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知雾顺势而下:“嗯,有点头晕。”
他身体不好,哪怕在炎热的夏日,也常常会有感冒的事情发生。
顾昭一听他头晕,就有些紧张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尤知雾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烧,我们先看一下医生?”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尤晟云嫉妒得牙痒痒,可当着尤顺毅和尤知雾的面,他还得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他皱起眉头,担忧地说:“头晕?知雾那你快坐下,我去打电话叫私人医生过来。”
顾昭也扶着尤知雾要坐下来。
尤知雾抓住顾昭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不。”
顾昭诧异抬头:“什么?”
尤知雾说:“我要回家。”
“可是你现在不舒服。”顾昭皱眉拒绝。
尤知雾看着顾昭,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回家。”
尤顺毅也皱起眉来:“知雾,身体的事情不是小事,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私人医生看了再说。”
面对尤顺毅,尤知雾一向都是听话的,可这一次,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尤知雾依旧执着地说:“我回去歇歇就好了,家里还有事情,就不麻烦医生跑一趟了。”
尤顺毅眼底闪过一道微光。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可其中针锋相对的硝烟味,却已经让顾昭和尤晟云有所察觉。
尤晟云迟疑地问:“爸,你们闹矛盾了?”
顾昭倒是没有多问什么,他见尤知雾坚持,只好和尤顺毅告辞:“爸,既然知雾他不舒服,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明天您生日宴会我再带着知雾一起来。”
尤顺毅没有再继续挽留:“行,那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叫司机开慢点。”
尤晟云还想说点什么,可他见尤父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再多嘴,只能念念不舍地和顾昭挥挥手:“那,顾昭,明天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知雾,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尤知雾看着他假惺惺的模样,一股恶心感从胃中涌出,他苍白着脸色:“好,哥哥,我们明天见。”
……
回家的途中,顾昭一直关注着尤知雾的状态,见他眉头紧皱,闭着眼睛不说话,心中心疼极了。
“怎么突然头晕了?是不是吹了风受凉了?虽然已经入夏了,但最近温度还是偏低,你又不及时吹头发,总是这样,等我给你吹才肯动一动,不感冒才怪……”
他絮絮叨叨说着些日常的话语,尤知雾眉头却皱得更紧,不合时宜地,他想起了远在异国他乡的,另一个男人。
同样的喜欢念叨这些小事,同样会为了他不吹头发而忧心,只可惜,错过终究是错过,他们回去不去了。
顾昭又问:“刚才尤顺毅叫你去书房,和你说了些什么吗?是不是又责骂你了?你不用在意他,等过段时间,我就帮你收拾他。”
尤知雾嘴角勾去一抹嘲讽的笑:“你的过段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前,刚结婚,你就和我说过,你会替我报仇的。”
顾昭神色微僵:“这不是,还不到时候吗?”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到了时候呢?下一个两年吗?”尤知雾轻笑,他睁开眼睛看着顾昭,一双水眸波光粼粼,直看得顾昭有些心虚。
“知雾,我……”
“嘘——”尤知雾轻轻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再听了,顾昭,你对着他一口一个‘爸’地叫着,叫得那么亲近诚恳,究竟是还不到时候呢?还是只是说说,糊弄糊弄我罢了?”
顾昭想反驳,尤知雾却摇摇头:“你不用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只看不听。”
他松开捂住顾昭嘴的手,指尖缓缓临摹着面前男人俊美的脸,他和面前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两年了,从最开始的恶心想吐,到现如今的麻木。
他从来没有爱过面前这个男人,甚至于,他深深地恨着这个男人。
原俞卿靠不住,原褀靠不住,顾昭同样也靠不住。
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他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的眸底,是深不见光的晦暗,顾昭看着这样的尤知雾,心中有些不安,他知道尤知雾的心结是什么,可现在,他还不能动尤家。
说到底,现如今的尤家,在京市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领头者了,尤晟云颇有手段,尤家能够到达现在的位置,尤晟云功不可没。
早前原俞卿就在尤家手底下吃过亏了。
更何况,早在两年前,尤家就借着他和尤知雾的婚姻,把他和尤家绑在一起了。
他不能突然做出针对尤家的事情,他和尤家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尤家靠着他的名声做事,他又何尝没有利用尤家呢?
