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抬起自己的左手,画的是一块简易的手表,时间指着十点整。

  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扬,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刚好十点整。

  不一会儿贺云屺朋友圈更新了。

  配文:“独一无二。”

  底下的评论呼啦呼啦的,热闹得很。

  “贺子言:哈哈哈哈哈,哥,你幼不幼稚!等等,该不会是嫂子画的吧?呜呜呜,我也想要。”

  “李序南:好看。”

  “许纪川:七爷又开始秀老婆了,呜呜呜,想看嫂子照片。”

  “谢隽:我今天遇上嫂子了,太帅了!”

  “老黑:穿白大褂的嫂子最帅,不接受反驳!”

  “某总:七爷,啥时候有空再出来交流一下野花啊?”

  “贺子言:贺云屺,你要出轨?”

  “纪初澈:娇娇,我到pure了,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谢隽:hhhhhh,许纪川,你今晚屁股是不想要了。”

  ——

  半夜,贺云屺是被滚烫的身躯热醒的。

  “宝宝?”

  顾鹤嘴里嘟囔着——“热。”

  “别踢被子,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热。”顾鹤还在睡梦中,只是本能地想寻找凉快的地方。

  贺云屺也不含糊,直接让医生到家里来。

  最终还是挂水了。

  “用紫色针头。”

  医生手一顿,默默将蓝色针头换成了紫色的。

  顾鹤醒的时候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医用敷料。但是他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捂着,一点都不冷。

  只是稍稍一动,贺云屺就醒了,睁开眼便看见红血丝爬上双目,紧张地看着他:“乖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吗?”

  顾鹤摇摇头,他的嗓子很疼,扁桃体估计肿的不像话了。

  抬手抚上贺云屺的眼角,担忧地看着他。

  但贺云屺回应他的是一个微笑,轻轻地亲了亲他干燥的唇瓣,“我没事,睡吧,再睡会儿,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顾鹤捏了捏他的手指。

  “没事,我身强体壮的不会被传染的。”贺云屺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把人揽入怀中:“没事儿了,睡吧。”

  “嗯。”

  在熟悉且温暖的怀抱中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全文完)

  麋渡想说:

  在落日晚风尽头,贺云屺有的是自由,当他以为所有烂尾的结局都源于过度的热情的时候,被还是被他的神明救赎了,真正的道歉是回报或补偿,语言上的道歉不过是苦肉计,不值得被原谅。所以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懂、去爱他的狐狸,行动即是唯一的证明,这份爱已经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了。所以当顾鹤朝他重新伸出手时,他的灵魂已经和最爱的人拥抱了。

  而顾鹤也只是一个会被情绪包裹的普通人,当把不合适的人归还人海,把不该有的情绪深藏于心,他只是站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不能坠落也不能解脱,他也永远有破窗效应,那个人重新带着炙热的爱意朝他奔赴。如果说之前的明目张胆偏爱不是真的,那现在呢?只能说是贺云屺真诚的爱一点一点把破碎的他拼凑了回来,这里的爱,是动词,时间会去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