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承诺仿佛幼稚的笑话,只有听的人记得,说的人早就忘了。
爱情大概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在施舍一条流浪狗罢了。对,他本来就是狗,是他得寸进尺,忘了自己的本分,怨不得别人。
人啊,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世间这个小偷,偷走了他的一切。
他们之间的鸿沟在一点一点地裂开,他试图理解、缝补、顺从、让步,企图修好,可是他错了。
反反复复,无止境,拉拉扯扯,终于彻底爆发了。
家里人为他安排了相亲,所有的流程的企划案都完美无瑕。而他这只见不得光的丧家犬终于也要被赶走了。
但是那人却不同意。
也许女方也知道他的存在,所有手段用了个遍。
终于让他彻底地丢了实习,被投诉到了学校,学校让他申请结业,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么开放啊?”
直到一场网络屠戮拉开序幕,一个培养全球精英律师的事务所被爆料某实习生是男同且是小三,导致该事务所股价不断下跌,电视台的人把事务所堵得水泄不通,还人肉出他的学校,去学校采访,老师们也很是为难。
还有人扒出他中学时期一个男生和别人打赌告白,看他答不答应,他其实想拒绝。但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他红着脸点了点头,在点头的时候涌出一群男孩举着手机录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地漫骂和嘲笑,然后戴帽子上课,不敢抬头看人,同学远离他,当众检讨并给予警告处分,全校师生的家长联名上书要求开出他,他就是个变态,歪风邪气,把他逼得退了学,他是学校的耻辱。
杀人不再需要真枪实弹的上战场厮杀,只要简单的发表简单的几个字,几句话,就能打开审判的深渊,把人踩进深不见底的地狱,他们就是想看着他痛苦哀嚎求饶而已。
自己的秘密被公开,只是一个开始,之后就像爆发的一场瘟疫一样,在校园里肆虐。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标准的评判,有时你觉得三观正只是因为它偏向于你而已,毕竟,在乌鸦的世界天鹅也有罪。
后来还是卞家的人保了他。
如今他再一次陷入一场漩涡,背负上了白眼狼小三等各种罪名。
豪门恩怨挂上钩,人们总是对各种阴谋论津津乐道。
他现在,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了。
他怕了,他不是受虐狂,每到想离他近一些,却又无比痛苦地被折磨着,一次次跌得粉身碎骨,他只有一个心脏,能有多坚强?
那个人对他只有偏执和习惯,没有爱和喜欢。如果有那么一丁点和他本人相关的,恐怕就是欲望了吧。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其实他很早就意识到了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卞瑾然的态度早就宣判了他们的结局了。
卞瑾然发消息过来问他:在哪?
程梓暮只是扫了一眼闪烁的手机屏幕,曾经为他专门设置的提醒,多么讽刺。
若是换作以前,他会直接拔掉针头,穿上衣服直接出院,现在他累了,他跑不动了。
卞瑾然,就这样把他扔了吧。
求你了。
顾鹤的手机响了,是绅士流氓的电话。
皱眉,他不应该在他的温柔乡吗,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果断挂了。
“我去帮你拿药。”
程梓暮点点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捧着手里地只被嘬了一小口水。
还没等他走远,身后就一声巨响。
“砰——”
病房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顾鹤连忙跑进去。
“医生!”
一阵慌乱的脚步和各种仪器响起的声音格外刺耳。
顾鹤拿起程梓暮的手机,不是他多管闲事,是因为这场手术需要亲属签字。
“舍得打电话给我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轻蔑和沙哑,似乎刚从床上醒过来,身边还有其它嘟囔的声音。
“人民医院抢救室,他要手术,过来签字。”
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那边的卞瑾然还以为是恶作剧。但是心头突然猛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快要抓不住了。
怎么会要做手术?自己打了他,怎么会这么严重?
旁边的小男生有些不满,伸手去拉住卞瑾然。
“滚开。”还不留情地把人甩开,也不管后面的响声和哭声有多大。
卞瑾然来的一路上脑子里都是程梓暮那张苍白的脸,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双手插进发丝抱头埋在双臂间。
“再开快点!”