他和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若是贸然动手,只怕会得不偿失。
他握住尤知雾的手,牵引着那只玉白的手来到自己唇畔,温柔细密的吻逐一落下。
“知雾……”
只可惜,尤知雾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他抽回自己的手,淡漠的目光略过他,落在车窗外。
顾昭脸色有些难看,总是这样,无论他如何讨好尤知雾,可他的伴侣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
他不是没有愤怒过,可那些愤怒于尤知雾而言,轻飘飘没有丝毫的作用。
顾昭时常会想,这会不会就是尤知雾给予他的报复。
软刀子往心间戳,再坚硬的人都能为此伤心。
可他没有办法,他是真心喜爱着这个柔软如春柳的青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现在的逐渐沉沦。
“我经常会想,你是不是没有心,可我很快又会反驳自己,你有,只不过那颗心不在我身上罢了。”顾昭喃喃道。
尤知雾依旧看着车窗外,没有回头。
顾昭的目光始终落在背对着自己的青年身上,一动不动。
车内的氛围怪异至极,前面开车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出,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顾昭说;“有个事情你听了想必会很高兴。”
青年依旧只当听不见。
“原褀要回来了。”
他缓缓说出这句话,目光死死盯着他。
尤知雾没有反应,头偏向车窗,不发一言。
顾昭脸色阴郁的脸色终于微微回暖,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背对他的尤知雾,犹如被什么定了身,乌黑的瞳孔迷茫无光,他苍白的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开口说。
回到家中,私人医生早早就在楼下等候。
医生见他们回来,站起来微微躬身:“顾司令,尤少爷,下午好。”
顾昭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李医生,知雾他有些头晕,你给他看一看。”
李医生点点头:“先量一下温度吧。”
在等温度计的时间里,李医生和顾昭闲聊起:“最近天气有变化,尤少爷身子一向弱,要注意不要突然受凉吹风。”
尤知雾坐在沙发上,乖乖听着医生的话。
软软糯糯的样子,格外讨喜,顾昭心中微动,眼底有零星的笑意闪过。
“说起来昨天晚上还下了场雨,牧夫人大约是夜间被子没盖好,受了凉,今天早上就有点咳嗽了。”李医生无意间提起。
说起来,李医生还是顾昭专门请来照看牧君的。
李医生是一位有名的精神科专家,甘愿蜗居在顾家当一名私人医生,其中与顾昭开的惊人的高薪脱不了关系。
听到他提起牧君,顾昭看向尤知雾。
尤知雾长睫微敛,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顾昭回头对李医生说:“现在好点没?”
“我给她拿了几包感冒药,喝点姜汤去去寒气,问题不大。”李医生心思细腻,早就看出来尤知雾和牧君之间存在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少爷,您许久没去瞧她了,她最近状态好了很多,就是总是挂念着您,您送的那个娃娃,她总抱着念你的名字。”
尤知雾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黑鸦羽似的长睫却在飞快颤动,宣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在对待牧君这件事情上,顾昭一直是不太插手他们母子俩之间的感情的。
尤知雾心里对牧君,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也不太明白。
也许,还是有些怨的吧?
尤知雾本来都快逃脱这座巨大的牢笼了,却还是因为牧君,被绊住了脚步。
思及此,顾昭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其实他最怨恨的,不就是自己吗?
尤知雾已经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了,他微笑:“好,我有空会多去看她的。”
听出来他的敷衍之意,李医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抽出体温计,李医生仰头看了看:“有点儿低烧,估计也是受凉了,这两天有吹风吗?”
还没等尤知雾回答,顾昭就先替他开口了:“风是没怎么吹,就是还是不爱吹头发,总是湿着头发就睡了,我要是回来得稍微晚点,他就已经枕着湿头发睡着了。”
李医生和他们是老熟人了,自然也是知道尤知雾这老毛病的。
他不赞成地皱眉。