“小卞总,已经最快的速度了。”
但瞥向后视镜,很快就被那双赤红瞪得说不出一个不字,咬咬牙直接一脚油门闯了出去。
卞瑾然没有了当初的体面,衣服也是胡乱套在身上,火急火燎地本想急诊室,看到空旷的急诊室门口只有一个少年孤零零地坐在那,眼睛一直盯着红色醒目的「正在抢救」中的字眼,让他心口一窒。
顾鹤听到了动静,扫了他一眼。
卞瑾然不知道说什么,木讷地挪动着脚步走过去,浑身瘫软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他消失的一年,没有背叛你。”
卞瑾然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总是冷淡地少年。
“他被你的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什么猛地在卞瑾然的脑子爆炸。
沉默。
两个小时后,红色终于跳成了绿色,也就意味着手术成功。
“患者的眼部淤血已经清除,人也清醒着。但是为了避免过激请家属不要逗留太久。”
医生交代清楚后退了出去。
“暮暮。”
久违的两个字让程梓暮纱布下的睫毛颤了颤,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对不起。”
程梓暮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悔意,庆幸自己的眼睛被蒙上,看不见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知道,也许看到那双眼睛自己又会忍不住心软,然后重蹈覆辙。
“卞瑾然。”
卞瑾然听到他喊自己的全名,心头猛跳,突然扑过去把他抱紧,语气里充满了慌乱,“暮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眼睛还痛不痛?”
程梓暮挣扎着不想让他抱,他的臂膀勒得他胸口发疼。毕竟对于他来说卞瑾然的怀抱就像满是荆棘的藤蔓包裹着,尖锐的刺一寸寸刺入他皮肤,让他遍体鳞伤。
顾鹤直接扯住他的衣领,皱眉,冷淡地看着他,“他身上都是伤,你想他死吗?”
男人压着怒火,沉声道:“这是家事,滚开。”
“卞瑾然。”程梓暮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道歉!”
平时若是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他早就让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可是现在他不敢说一个字,只能低声地道了一遍歉,“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我出去等你。”这句话是顾鹤对程梓暮说的。
“不用了小鹤,已经很麻烦你了,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这里有值班医生和护士,呼叫铃就在我手里。”程梓暮对顾鹤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前的温和。
顾鹤淡淡看了卞瑾然一眼,“好。”
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卞瑾然,我说过,我们结束吧。”
卞瑾然很是激动,但是还是记着刚才的医嘱,不能让他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他轻柔地抚着床上人的发丝,很是柔软,和他这个人一样。
“暮暮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你不喜欢我结婚,那我不结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卞瑾然以为他被说动了,于是更温柔地说道:“嗯,像以前一样,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程梓暮的身体输着液,药水的冰凉让他全身都清醒着,心脏也在麻木地疼着。
“像以前一样坐在冰冷地家里等你,等来的是你的那些情人的警告吗?还是一个人做好一桌子菜等你回来挑三拣四,这个太咸那个太淡然后一个下午的心血都倒进垃圾桶?”
“我的那些爱都被你倒进垃圾桶了,卞瑾然。”
“不、不是的,暮暮。”卞瑾然地呼吸一下子骤停了,他的记忆突然回到那些他一个人无理取闹。但是床上的这个人总是在包容他......可是,可是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得可怕,这个不是他的暮暮,他的暮暮不是这样的。
“你把我给你的爱全都扔了,这次,你把我也一并扔了,像扔垃圾一样丢掉我,好吗?”程梓暮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却又不一样,那是一种愈来愈远的距离。
卞瑾然拼命甩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中多了乞求,“暮暮,我爱你的,我爱你。”
以前他等这句爱整整等了八年,却在这种可笑的时候说了出来,那么轻巧,那么随意。
“爱?你靠什么爱我?愧疚吗?”程梓暮讥笑道,“你真有意思,卞瑾然,也对,假话才是最动人的。”
“卞瑾然。”他吸了口气,声音有点悲凉:“对,我贱,但是我也有底线,所以我知足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只要做出了选择,就不可能退回原来的样子了。
遇到一个人容易,错过一个人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